《沉默者》路有林荫

6、那叫忽悠

　　这日晴，阳光大好。
　　躁亮的日光洒在床席上，游兮翻了个身，只感到脑袋暖烘烘的，眼前明晃晃的刺亮，挠着脑袋睁开眼，游兮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接着整个人又翻了个滚，席面暖哄哄的，十分光滑。
　　她立刻想起来，不是在自己家的穷窟子里，伸着纤细的绿叶胳膊，游兮双目闭着，默念了几句，一团烟雾化开，嘭一声，又变为人形。
　　哎呦呦，游兮广阔的伸了伸胳膊，不禁感叹到还是有胳膊有腿好。
　　门外传来说话声，翻身下床。
　　“ 这个贼老头，我让他给我找个人来，他就拿你过来糊弄我？真是可恶，可恶，我诅咒他种菜长不出来，种花不开花，哼！狠狠饿他几天！！” 一气急败坏的老头愤愤咒骂。
　　“ 松伯伯从不种这些东西的。”
　　是青时的声音！严肃且认真。
　　游兮哗一下推开房门，外面阳光晒了一地，他们两个人站在日光里，饶是你一言我一语，交谈甚欢的样子。
　　两人的脑袋，顺着推门声看了过来，游兮热情的向二人微笑招手。
　　柏老头：“ 你还带了一个人来？这是游老贼他家的恶女，我才不要。” 说着，不情不愿的扭过脑袋。
　　游兮走过来拍了拍柏老头的肩膀，“ 老头，好久不见，呦，你胡子…。”
　　没等游兮说完，柏老头就一巴掌拍掉了游兮欲要伸上来的手，气鼓鼓的瞪着她。
　　游兮摸着被打掉的手，嘿嘿一笑，“ 老头，胡子长得还挺快嘛！”
　　没错，几个月前，她闲得发慌，在长街外面闲逛，不知怎的就溜进了当铺，柏老头正睡午觉，那睡得叫一个认真，游兮看到当铺台上，算盘旁边放了把剪子，就拿来磨磨手，一剪子下去，干净利落，收了老头的胡子，回去做了个拂尘，打蚊子嘛，眼见这冬就马上过完了。
　　可她下手太重，刚剪完，就把老头给弄醒了，自己只好拿着一时失手全减掉的胡子逃之夭夭。
　　不过，这事儿过了两三天，就被她扔进后脑勺去了，要不是今日见了这老头，估计这会儿她都不一定能想起来。
　　柏老头眼珠子都要瞪出来，看看一脸面无表情的青时，又看看得了便宜还卖乖的恶劣游兮。
　　气呼呼的说：“ 你们都给我走，离开我的铺子，回去告诉游老贼，看好他自家的门！”
　　青时面无表情的回答：“ 松伯伯家没有门。”
　　柏老头捂着额头：“ 你们两个成心……。”
　　“ 柏叔！”
　　青时愣愣回头看过去，只见朝冥穿着月白长袍款款走来，依旧是戴着那副金丝，哦，不，这回的颜色好像淡了点，有点像银色，戴着他那副银色框眼镜，踱步走来。
　　在他快走近时，游兮一跃跳到他眼前，笑容灿烂：“ 嗨！你好，你是什么物？”
　　朝冥回之一笑：“ 你好，你就是昨天那颗要睡觉的草吧？”
　　游兮伸手食指在他眼前晃了晃，“ 不是草，是草药！顶普通的那种！！草药！！”
　　“ 哦，哦。” 朝冥答。
　　“ 顶普通的那种啊，听起来很厉害的样子。”
　　游兮撇撇嘴，带着骄傲：“ 你看起来不太聪明的样子。”
　　朝冥哈哈大笑，爽朗得很：“ 看你年纪不大，倒是挺有眼光。”
　　柏老头不耐烦的打断了二人的互吹，“ 停！说点正事儿。”
　　朝冥乖顺的转过脑袋，一脑袋柔软的黑发踏下来，看着青时笑眯眯道：“ 客人，您这边过来，我们谈谈？”
　　游兮又蹦哒过来，看了看柏老头，对着朝冥说：“ 他是你爷爷？”
　　朝冥：“ 是。”
　　又回过头来看着她，认真的补充了句：“亲爷爷。”
　　游兮“切”了一声：“ 我才不信。”
　　朝冥的注意力又回到青时身上了，“ 客人请。”
　　青时趿拉着破草鞋，眼神示意他带路。
　　游兮没跟过去，因为她看到最里面当铺货架上似乎放着挺多瓶瓶罐罐的东西，印着各色花纹，还有的刻着字。
　　嗯，不错，不错。
　　越看越欣赏，她两眼放光，往后悄悄退了两步，左移右移一小步，双手背后，小心翼翼地朝当铺里屋挪过去。
　　可刚跨出两步，脚步就再也跨不出了。
　　柏老头拽着她的绿叶耳，扯出慈祥的微笑：“ 游兮娃娃这是要去哪？”
　　游兮往上翻着眼，讨好的讪笑：“ 我…… 回家。”
　　“ 回家啊？那我送你一程。”
　　游兮摆手拒绝：“ 不，不用了，老头。”
　　她伸手想要掰掉被老头拽住的手，左薅了一把，右手扒拉了一下，接着柏老头很气定神闲的摸了摸胡子，忽地，掂着她的绿叶耳凌空转了一圈，游兮被转的头晕脑胀。
　　“ 臭老头！！给我停下！！”
　　“ 你个臭老头！！”
　　停是停下了，柏老头沉了口气，“啾”一声将这团绿草给甩飞了去，变成日光边一道远远的黑影。
　　“ 臭老头～～”
　　空中传来尾音，柏老头掏掏耳朵，从怀里拿出烟斗嘬上，鼻孔里哼出两条烟雾。

　　房间里点着不知名的香，盘层一圈圈向上叠，沉木桌椅，略感死气沉沉。
　　朝冥进来后将房门给关上，屋里光线顿时暗了下来，青时正背着手打量着房间，听到关门声警惕的猛一回头。
　　朝冥冲她笑笑，神色淡然的坐到沉木椅子上， “ 青时客人，昨天怎么那么晚深夜拜访？”
　　青时眼眸毫无色彩的看着他：“ 我想知道你说的关于绿镯的事。
　　“ 为什么想知道？” 朝冥身子前倾，往前靠了靠。
　　“因为——我想找回记忆。”
　　“ 找回记忆？你是说什么都不记得了？” 朝冥看起来很好奇。
　　青时摇摇头，“ 我不知道，只是觉得好像忘记了些什么，这里。” 她指了指自己脑袋说：“ 是空的，一片空白。”
　　朝冥若有所思，翘起二郎腿，摩挲着下巴，过了会儿，看着青时，狡黠眨了眨眼：“ 我帮你找回记忆，但绿镯要归我。”
　　青时低头看了看手腕，依旧空无一物，于是点点头。
　　“ 有什么线索吗？怎么找？我也没干过帮人找记忆的事。” 朝冥耸耸肩。
　　青时面露难色，为难的想了会儿，说：“ 摘了它。”
　　朝冥：“ 摘是肯定的，它都归我了，怎么也得戴在我手上不是。”
　　说着，朝冥手在空中一挥，青时的右手随之扬在半空中暂停，半臂周围出现了一层绿色的光晕，从里到外，绿色波光颜色由浅及深，成圈形。
　　接着，青时只见朝冥表情淡定的空中画了个空圈，然后手向上一收，她手臂周围的绿色光晕立刻散了去，消失不见。
　　“ 取掉了？” 青时问。
　　朝冥无奈的摇摇头：“ 没有。”
　　“ 不能这样强取，方法不对。”
　　“ 那……。” 青时正要问怎么办，朝冥已走近了内侧房，对着厚重的空墙壁作了个法，墙中很快出现了个很大的凹空，朝冥将手探进去，抱出了个盒子。
　　那是看起来挺沉重的一个破盒子，铁的，还生锈了。
　　朝冥施法将铁盒上的锁打开，铁盒里竟又包裹着个红木盒，上面盘着枯藤的花纹，挺精致，只是这上面没有扣着锁，连锁门都没有。
　　青时走过去，冷冷看着这奇形的红木盒，很不感兴趣。
　　朝冥看着她： “ 你试试能不能打开它。”
　　青时：“ 打开它？”
　　朝冥抱胸点点头，“ 打开它，对你找回记忆有帮助。”
　　青时半信半疑，上前细细打量了番红木盒，长方形红盖上雕了朵花，花瓣细且狭长，四处分散，往下弯去，花蕊伸出花瓣许多，卷曲一团。
　　“ 怎么打开？”
　　朝冥答：“用血。 ”
　　青时疑惑，转头看他，朝冥无奈的点点头，表明所言非虚，青时又看回红木盖上，忽地，瞳孔收缩。
　　那朵花茎下有滴小小的圆形，正对盒中央，不仔细看，并不能注意到。
　　青时又看了眼朝冥，没什么情绪，视线往屋子里扫了一圈，落定在香炉前，用玉瓷盘托着的一长柄铜匙，应该是用来拨香灰的，青时走过去，拿了起来。
　　细细端详了下铜匙，确认顶端坚硬锐利后，走到红木盒前，扬起手上的铜匙，眼也不眨的，对着胳膊半臂划了下去。
　　鲜红的血立刻流了出来。
　　朝冥有些兴奋，惊奇道：“ 你的血果真是红色的！”
　　青时将顺着胳膊流出的血倾斜到红木盒盖上，对准那花茎下的圆形图案。
　　一滴血精准点上，将圆形撑得饱满。
　　红木盒周围突然变得深红，接着发出红光，盒身晃动，且越来越强烈，似乎有什么东西要出来。
　　青时往后退了退，朝冥却兴奋的上前靠近，目光灼灼，盯着红木盒。
　　盒身紧绷，剧烈晃着。
　　“”崩”一声，似乎什么断开了，接着，红木盒周围的深红色褪去，红光也随之消失。
　　朝冥眸色变得深幽，他手慢慢探了上去，这一次，红木盒没有发出强大的震感，将他弹出在外，无颜色的手在红木盒上落定，食指往下一扳。
　　盒盖被打开。
　　朝冥难掩欣喜：“ 打开了！”
　　他满心期待的低头向盒内看去。
　　然，只一张卷着的牛皮纸，和一张泛黄的烂纸。
　　“ 什么嘛这是！！”朝冥表示很生气，这神秘的红木盒里就这两张烂纸？他可是殷殷期盼了几百年！！
　　太过分了，真是太过分了！！
　　青时靠前，将那张卷着的牛皮纸展开，只见那上面七拐八拐画着山脉，河流，连河边的每棵树都画得十分之详细，又抖开另外那些泛黄要烂掉的纸。
　　青时皱着眉，瞅了好一会儿，没看懂。
　　“ 拿反了！” 朝冥郁闷的提醒。
　　青时恍然大悟，将烂纸倒了过来，上面的字迹龙飞凤舞，看不懂写的内容。
　　朝冥将泛黄烂纸从青时手上接过来，粗略一扫，嗯？？
　　接着又仔细将眼睛凑近废纸确认了遍，确认自己没看错。
　　大大占满了一页纸的龙飞凤舞，只写了三个字。
　　“ 菅姝草。”
　　“这什么玩意儿？” 朝冥感慨道。
　　又翻了翻烂黄的纸，背面竟然写了两行字。
　　朝冥暗暗鄙视。
　　两行字写的清心寡欲，仙风道骨，不难认。
　　“ 欲达己愿，寻此良药。
　　永生永世，极乐无穷。”

　　“ 这什么……。” 玩意儿，朝冥将后二字给默默咽了回去。
　　因为他突然想到，两张烂纸，一张地图，一张是药方。
　　很明显，按照那上面的地图，就能找到上面所写的什么草，什么药来着了。
　　那找到之后呢？？又该如何。
　　朝冥有些激动，因为找棵仙草对他来说，简直易如反掌，他现在更关心的是，找到仙草后，该怎么，怎么。
　　把自己变成人类。
　　难不成要把那仙草，吃了？炖？或者煮？烤？
　　认真思考了会儿，越想越难以抉择，听起来每种方法好像都不错，不过，最终，朝冥还是摇摇头，决定先找到再说。
　　刚站起身，他就看到青时正面无表情的盯着他许久，朝冥愉快一笑，露出森白牙齿。
　　“ 客人，谢了！”
　　一甩长袍袖，就要走人。青时抓着他的袖子，这自然而然熟稔的动作，让她的大脑又猛的闪过碎片，刺痛一阵。
　　朝冥不解，眨巴眨巴眼：“ 客人这是作何？”
　　青时甩甩刺痛的脑袋，瞥了眼他手里折好的两张烂纸，冷冷的盯着他：“ 你骗我。”
　　“ 啊，这个，这个嘛…。”朝冥笑着摆摆手，“ 怎么能说骗呢，客人，我又没得到你的绿镯，自然不用帮你找什么记忆，虽然……”
　　“ 虽然你帮我开了盒子，但只是被我忽悠，不是骗，不是。” 朝冥解释的很有道理，而且还对自己的解释很满意。
　　青时不发一言，冰冷冷的看着他。
　　朝冥被盯的发毛，放缓了用商量的语气说：“ 那不如这样，我一会儿让柏叔给你拿些钱，算作你帮我打开箱子的答谢了，你也就不用老典当东西了，再说都当完了，也没东西可当了，我保证这钱够你们花几年的，如何？”
　　朝冥满脸期待。
　　青时冷冷道：“不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