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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第 1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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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前其实没什么置办年货的必要,现在商场店铺都是除夕歇业,年初五之前就重新开张了,但两人还是在小年之后抽了个完整的空闲上午去了附近商场,不为了特意买什么,但既然都一起过年了,能走的程序就都得体验一遍。
靳琸在冰柜前拿速冻饺子,正寻思着买什锦馅儿的还是猪肉馅儿的或是香菇鸡馅儿的,手里的饺子就被娄延抽走放回去了。
“自己包才有意思。”娄延边说边四下寻找,“芹菜猪肉吧,面粉擀面杖和原料什么的……”
靳琸见他包饺子的热情高涨,推着购物车跟他去了粮油区:“太抬举我手艺了,买点儿速冻的备用吧,到时候我饺子做成咸粥了还能补救一下。”
娄延很固执地挑了袋低筋面粉放进购物车:“怕什么,你做的什么妖魔鬼怪我没吃过,谁还嫌弃了。”
靳琸被他逗乐了,娄延的确从来没嫌弃过自己的糟糕厨艺,有时候他做的饭自己都觉得不堪卒尝,娄延却没有味觉一样,吃得津津有味。
靳琸大概是没想到娄延的男朋友滤镜不仅在眼睛里,他味蕾上或许也有两米厚的滤镜。
“包饺子用高筋的。”靳琸把那袋面粉放回去,挑了袋高筋面粉放进购物车,“我理论基础还是可以的。”
食材炊具洗漱用品零食衣服春联福字……等买得差不多,五层商场已经被他们逛了个遍。靳琸全程推着购物车,娄延就空着手跟在旁边,但一上午逛下来腿还是隐隐酸胀。
“累死了。”商场出口人多,结账的队排到十多米长,娄延手撑着购物车低头看着自己脚尖,“有种之前陪我妈逛街的感觉了,腿疼,小衍子回家给我捏捏。”
“行。”靳琸悄悄伸手,不动声色地在他腿上轻轻戳了一下,“大|腿还是小腿?”
“哎你干嘛!”娄延差点蹦起来,他紧张兮兮地环顾四周,没人注意到他们。娄延压低声音:“用嘴问就行了,大庭广众怎么还上手了。”
靳琸一脸无辜地冲他眨眨眼睛:“为什么大庭广众不能上手?”
娄延噎了一下:“因为……”
“没人的时候就可以了吗?”靳琸打断他
“不可……”
“那就回家再上手。”靳琸再次打断他。
“靠!”娄延瞪着眼前这个一脸无害的人,一时想不出什么话来怼他,干脆一扬手佯装要走,被他一把拉了回来,脚跟绊在购物车轮上,直接后仰着结结实实倒在他怀里。
两人同时一愣,保持这个姿势没动。
一直到旁边有人朝这边看了,娄延才清了清嗓子,缓缓站直。
大部队龟速往前挪动着,像条开了无敌模式的巨长贪吃蛇。
结账的空当,娄延往收银台旁边货架上瞟了一眼又一眼,纠结要不要拿一盒安全套备着。
靳琸看在眼里,凑到他耳边说:“红色那个号。”
娄延耳根发热,回头睨他一眼,伸手拿了盒红色西瓜味儿的口香糖。
靳琸忍着笑没说话。
除夕夜,天完全黑下来之后街上就没什么人了,无人的大街却一点也不显冷清,暖融融的灯光从每家每户的窗口透出来。小区门口有对夫妻领着裹成红色棉球的小孩,手里提着礼盒,老人从小区里迎出来出来接晚归的小辈,一家人欢声笑语,是过年团聚的独有喜气。
靳琸很应景地给娄延裹了条红围巾,两人不着急回家,在家附近的街口逛悠,这会儿在街上转转有种别样的味道。
鞭炮的硝烟味儿一阵浓过一阵,时远时近的响声震得人脑袋发麻,两人说话必须贴着耳朵吼。
“冷吗!”靳琸凑到娄延耳边问。
“冷!”娄延冻得下巴颏都没知觉了,这样的除夕夜在寒冷的室外度过让他隐隐兴奋,“你抱着我!”
“什么!”旁边路口有个大叔正带着自家小闺女在放小滴溜鞭,巨响盖过了娄延的声音,靳琸把耳朵又往他嘴边贴了贴,或许轻轻触上了,但这会儿太冷太闹,两人都不能确定。
“我说!”娄延用手捂了个喇叭冲他耳朵吼道,“你!抱我!”
“好!”靳琸很没意义地应了一声,回身抱住他。
娄延感受着身上的力道渐渐收紧,天寒地冻的两人就这么杵在街口大路上,竟觉得有种在繁华浮世中找到温柔乡避难所的奇异感觉。
这么互相搂着就很踏实,好像外界的一切都被隔绝开了,视野所及只有眼前这个人,带着冷气裹着寒风紧紧锢着他,像座岿然不动的灯塔。
抱了大概有三分钟,娄延膝盖有点发麻,他用胳膊在靳琸后背上大幅度搓了几下,吼道,“回家!”
到家后两人浑身都被冻透了,一进开着暖气的屋子从头激灵到脚。
“别傻乐了,”靳琸抬手摸了摸娄延冻得通红的耳朵,却发现与自己手指尖温度无差,“去换家居服。”
“啊?”娄延瞪大眼睛,“我在笑吗?”
“从十五路最东头笑到现在。”靳琸捏了捏他的脸,“我看着脸都酸了。”
娄延还在乐,“脸还真有点儿僵,我还以为是冻得。”
“去换衣服。”靳琸把他推进卧室。
再出来时客厅的电视已经打开了,春晚开场节目,五十六个方阵五十六种花里胡哨的衣服几乎要挤出屏幕外,色彩饱和度极高,一派欢腾喜庆。
靳琸在厨房鼓捣简单的年夜饭,炊具叮叮咣咣响成一片,生鱼的腥气和芹菜清香混出特有的家常菜味。
“啧。”娄延倚在厨房门边,感慨道,“真有年味儿。”
“跟你爸妈过更有年味儿。”靳琸择着手里的水芹,“大过年的不回家在这陪我耗。”
“我看你心里其实挺美。”娄延搓搓手,“明年吧,带你一起回去,我家过年不聚亲戚,各家过各家的,不闹人。”
“挺好。”靳琸回头挑了挑眉,“我去算什么事儿啊?”
“算……”娄延顿了顿,这人从他嘴里套情话呢,他可不能往坑里跳,“算带新认的小弟回家。”
“这样啊。”靳琸没得逞,也不再追问,“那请大哥帮我打个下手吧。”
“还敢使唤大哥呢嘿。”娄延走过去在靳琸背上拍了一巴掌,“我要干什么?”
靳琸思忖了一下,从抽屉里拿出量杯和玻璃碗放到案板旁边:“面粉四满杯,水两满杯,然后拌成面团,会么?”
“三分钟,”娄延伸出三根手指在他面前晃了晃,“大哥给你弄出来一个光滑软弹的完美面团,团中仙子。”
“拭目以待。”靳琸笑了。
十分钟后,靳琸已经剖好了带鱼和鲑鱼,挂了蛋糊浇了腌料准备要下锅了,他探头过来看了眼娄延手里的玻璃碗。
“再……等等。”娄延尴尬得想把盆直接撸进垃圾桶里,奈何两只手从指甲尖到手腕都被糊在了面团里,一坨面糊稀得不成形,上面布满了气孔,丑陋非常。
“我……”娄延着急忙慌地想要抽手出来,一抬胳膊整个碗都跟着被提溜起来了。
“这是拌胶水呢?”靳琸看着他,一脸惊奇,“粘合力太强了,去申请专利吧。”
“救我,快把我弄出来。”娄延看着自己的手,忍不住扑哧笑出声来。
靳琸抓着他的手,一点点把面团给扒拉下来。两人看着这一盆狼狈笑得前仰后合,娄延笑脱力了,靠在靳琸身上,好一会儿双手才重获自由。
这样的场景比娄延想象中还要温馨,两人就这么挤在小厨房里,听着窗外一刻不停歇的鞭炮声,时间暂停在这一刻也未尝不可。
“快出去吧。”靳琸累得够呛,一手扶胯一手往外赶娄延,“别在厨房待着了,面团杀手。”
“我不。”娄延去客厅搬了个小圆凳坐在厨房门边,张口却顿了一下,“我陪陪你”在嘴边拐了个弯变成了,“我监督你。”
在娄延的有力监督下,五菜一汤的年夜饭很快上了桌,坐在餐厅扭着头看电视太累,两人直接把菜端到正对电视的茶几上。
“红的白的?”靳琸走到酒柜旁。
“红的。”娄延说,“白的像大兄弟吼场子。”
“咱俩不是大兄弟吗?”靳琸一手拿了两只高脚杯,歪头看着娄延。
眼前这个男人哪怕穿着家居服和青蛙头毛毛大拖鞋,背景衬的是火红的春晚画面,这么歪头深望他,他也跟本遭不住。
人说情侣好过三年就没有心动只有心安了,这两人挺例外的,多少年了,对方无意间一个神情一个动作都能被撩得心率加速。
“是。”娄延拍拍沙发,“坐吧大兄弟,来看蔡老师的小品。”
其实春晚除了个别小品和歌舞,大多数节目都挺无聊的,但这会儿两人肩挨着肩,都看得很认真。
享受的不是春晚的节目本身,而是这种除夕夜相依偎着品味岁月静好的感觉。
岁月静好,啧。娄延在这里独居的这四年里,已经很久没有过这种感觉了。
身边的人是熟悉的,是久别重逢的,是他一直深爱着的,除却这个人,再不会有第二个人能给他这种心动又心安的滋味儿了。
楼下粉橘色的窜天猴声音清亮绵长,升到空中的高度正好停在客厅窗外,在夜空中绽开一片小小的绚丽烟火,娄延看得出神。
靳琸端起杯子很随意地在娄延杯沿上磕了一下,一饮而尽后起身:“十一点了,去包饺子。”
靳琸把切好的剂子和腌好的馅儿端到茶几上,两人继续看着春晚,手里动作并不利索地捏着饺子。
娄延包饺子和看电视都心猿意马,他瞥了瞥靳琸,这人半挽着袖子露出肌肉线条紧实的小臂,他低垂着眼眸,额前的碎发微遮眉角,侧脸英挺无可挑剔,或许可以从历史老师转行去做厨模……算了还是老师吧,他做饭不好吃而且气质也不是厨模那挂的,当自己同事还能天天见,当厨模万一被人骚扰了……
思路甩着甩着就偏到天外边了,娄延收回思绪,又看了看靳琸:“你追我多长时间了?”
“嗯?”靳琸显然没想到他会突然问这句,愣了一下,把手里捏好的饺子放到篦子上,“一个月零四或者五天。”
娄延点点头:“时间不算长。”
“是啊。”靳琸看了他一眼,语调轻缓,“上次追了差不多一年呢。”
娄延笑了,刚才半瓶红酒不至于让他喝醉,但脑袋有点晕乎乎的,仰头靠在沙发上很舒服:“我当时可没为难你。”
靳琸把篦子端去厨房,上灶起锅:“就算你为难我我也会一直追啊。”
娄延扭头看着窗外,远处广场上有放烟花的,这个距离和角度看正好,一股拖着烟尾巴的彩色光点徐徐升到空中,“砰”一声炸开在最高处,四散的星火转瞬即逝。
“但是我没为难你的时候你放手了。”娄延起身走过去,站定在他旁边。
原因解释无需重复,一些事情看似是个难解的结,其实从一开始就能一眼能看透。
靳琸当年的选择并不明智,但在当时这是他能给娄延的最宽的选择,不成熟的两个人,都在消耗着自己,给对方预设子虚乌有的“未来”。
娄延抬头看他,他眸子深沉黢黑,却也清澈透亮。深海见底,多神奇。
“靳琸。”
“我其实挺想为难你的,但我忍不住。”
“这次不许走了,你答应过的,我也说了,你既然回来就不可能再走了。”
靳琸定定地看着他,喉结上下动了动。
“快十二点了,”娄延听着电视里春节即将到来的播报词,“下楼放鞭。”
娄延拿了一挂鞭炮,靳琸跟在他身后下了楼。
每户人家的门几乎都在这几分钟里同时敞开,人们蜂拥而出,手里提着或大或小或长或短的鲜红鞭炮,全世界都是漫天漫地的噼啪声和炸裂的橙色火光,新年的氛围达到顶点,祝福声和鞭炮声充斥在每一处角落,美好祥和如梦幻。
“跑!”靳琸用打火机引燃了棉线,搂住娄延的肩膀把他带到楼门前,眼前火光闪映,照亮了周围漆黑如墨的一方天。
“新年快乐。”娄延从外套口袋里摸出来一个红包,“别多想啊,我就是今年不用回老家了,把原本给小孩儿准备的给你包了包,毕竟给谁不是给嘛反正总得送……”
娄延摸了摸鼻尖,解释得太冗太多的东西八成是假的。
靳琸接过红包揣进裤兜里,也从风衣兜里变魔术似的抽出来一个红包给娄延:“压岁钱。”
“靠。”娄延笑着接过来,“我快三十了哎哥。”
“等你五十了也有,七十也有。”
学校后山那个晚上,他们有过这样的规划,五十岁,七十岁,自始至终他们都希望那时候自己还能陪在对方身边。
“拉钩。”娄延伸出寒风中冻得发红的小指。
靳琸轻轻勾住,前后晃了晃,“不会再放你走了。”
“延延。”
“新年快乐。”
“开开心心,健健康康,让我一直陪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