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逐光是人类的本能》观然

17、追逐光是人类的本能

　　裴时憬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靠在了椅背上，阖上双眼，一副很疲惫的样子。

　　顾间初见状也不再开玩笑，很有眼力见儿的闭上了嘴巴，朝着裴时憬挪了挪身子，抬手轻轻的让她的头靠在自己的肩膀上。

　　裴时憬的身子僵硬了一瞬，最终也还是没有拒绝。

　　半晌过后，顾间初都要以为裴时憬睡着了，她却突然开口道：“顾间初，你到底喜欢我什么呢？”

　　顾间初想起那张不属于她的笑颜和恰逢其时的阳光，不自觉的笑了笑。

　　“也许，追逐光是人类的本能。”

　　顾间初觉得裴时憬大约是没有听懂的，同一段时间仿佛被割裂出两个时空，裴时憬在一边无知无觉，而她在另一边难以忘怀。

　　裴时憬没有给她答案，这次她是真的睡着了。

　　回到酒店，回房间的一路上，裴时憬都显得有些沉默，顾间初缀在后面，像一条小尾巴，而后这条尾巴被无情的关在了门外。

　　这间房订的不错，宽敞明亮，有一扇很大的落地窗，白天的时候阳光应该会照进来，洒满整个房间。至少裴时憬扑倒在床上的时候，闻到了阳光的味道。

　　其实顾间初的话，裴时憬听懂了。就像曾经金灿灿的夕阳洒落在少女的身上、寂静的教室里只有少女写字的沙沙声，夏酉燃在自己全然不知的情况下灿烂耀眼地走到了裴时憬的心里。裴时憬自己，可能也在某个未曾察觉的瞬间在顾间初心底刻下了痕迹。

　　有个人成为了她的光，而她也成为了别人的光。

　　只是，她那束光，已经不在了。裴时憬觉得喉咙有些发酸。

　　那个人永远的离去了，在她难以释怀的过去，在她不愿面对的现在，在她未曾宣之于口就悄然消逝的爱意里。而她所能给予的唯一，只是那个人已经无法再感知的正义。

　　裴时憬由内而外生发出一种疲惫感来，想把自己缩进一个刀枪不入的壳子里，好生躲避一段时间。

　　至于顾间初……裴时憬不否认她昏迷前伸向她的那只手和顾间初努力遮掩的那条疤痕一次次让她动摇。但是，她和顾间初，多像她和夏酉燃啊。

　　那是一场漫长情深与无心之间的较量，她选择了后退一步，而顾间初已然迈步向前。过于坚决的爱意反而让裴时憬生出了几分怯懦来。

　　她开始害怕顾间初走近之后的幻灭，害怕重蹈她与傅澄年的覆辙，害怕一个人在她心中变得重要后又离去。

　　所以，到此为止吧，傅澄年，又或者，顾间初。

　　第二天早上，顾间初早早的起床买好了早餐，却发现早已人去楼空。打电话到公司，发现裴时憬也没有找理由要回那封辞职信，汤苑也没有听说裴时憬要回去的消息。顾间初又打给傅澄年，听到她声音里的诧异，才不得不承认，裴时憬消失了。

　　裴时憬早早离开后先去见了夏酉燃，但她没有靠近。因为宋昀靠着墓碑睡着，脸上挂着泪痕，梦里仍传来啜泣声。

　　然后裴时憬随意买了一张票，去了一个陌生的城市。她只是想离过去远一点，企图寻找一份新生。

　　裴时憬找了一家民宿住了下来，房子条件不是很好，是一个年轻女孩一边照顾着年迈的奶奶一边经营，服务上难以提供太多。或许也是因此，生意颇有些惨淡。

　　女孩白天总会做一些别的事情赚些外快，裴时憬便陪着老奶奶聊聊天。

　　不过老奶奶的记忆力不太好，裴时憬发现她的记忆似乎每天都会重启重置一样，每天都在等待着什么。

　　女孩听裴时憬问起，才说自从爷爷去世后就这样了。那天爷爷出去买东西，路上倒下了再也没有起来，奶奶知道后晕了过去，醒来就不记得爷爷出门后的事情了，只知道等爷爷给她买爱吃的零食回来。

　　裴时憬听完觉得有些悲伤，面上不由显露出来。

　　女孩反而笑了笑，安慰她说：“其实这样也好，在奶奶心里爷爷永远没有离开。”

　　“那……你的父母呢？”

　　女孩动作一顿，状似不在意的捋了捋头发，“他们在我很小的时候就离开了，不知道去了哪里，总之没有再回来过。”

　　“那我们还挺像的。”裴时憬笑道，“我也很久没有见过我的父母了。”裴时憬说的轻飘飘的，仍透出几分失落来。

　　女孩一怔，放下了手里的活，坐到了裴时憬身边。无声的安慰着。

　　裴时憬心想，自己倒也没有脆弱到需要一个孩子来安慰，于是笑了笑，显得不甚在意。

　　那不过是很老套的故事，一个父母离异后的孩子的故事。只是往常故事里被争抢的对象，在这个故事里成了被相互推诿的负累。

　　裴时憬摸了摸女孩的头，“你是个很善良的女孩，这些年生活是不是有些辛苦？”

　　女孩有些不适应的缩了缩身子，“还好，爷爷奶奶有些积蓄，偶尔也会有客人来，再加上我帮别人做些活，好好照顾奶奶到离开应该是没有问题的。”

　　“那你呢？你有没有想过自己的未来？”

　　“我初中毕业就没有再继续上学了，”女孩眼里划过一丝渴望，“如果有机会，未来我想继续读书。爷爷生前一直告诉我要读书，要走的更高，更远，我不想让爷爷失望。虽然爷爷如果知道我放弃了，应该也不会怪我吧？”

　　裴时憬看着她弯了弯唇角，纵使生活不幸，女孩眼里还是有光的。“一定不会怪你的。”

　　女孩笑了笑，“我也这样觉得。但我常常会怪罪我的父母，如果他们没有那么不负责任，是不是我们一家人现在都可以很幸福。”

　　“有点晚了，”女孩看见奶奶打了个哈欠，不等裴时憬回答就站起身来，“我先带奶奶回去休息了。”

　　“嗯，好。”裴时憬点了点头。

　　女孩推着奶奶的轮椅往屋里走去，走着走着忽然顿住了脚步，回头问裴时憬，“是不是总有些父母，不爱他们的孩子？”

　　裴时憬的手紧了紧，又松开，“虽然有些残忍，但事实似乎的确如此。有些父母，好像没有找到爱孩子的理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