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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8、第九十八章 ...

  •   密道里安安静静,冥王听见自己的叹息声,听见自己喃喃自语道出了那两句——
      “湛湛露斯,匪阳不晞。”
      “终于安社稷,功成去五湖”
      他们将两个孩子推进深渊,夹在两界之间艰难的生活。
      他能给邵安足够的关心爱护,却因为邵阳的特殊故意远离。
      他们都是天冥两界斗争的受害者,但他们也绝不无辜。
      冥王的眼帘垂下,他的死期将至,要是还能看一眼邵安就好。
      那是他和圣泉唯一的孩子啊。
      恍惚间,冥王抬起了眼,邵安正快步走向他,身后跟着他的另一个被忽视已久的孩子。
      邵安目光落在冥王有泪淌过的脸上,朝他颔首,没有说话。
      邵阳安安静静站离了些距离,呆在角落发起了呆。
      冥王脸上又扬起了和煦的笑:“安儿,你可算来了。”
      邵安面不改色,要不是鎏悯拖住公子轲,他也来不了。
      冥王看了看周围,好像试图找着话题:“我一直盼着你们兄弟能够和睦,看来是我操心了。”
      邵安视线落在了冥王伤口上:“为何不止血?”
      冥王好像已然痛得麻木,他勉强一笑:“救不了的,我等来了你,和你说说话就很满意了。”
      “什么?”邵安被这个父亲气着了,二话不说动用神力替他疗伤。
      伤口好像有了好转,但冥王的脸色却越发苍白,性命垂危。
      冥王想不出有什么好说的,他这个父亲做的失败,两个……不,三个孩子没一个真正亲近他。
      他抓住邵安的手,又朝邵阳招了招手。
      邵阳迟疑的过去。
      他靠在墙面,勉强撑着最后一口气:“我太心软了,本就不适合这个位置。安儿,以后这个位置就交给你了,我来不及教你其他,但你做好你现在的,慢慢学也不打紧。遇上不懂的,你可以问问秦广王,若是你不愿意,还可以问问翎沂。”
      邵阳抬起了头,眼底一抹吃惊。
      邵安也是如此,习惯性和邵阳对视一眼,静静地等待下文。
      “若是……翎沂也不知晓,西岸有位前辈,你去了,他,会帮你。还有……你们要,要一直和睦。”冥王磕磕绊绊说完最后一句,好似失去了所有的力气。
      “阿爹!”
      邵安猛地跪在地上,跪在冥王的尸体旁。
      父子之间哪怕有再深的隔阂,在生死面前,有血缘的牵扯,没有人能够做到无动于衷。
      邵阳也跪在地上,目光一直落在冥王的身上,他不哭不笑,不声不响,一直陪着哥哥邵安。
      他低眸看着手心,冥王说,朝云神女警告不要靠近他。
      原来是因为自己的能力。
      *************
      圣泉神女死了,冥王悲戚万分,借酒消愁,经常辗转到圣泉神女的住处,在那儿留宿一夜。
      朝云接到冥王的通知,去了姐姐生前住过的宫殿收拾遗物。
      不知怎的,已经空无一人的宫殿燃起了熏香。
      她快速将姐姐圣泉的遗物收拾好,打算离开时,撞见了醉酒的冥王。
      那一夜是朝云最不愿意提及的一夜,一夜过后,她冷脸瞪着茫然无措的冥王,带走了姐姐的遗物,一句话也没有留下。
      她憎恶自己,憎恶自己的不留心插足了姐姐和冥王,哪怕姐姐已死,于她而言这都是耻辱,更加叫她无言面对姐姐。
      她的事其实根本瞒不住,她将此事告知自即将与自己成婚的风策。
      朝云不会撒谎,她瞒不了此事,越是憋着不说,越是让她无颜面对任何一个。
      无论是她的姐姐圣泉,还是她未来的丈夫风策。
      可风策没有很激烈的反应,朝云做好了一切他们可能不了了之的准备,谁知风策却安慰她,她也是受害者。
      风策没有嫌弃过她,如约将她娶了回去。
      他只说,等着朝云过了自己那关,他们再好好的,别在分开。
      可惜,没过多久,朝云发现自己怀孕,这一事情如同晴天霹雳,将她击溃。
      就算如此,风策待她依旧如故,这让她心中更是愧疚。
      她花了一月时间重新振作,开始着手调查姐姐死亡的真相。
      她曾试图抹杀两个还未成型孩子,可是最后都下不去手。
      直到姐姐圣泉的事情被她查出了些眉头。
      当她知道姐姐的死并不单纯时,她本想将这事告知冥王。
      可朝云不知道如何面对冥王,也害怕她的身边会不会也有奸细。
      眼见肚子越来越大,朝云想到了利用这两个孩子。
      她能察觉到她怀的是胞胎,也就是说,她肚子里有两个孩子。
      一直以来,怀着胞胎的神诞下的孩子,有一方血脉的传承来源父亲,有一方来源母亲。
      朝云想着自己的能力,将主意打在了孩子头上。
      那个时候,她的三足金乌产了幼崽,幼崽需要一个主人与其共生。
      若是与她共生,无论如何幼崽都会渐渐与其一的一个孩子相伴。
      她灵光一动,让三足金乌的幼崽与传承了她的血脉的那个孩子共生。
      他们无法判断孩子的传承,但神鸟可以,它们灵敏的感知可以察觉这些。
      不管怎样,主人腹中的孩子都是三足金乌的小主人。
      幼崽与其中之一共生它并没有意见。
      于是,朝云这个大胆的决定就那么被实施了,瞒着了任何一位鬼神。
      做好这件事,她又特意找了个女鬼侍放在身边。
      肚子越来越大,圣泉的事情也有了突破口,她找着了该往哪个方向继续追查。
      那时,她挺着八个月的肚子,在那次之后第一回进了宫里。
      圣泉神女的尸体虽然已经消散,但是冥王还是为了在冥宫的一个僻静角落立了碑,每每想念了,就去此处看看。
      这里不允许任何一个鬼侍进入,一直都是冥王亲自整理。
      朝云在查圣泉的事时,早打听了冥王的习惯。
      她知道冥王哪天会出现在那里,于是递了一份信告知。
      信件的内容很正常,就是朝云想要看望姐姐,她心中有愧,希望能对姐姐诉说。
      冥王一直没有机会见朝云,哪怕得知了朝云有孕后,他也一直没有见着。
      这是一个机会,她肯出现在冥宫,说明她愿意见自己。
      冥王明白朝云有意与自己见面,虽然那个地方是圣泉的安息之地。
      但他还是提前去了。
      冥王悄悄地来,没有引起任何怀疑,朝云也在信中所说的时间抵达这里。
      鬼侍不被允许入内,朝云拖着沉重的身体,独自进了里面。
      冥王站在圣泉的墓碑前,朝云来了,他让开了位置。
      朝云怀的是胞胎,身子很是笨重。
      她怀孕的事情没有隐瞒,上东岸的鬼神谁人都知,包括冥界西岸鬼神,他们也都听闻了此事。
      只是他们不知道,朝云怀的是胞胎。
      在冥王震惊的目光之下,朝云抱着肚子,屈膝重重跪下。
      她跪在了圣泉墓碑前,像是跪在了真正的圣泉面前,她像是在赎罪。
      “跪下!”朝云呵斥道。
      冥王毫无犹豫,也跪了下来。
      朝云眼角含泪,头磕的很响,她哭道:“朝云愧对姐姐,只是大错已铸成,还望姐姐能够宽恕。”
      这里是不允许鬼侍进入的,就连其他鬼神在未得到冥王许可,也不得入内。
      所以这里很安全。
      朝云直言不讳的告知冥王,圣泉的死有古怪,她并不是因为难产坏了身子。
      圣泉的身体一直很好,为何偏偏在产子的节骨眼上掉链子。
      朝云将所知的一切说出,也包括了腹中怀的是双子。
      她到:“姐姐的仇必须报,但我很有可能没有这个机会。”
      她清楚的知道,自己插手不断调查圣泉,很有可能惊动背后的那一位。
      她的性命自己很难保证,所以圣泉真正的死因她不一定能查到答案。
      “我怀的是双子,按照血脉的传承,定然有一位传承了我的能力。”她看着冥王,很直白的告诉了他自己的想法,“我的能力是知晓过去。而我要利用这个孩子揪出残害姐姐的凶手,揪出陷害我们的混账!”
      利用孩子来达到目的,冥王本是不让的。
      可朝云说:“我已经查到了真正的方向,这可能是你我最后一次见面,但我会尽其所能将孩子和答案送到你的面前。”
      “朝云,这么做对不起孩子。”冥王拒绝了。
      “我们现在甚至连冥界是否也存在奸细都未知,不这么做,冥界只会更加危险!你将愧于把冥界交到你手中的前任冥王!”朝云逼迫道,“这个孩子的出世终会掀起一场腥风血雨,但我相信,他也可能阻止一切,还冥界和天界一个平静。”
      “天界不太平,冥界也因我们被牵扯上,这是我们巫山神女唯一能做的。”朝云说道,“我会留下一个孩子,有一个孩子遭受这些就够了,另一个我要他平平安安的。”
      冥王沉默了许久,在无声的对峙之中,还是朝云获胜。
      他答应下了这件事。
      “可你如何知道哪一个才是传承了你能力的那个?”
      “这个我自有法子。”朝云保证道。
      离开前,朝云再三叮嘱:“千万不要让这个孩子过多的接触你,反正我们的计划可能功亏一篑。”
      冥王知晓这些。
      毕竟一个还未出生的孩子就这么被自己的父母利用,若是知道了真相,怕是心中再也不好受,极有可能就此与冥界反目。
      朝云在生产前还在继续调查圣泉的事情,终于在生产那日被她抓住了蛛丝马迹。
      可惜疼痛来得太突然,那日夜里,两道啼哭声打破了天际。
      朝云招来抱着传承了自己能力的那个孩子的那位女鬼侍。
      她就是朝云生怕身边有奸细而特意寻来的。
      她让女鬼侍把孩子抱走,抱进冥宫。
      离开前,她看着那个孩子还是狠下了心,以“湛湛露斯,匪阳不晞”取名,把最后这个消息带去了冥宫。
      没过多久,可能一月,也可能更短的时间,朝云出事了,她消失在了冥界,只留下一个嗷嗷待哺的婴儿。
      风策隐瞒了消息,瞒了一年多,这才放出消息说朝云病逝,但真相是何谁都清楚。
      那个被留在了将军府的孩子,也就此成了朝云为风策诞下的子嗣。
      ************
      各种回忆在记忆力翻涌不停,邵阳脑子乱糟糟的。
      画面一转,好似回到一万多年前。
      邵安在两千岁左右的时候就能够自如的使用神力。
      那个时候,和他年纪差不多的邵阳还不会。
      冥王没有在意,毕竟这事有早有晚,或许邵阳就是晚的那一个。
      又等了一千年,冥王开始坐不住了。
      因为邵阳根本还没有任何神力的波动。
      这个情况已经很不对劲了。
      但冥王不清楚,邵阳身体里还有一个和他共生的三足金乌,金乌也需要神力的滋养才能长大。
      邵阳三千岁还无法使用神力,只是因为他的神力被体内共生的三足金乌吸取了。
      冥王着急了,听闻遇到危险可以激发神力,他这才想着是否要用这个方法试试邵阳。
      最后冥王放弃了,又等了五百年,邵阳依旧是那样,和早已能够使用长枪武器的哥哥邵安拉开了差距。
      冥王等不下去了,他和孟婆瑛商量着,要不要让邵阳在忘川里待一会儿,或许呼吸不上了,会激发出神力本能的保护自己。
      有两个鬼神看着,在忘川河里待一会儿其实不会对邵阳造成什么身体上的伤害。
      可是,当那日他们真正这么做时,不知道从哪里冒出了两个黑衣人,他们一直阻挠着冥王和孟婆,几乎是拦住了他们把邵阳从忘川捞起。
      可怜年纪小小的邵阳被忘川吞噬,自己无法自救,只能任凭忘川水渐渐淹没自己。
      那个时候的三足金乌还是幼崽,无法脱离主人的身体生存,说白了救不了邵阳。
      黑衣人拖延着两个鬼神,目的好像就在杀死邵阳。
      可惜邵阳命大,硬是拖到了被救起。
      那个时候忘川河水已经被邵阳呛了不少,还有身上大大小小被忘川侵蚀的痕迹。
      那一次邵阳危在旦夕,险些没了小命,废了好大的劲这才保住了他的性命。
      但能否清醒过来全看邵阳的情况而论。
      冥王自责却也没法改变事实。
      黑衣人的出现猝不及防,他们甚至来不及把邵阳从河里捞起。
      突然出现的黑衣人成了冥王的一块心病,可他怎么翻找也无法在冥界找出他们的蛛丝马迹。
      邵阳昏迷了不知道多久,大小脏器都有所损伤。
      本该一命呜呼的二殿下奇迹般活了下来。
      没人知晓,三足金乌虽然不能脱离主人的身体救下主人,却能将从主人那里吸取的神力重新灌输到主人身上。
      邵阳能够存活下来,都是因为三足金乌用他的神力保住了他的性命。
      然而,三足金乌也因此陷入了沉睡,就好像失去了生命一般。
      那次以后,邵阳倒是可以使用神力了,但同时邵阳也开始畏惧水。
      忘川带给他的恐惧是不可磨灭的,深深落在了他的骨血里。
      冥王看不下去,想要通过别的方式解决这个问题。
      谁知邵阳怕水,不管过去多久,都是一如既往的害怕。
      哪怕到了后来,冥王没再和孟婆隔三差五的试图让邵阳减轻对水的恐惧,他仍旧害怕。
      并且,这件事情一发不可收拾,邵阳幼时还算得上活泼的性子彻底沉静下来,然后不知怎的渐渐形成了那个胆小怯弱的性格。
      直到邵阳成年,冥王为了磨砺邵阳,派了一个任务给他,谁知道一不小心的得罪了被好友和秦广王坑去了人间的转轮王。
      冥王借着这个机会把邵阳丢给转轮王翎沂。
      翎沂的性子,应该可以帮忙扭转乾坤,扳正邵阳怯弱的性格。
      效果确实不错,至少冥王再见邵阳的时候,他有了些许的改观。
      回忆到这儿,一切都戛然而止。
      冥王逐渐消散的身形彻底消失在了两兄弟的视野之内。
      邵阳从冥王的记忆中收起思绪,他怔怔的看着冥王消失的地方,那里最后只剩下了血迹斑斑。
      他张了张嘴,低声的叫了邵安。
      邵安吸了吸鼻子,没有掉泪,他茫然地扭头,眼底都是对未来的未知。
      邵阳盯着他看了半晌,用坚定的语气的直述道:“我不会背叛冥界的。”
      邵安困惑的看着他:“嗯,我知道。”
      “我不会的。”邵阳低下了头。
      哪怕是得知朝云将他当做棋子,他也无所谓,在他看来,原本并不在棋盘上的邵安也被拉入这个诡异的棋局,就算他原本也不在其中,到最后说不定也会被拖入。
      因此邵阳不在乎被自己的亲生母亲利用。
      可怕他得知真相与冥界反目……邵阳觉得不会。
      但转念想想,那个时候现在的一切都是未知的变数,他们赌不起。
      邵阳也不知道这句话到底是说给自己和邵安听的,还是说给已经死去的冥王听的。
      他不会与冥界反目,就好像一个承诺,被他郑重的说出了口。
      邵安勉强的笑着,把邵阳拽进怀里:“我知道。”
      他们的父亲死了,一瞬间,冥界好像发生了很多,又好像没有发生那么多。
      永远不变的是,兄弟两个无论谁伤心难过,都有另一个陪着。
      邵阳抱住邵安,就连他们也分辨不清,到底是邵安在安慰邵阳,还是邵阳在安抚邵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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