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里不一》臭臭鸥

30、第三十章

　　“这是邵安送的？”翎沂记得，公子轲生辰当天，他们回来时，邵阳手里多了这个刺猬。
　　依照邵阳的性子，倒是不会养着些爱宠，那日以前他也没见邵阳有丑丑这个刺猬，定然是那日有人送给他的。
　　而邵阳和整个冥宫的鬼神也好，鬼侍也罢，都没有什么交集，只有一个邵安，是他一直依赖的。
　　“是。”无外人在此，邵阳无需伪装，双眸含笑，一会儿捣碎肉沫，一会儿捣碎菜叶喂着丑丑，“你要摸摸看吗？”
　　“扎手。”翎沂严肃的回答，目光落在丑丑一身刺上，有些难以理解邵阳为什么喜欢带着它。
　　邵阳没有忍住，笑了出来：“让你摸它的刺了吗？”
　　翎沂后知后觉，轻咳几声：“当我没说。”
　　邵阳放下木筷，神闲气静的用手支着下巴，目光落在翎沂的脸上。
　　翎沂看着波澜不惊，却因为被人看着，多少有些不自在：“别看我，快吃。”
　　“我吃饱了。”邵阳似笑非笑说着。
　　也总算是移开了目光，一只手指挑逗着丑丑，把它惹得都不愿意对着他吃东西了，扒拉下碟子里的肉沫，身子一扭，拿着屁股对着他。
　　邵阳又气又笑，干脆收回了手。丑丑吃完手里的肉沫，在桌面上爬了爬，不满邵阳打扰它吃东西，干脆朝着转轮王爬去。
　　翎沂第一次触碰丑丑这样的动物，吓得手都不敢乱动，只能任由它在爬过自己的手腕，然后停在了他的面前。
　　邵阳啧啧说道：“好你个丑东西，喜新厌旧。”
　　像是回应邵阳的话，丑丑特意用屁股对着他。
　　被丑丑的行为逗笑了，翎沂露出一丝笑意，这一次不再是转瞬即逝的淡笑。
　　邵阳眯了眯眼睛，看似毫不经意问起：“翎沂，你生来便是异瞳吗？”
　　“嗯？”翎沂感觉丑丑也没有那么可怕了，学着邵阳捣碎肉沫喂起了它，听到此话，这才抬起头，“是的，生来便是。”
　　对于异瞳，翎沂没什么感觉，毕竟他看不见自己的瞳色，但第一次见到他的人可能会为之震惊片刻。
　　“很特别。”邵阳说道，“你还是我见过的第一个拥有异瞳的鬼神。”
　　他知道异瞳，也见过拥有异瞳的鬼魂，但异瞳鬼神，他第一次见。
　　翎沂用手遮住左眼，一些不确定地问道：“很奇怪吗？”
　　“不奇怪。”邵阳摇头，“你觉得奇怪了？”
　　“我没有什么感觉，但你们不一样。”翎沂看不见自己的瞳色，别人却可以看见。
　　“第一眼或许会惊奇，相处久了也就习以为常了。”邵阳还记得第一眼看见这双异瞳的时候。
　　幽蓝的鬼火之下，黑色的眼睛里可见鬼火在闪耀，那只蔚蓝色的眼眸宛如海洋一般漂亮。
　　“二殿下，转轮王殿下！”薛泷绕了一圈，一个人回来，手中拿了两副碗筷，递了一副给翎沂。
　　邵阳道：“就你一人？”
　　“不然呢？”薛泷毫不客气坐在了石桌前，闻着饭菜的香味垂涎三尺，他偷偷捻起一块肉片，说道，“瞿邕见我识得路了，就离开了。”
　　邵阳用木筷狠狠地敲着薛泷手上：“这是你吃的么？”
　　薛泷不以为然，冲着邵阳傻笑一会儿，捧着那碟子肉片说道：“规不规矩的，二殿下才不会在意嘞！你们在聊什么？”
　　邵阳努了努嘴：“喏，在聊这位转轮王殿下的异瞳。”
　　“哦噢！”薛泷好不容易恢复了味觉，一边狼吞虎咽一边说道，“我刚被放出来的时候还吓了一跳呢？不过想想鬼神嘛，与众不同实属正常，也就没什么好大惊小怪的了。”
　　翎沂平静地问道：“正常吗？”
　　“当然！”薛泷指着邵阳说，“转轮王殿下您看啊，二殿下还是一双绀紫眼眸呢，您的异瞳不足为奇。再说了，在人间的异瞳者，那都是能成大事者！转轮王殿下定然也是如此。”
　　“你懂的可还真多。”邵阳笑道。
　　“那可不是！”薛泷撩了撩袖子，一副要干大事的模样，“我什么地方没有去过？见过的奇闻趣事数不胜数，凡事都知道些许呢！二殿下可别小瞧了人，我要不做商人，就是就地摆个茶棚，做个百晓生，也是能不愁吃不愁穿的！”
　　为了让邵阳更加信服，薛泷举了大大小小的例子，把自己所见所闻都要搬了出来。
　　翎沂捧着丑丑，直到用完晚膳才还给邵阳：“时间不早了，我离开这些天，定是堆积了许多公务，明日照旧，你且早些歇息。”
　　邵阳接过丑丑，手指也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触碰到翎沂的手心，他抬眸看着翎沂，嘴角一抹浅笑：“好啊，那转轮王殿下也早点歇息吧。”
　　翎沂收回了手，手心的触感还在，他躲开邵阳的目光，冷静地离开了这个院子。
　　薛泷在一旁啃着肉片，一边啧啧叹道：“好有心机。”
　　邵阳挑眉笑笑：“什么心机？”
　　薛泷摇头说道：“二殿下你就别装了，我可是见过你演戏的，就你现在的演技，还不如在瞿邕面前演技的十分之一。”
　　“我何时演戏了？”
　　“你天天也在演戏好吧？”薛泷有理有据说道，“我跟着你们身边三日了吧？在巫山，你在神女姐姐面前演戏；回来了，你在外人面前演戏；现在，你都还在转轮王殿下面前演戏！”
　　“这不是演戏。”邵阳神秘兮兮地笑了起来，一手托着丑丑，附身在薛泷耳畔低声说，“这是勾.引。”
　　薛泷吓得一个没有坐稳，跌倒在地，他吞了吞口水，看着邵阳得逞般的笑，小声问道：“不是……二殿下，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你这是——”
　　“兔子是不吃窝边草，但我不是兔子。知道了就得保密，不然你看我怎么对付你。”邵阳拍了拍他的肩，“记得把桌上的东西收拾了，你就睡在偏房吧。”
　　薛泷惊恐万分的拉紧了衣服，第一回怀疑自己的直觉有没有出错。他会不会被二殿下看上啊？他可不喜欢男人啊！
　　回来冥界后，邵阳的作息规律起来，白日就是帮着整理阴册，方便翎沂批阅，夜里便是逗逗丑丑，看会儿书就歇息。
　　一连好几日，转轮王总算是把这十日以来堆积成山的阴册处理完了。
　　邵阳提着阴册，带着薛泷离开了转轮王府，送去秦广王府。
　　在府里呆了几天的薛泷被放了出来，欢天喜地的拉着邵阳去了闹市。
　　“可把我憋坏了。”薛泷呼出一口气，大声说道，“转轮王殿下不觉得一天到晚坐在书房处理公务太过于无趣吗？”
　　“他乐在其中。”邵阳说不上那种感觉，但翎沂确实没有感到无趣。
　　薛泷絮絮叨叨说了一些话，无法就是说转轮王府是有多么无聊。
　　“习惯了不久好了。”相比起转轮王府，邵阳独处在冥宫的宫殿，是更加无聊的事情。
　　“冥界也没见缺啥啊，你们都不出来逛逛鬼市的么？”薛泷东看看西瞅瞅，上回经过鬼市都没能好好看看，今个便要一次性看够，“我觉得这里还挺热闹的，人间有的这里不缺，人间没的这里也有。”
　　邵阳倒没有什么细致逛逛，他安静的听着薛泷在二侧唠叨，一会儿说人间的集市，一会儿说冥界的鬼市。
　　“你若喜欢出来，每日跟着置办鲜菜的鬼侍一同出来不就成了。”
　　“瞿邕说了，转轮王府的鬼侍有各自的职务，我不好插一脚吧？”
　　“怎么叫做插一脚了？你只是跟着他出来，并非抢他事务。”
　　“也是，我回去一定要与转轮王殿下说说此事。”
　　邵阳陪着薛泷逛到一家戏馆子，看着他不停把头探向里边，好笑的问：“想进去就去。”
　　薛泷倒是想进去，可他没有钱两，只好苦着脸说：“我门口听听就好。”
　　邵阳目光挪开，看向门内坐着的小鬼，叹息说道：“我请你，进来吧。”
　　“真的？！”薛泷满血复活，惊讶的大喊一声，兴致勃勃钻进了戏馆子里。
　　薛泷生前确实不愁吃不愁穿，还有大把的家产傍身，也算是富甲一方。但他膝下无子无女，妻子也早与他离心，别说少些纸钱给他。
　　就算他生前再如何的富有，冥界之内，他也是身无分文的鬼魂。
　　不过薛泷好运进了转轮王府，起码一月还能有些月例，而不巧的是，他才刚来，头月还为过，自然是没有月例可花。
　　现在的薛泷，可谓真真正正的穷鬼。
　　戏馆子里的戏有薛泷见过的，也有他没有见过的。冥界里来自五湖四海的鬼魂多了，为满他们的思乡情深，戏馆子里的戏都是五花八门的。
　　看完一场戏，夜也黑了，鬼火在街道两旁不停跳跃，照亮着鬼魂们回家的路。
　　邵阳本想领着薛泷回府，结果半路还没走到，薛泷看见路边的小吃摊，赖着不走了。
　　“二殿下，你就再请我吃吃小吃摊的东西吧，我有钱了定会请回你的。”薛泷撒起娇来，没人能承受。
　　主要是不想他继续丢脸，邵阳捂着脸满口答应。
　　“太好吃了！我是有多久没有吃过抄手了。”薛泷一口一个，含糊不清的说，“我生前去过一回蜀地，那里美食简直各式各样，以后若是有机会，我一定带着二殿下去蜀中尝尝那儿吃食的味道！”
　　邵阳扯了扯嘴皮，鲜红的汤汁怎么看怎么辣，他是下不了口。
　　“咦？二殿下怎么不吃？”薛泷吃得津津有味，一会儿工夫，就解决了半碗。
　　“我——”
　　“好巧，这不是二殿下吗？”
　　邵阳闻声回头看去，卞城王鎏悯与楚江王癸郯出现在视线之内。
　　他的心情顿时间不好了，遇上鎏悯，能有什么好事？
　　仿佛之前的仇恨都是虚无缥缈的云烟，该散的时候通通散了，鎏悯自来熟地坐在他们桌前，扬起的笑容一看就不是善意的。
　　“老板！来两碗抄手。”鎏悯摇着折扇，眼里满是算计，“至于这账，便算在这位鬼神账上。”
　　果然！他就知道遇上了鎏悯没有好事。
　　邵阳露出三分愤然，说话的声音却不敢放大：“卞城王殿下，这样不好吧？”
　　癸郯落座，朝邵阳轻轻颔首：“二殿下见谅，鎏悯只是玩笑。”
　　他看倒是未必，不过仗着楚江王在此，谅他不敢露馅，所以想要宰他一笔。
　　“癸郯，谁与他玩笑了。”鎏悯阻止癸郯拿钱的动作。
　　邵阳淡淡一笑：“楚江王，无碍的，这顿我出钱，权当我请二位了。”
　　“你看看，癸郯。”鎏悯不怀好意笑道，“既然二殿下做东，那我们就不客气了。”
　　邵阳扬着笑，目光澄澈干净。
　　鎏悯眯起了眼睛，冷哼一声，目光投向了另一位努力降低自己存在感的薛泷。
　　“呦，这位是二殿下的鬼侍？”鎏悯看着他，冷笑一声，“好没规矩。”
　　薛泷一噎，求救般看向邵阳，邵阳面色不变，介绍道：“这二位是楚江王和卞城王。”
　　薛泷点点头，尴尬地站了起来：“初来乍到，冒犯了两位殿下。”
　　“初来乍到更应该好好学学规矩，不然丢了你们二殿下脸面，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主子教的不好。”鎏悯皮笑肉不笑道。
　　癸郯轻声咳了咳：“鎏悯，适可而止。”
　　他不知道为何鎏悯要针对邵阳，但总不好做得太过。
　　“难道我说的不是？”
　　“是是是，卞城王殿下所言极是。”薛泷认下，马上站到邵阳身后，“转轮王殿下的脸是丢不起的，是我的过错。”
　　鎏悯闻言脸色一变，硬是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邵阳低眸一笑，突然好奇鎏悯和薛泷绊上会发生什么。
　　“转轮王？”癸郯说道，“你是翎沂的鬼侍？”
　　“是的。”
　　楚江王点了点头，看向邵阳说道：“这一顿多谢二殿下了，有机会定会请回。时候不早了，转轮王府有门禁，你们还是早些回去的好。”
　　“那邵阳先告辞了。”
　　不想继续和鎏悯起口角之争，邵阳带着薛泷当即离开，深怕一个憋不住，先暴露了自己。
　　“癸郯你急什么，这不还有时间吗？”鎏悯还不满意只是宰了邵阳一笔。
　　癸郯说道：“你没事去惹二殿下作甚？他又没有得罪你。”
　　怎么不算得罪？要不是邵阳，邵安也不会不理他。鎏悯心中有气，却不敢乱发。
　　癸郯知晓一些事情，但没想过邵安想要与鎏悯撇清关系是因为邵阳。
　　薛泷灰溜溜跟在邵阳身后离开鬼市，拍着胸脯唏嘘道：“那个卞城王是何人啊？看着怪危险的。”
　　邵阳侧目看了过去，他突然发现，薛泷的直觉准的可怕，对很多事情的第一判断对贴近事物本质。
　　“哎？二殿下，你得罪过他吗？他好像很针对你。”
　　“算是得罪过吧。”邵阳嘴角一扯，想起鎏悯在客栈气冲冲的与他擦身而过的那刻，梁子就是那个时候结下的。
　　“怪不得！”薛泷气愤地说道，“二殿下何必忍着嘛！这种鬼神就缺教训！”
　　邵阳额间青筋暴起，拳头作响：“你以为我想忍？我又打不过他，怎么给他教训！”
　　“啥？”薛泷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二殿下怎么会打不过卞城王呢？”
　　“不巧，我就是打不过。”邵阳实话实说。
　　“那咱们回去告诉转轮王殿下，让转轮王殿下帮你！”薛泷自以为出了一个好主意，还自顾自地点了点头。
　　邵阳觉得这个鬼侍怕是被鎏悯吓傻了，他说道：“楚江王和卞城王都是转轮王的好友，你觉得翎沂会帮我教训他？”
　　“啊？”薛泷吃惊的张开了嘴，“那就难搞了。”
　　“那找大殿下？”
　　邵阳看他一眼，脚步加快。
　　开玩笑，邵安好不容易摆脱了鎏悯，再找上去，不就是自投罗网了？到时候想翻身都没有机会。
　　“诶？二殿下你等等我！”
　　夜彻底黑了下来，转轮王翎沂站在转轮王府门口，一脸平静地看着迟迟不归的一鬼神一鬼侍。
　　“去哪里？”
　　语气生硬，完全像是在训斥下学晚归的孩子。
　　邵阳说道：“去戏馆子里看了一场戏。”
　　“看戏也不至于这么晚。”翎沂冷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