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里不一》臭臭鸥

31、第三十一章

　　薛泷第一次见到转轮王如此严肃，居然还是为了晚归一事。
　　他弱弱地解释道：“转轮王殿下，是我们半路遇上了楚江王和卞城王，不知怎的卞城王不肯放二殿下离开。”
　　邵阳本打算实话实说，结果薛泷快他一步，倒打一耙，把他们晚归的错栽到了鎏悯头上。
　　偏偏翎沂信了，眉头一皱：“进来！”
　　薛泷讪讪瞅了瞅邵阳，有些愧对他。
　　邵阳冷静地进了府，将错就错没有戳破薛泷。
　　“他找你麻烦了。”翎沂问道。
　　“还好。”邵阳说，“楚江王殿下也在，他不会乱来，只是请他们吃了碗抄手，没什么大事。”
　　“什么没有什么大事！”薛泷不满地说道，“卞城王看二殿下不顺眼，出口讽刺二殿下来着呢。也亏我们家二殿下度量大，没与他计较。”
　　翎沂听后，眉间一直没有舒展：“鎏悯记仇，往后你想要出门，叫上我一起。”
　　邵阳脚步一顿，突然笑了起来：“转轮王殿下这是担心我的安危了？”
　　“自然。”翎沂说道，“你若是出事，大殿下可不会善罢甘休。”
　　邵阳靠近翎沂，二人四目相对，他问道：“你呢？”
　　翎沂迟疑了片刻，低头说道：“此事怪我，我自是担心你的。”
　　薛泷识趣地走慢几步，远远的跟着他们，也不听他们谈了什么。
　　“那我是不是应该多谢你？”邵阳似笑非笑说，“不过转轮王殿下事务繁忙，怕是没空与我出去。”
　　翎沂倒是听出他话中一缕不爽，还没来得及想明白，又听见邵阳说话了。
　　“今日晚归是我的错，下次定会注意。转轮王殿下早些歇息吧。”邵阳说罢，头也不回进了自己的院子。
　　薛泷不知道这二人之间发生了什么，看着气氛奇怪得很，他朝翎沂弯了弯腰，连忙跟上邵阳。
　　翎沂站在院外，不知自己做错了什么，惹得邵阳忽然疏离了不少。这几日不是还好好的，难道只因为自己今日训斥了他？
　　薛泷钻进了邵阳的房间，不明不白问道：“二殿下，你们这是闹矛盾了？”
　　邵阳目不斜视，目光落在书上，平静地回答：“并无。”
　　“我看转轮王殿下都呆在了院外……真没有闹矛盾？”薛泷不确定地再一次问道，“你该不会转移目标了吧？”
　　邵阳总算明白为何薛泷的妻子宁可选一个相貌丑陋但嘴甜的男人了。薛泷什么都好，唯独不知道如何哄人，不知道如何逗妻子开心。
　　“知道什么是若即若离吗？”邵阳说道，“翎沂可不傻，想要得到他，没点心机还真不行。”
　　翎沂本就冷冷清清，对大部分事情漠不关心，对感情也是不怎么上心。除非让他先意识到自己动了感情，不然，想要结局只会一场空。
　　“太黑了！”薛泷啧啧叹道，“实在是佩服。”
　　邵阳嫌弃万分地看了他一眼，继续看书。
　　次日一早，邵阳去到转轮王院中用早膳，一向食不言的翎沂竟然突然主动开口了。
　　“昨日你生气了？”
　　薛泷这回可不敢留在院子里和他们一起吃了，早早溜到了瞿邕身边，随他去了转轮王府的厨房。
　　院中安静无声，邵阳拿起筷子，冷漠地回答：“没有。”
　　“邵阳。”翎沂按住邵阳的手腕，轻声说道，“若是我哪里做的不对，你大可直接说出，别闹脾气。”
　　邵阳挣开翎沂的手，将筷子放下，心平气和地说：“我没有闹脾气，也不敢对转轮王殿下指手画脚。”
　　这不是闹脾气是什么？翎沂眉头一皱，根本猜不出邵阳的心思。
　　邵阳叹息一声，将翎沂的筷子塞到他手中：“翎沂，我若是对你不满，也不会到现在还留在这里。”
　　翎沂避开塞过来的筷子，反手握住邵阳的手腕向前带了带。
　　“是我昨日说错话了对么？”翎沂注视着那双绀紫的眼眸，“如果是，我向你道歉。”
　　邵阳先是一怔，随后一笑。他应该说什么，难不成要告诉翎沂，他其实是赌气他揣着明白装糊涂？
　　“你没错，是我度量不够大。”邵阳放下筷子，抬手抚上翎沂的手腕，“真的，不骗你。”
　　翎沂想不到他所想，不知晓他所念，自然也不会知道他赌什么气，更不知道如何去做，才能让他消气。
　　而他又何必和一个不知心意的笨蛋怄气？
　　翎沂将信将疑的松开了手，他道：“以后出门与我说一声，倘若晚归，我也知道去哪寻你。”
　　邵阳撑在桌上，似笑非笑的点头。他昨日怄气只是一时，一方面他真的有些气恼，另一方面他也要适当晾晾翎沂。
　　眼下这番话，他似乎听出了昨日翎沂生气的缘故。莫不是他许久未归，惹他担心了，却又不知上哪寻他，这才一个人阴郁的站在府邸门前等他回去？
　　听了此话，邵阳的心情顿时大好，他笑道：“转轮王殿下不觉得，这像极了独守空闺怨念丈夫不归家的女子吗？”
　　“胡说！”翎沂蹙起了眉头，“快些吃。”
　　邵阳耸肩作罢，拿起筷子慢慢进食。
　　每每都是如此，说不过了、不知道说些什么了，就喜欢转移话题。看来转轮王殿下还是太害羞了。
　　薛泷找瞿邕商量随他们出去购买食物的事去了，从用完早膳到书房，都只有他们二人。
　　翎沂一边整理要呈交的文册，一边说道：“今日鬼神会在议政大殿一聚，你是否要随我一同入冥宫？”
　　邵阳头也不抬地说道：“不去。”
　　“不去？”翎沂问道，“那平日你们如何联系？”
　　邵阳知道“你们”说的是他和邵安，至于如何联系他是不可能说出的。
　　“这就不劳你费心了。我在你府上住着，时不时回冥宫，更是惹人生疑。”邵阳解释，“我暂时不会和邵安见面，麻烦你留意冥界情况即可。”
　　“可要我替你带些什么？”虽然不见面，但翎沂还是可以帮忙转递东西的。
　　说起这个，邵阳确实有话想告知邵安。他取来桌上的笔墨，站在翎沂对面在纸上写了些话。
　　“邵安管理下东岸冥界的一些事，再过一月可能要启程去下东岸例行检查，届时我们随他去下东岸。”邵阳等笔墨晾干，将其这成一小块方纸，塞到翎沂手中，“你将这个给他，他知道到时如何与我们汇合。若是公子轲跟在他身边，切记要避开公子轲交于他。”
　　公子轲是邵安的伴读，曾经除了吃饭睡觉，二人是形影不离，后来邵安成年，公子轲没有参与管理冥界，也就不能成天跟在他身边，尽管如此，二人还是经常走在一起的。
　　“你们的事多少人知晓？”若非邵阳欲借他势拉拢他，翎沂至今都不知晓看似不和的两兄弟实际亲密无间。
　　“只有你和鎏悯还有薛泷三人知晓。”邵阳将目光投向书桌上的丑丑，“秘密太多人知晓那就不是秘密了，知道的人多了，暴露的可能性也就越大，现在的我可不敢暴露自己。”
　　邵阳能隐瞒一时，却未必可以瞒过一世，这个秘密迟早有一日会暴露在所有人面前，在此之前，他就必须要把该做的做了。
　　“此事我知晓了。”翎沂收起折好的纸块，“今日我怕是得晚归，你若觉得府内无聊，可出去走走。”
　　邵阳眼睛一弯：“那倒不用，偶尔出去一趟就够了，我还是喜欢宅在屋子里。”
　　翎沂闻言一愣，想着昨日他难得出去走走，就是因为晚归被他教训了一顿，心中难免过意不去。
　　邵阳将他推出书房：“你要是过意不去，就让我今日待在书房里看书怎样？”
　　翎沂倒也不介意，他知道邵阳不喜冥界杂七杂八的政事，也不会随意翻阅那些重要的公文。他记得邵阳喜欢去了解冥界各位鬼神的过去，十有八九是想找找有关冥界史的书籍。
　　“可以。”他道，“今日晚归，你先行用晚膳吧。”
　　冥界鬼神聚集在议政大殿议事，通常是把近半个月的工作进行汇报，再针对处理公务的过程中遇到的难解的事情进行讨论决策。
　　有的时候议政会议到很晚，总之时间不定。
　　邵阳笑着送离了转轮王，转身进入书房，开始翻找各类书籍。
　　他在决定与翎沂接触之前，就对翎沂进行过调查，很可惜的是，翎沂的身份根本无从查起，各种书上都只记载了翎沂是来自西岸的鬼神，是通过遴选继承人，被前转轮王选上带回东岸来培养的。
　　除此以外书籍上根本找不到关于翎沂其他过去的事情，甚至连翎沂是带罪鬼神之后还是像鎏悯这般千分之一的几率妖死成神都未知。
　　冥界好似掩盖了翎沂的身份，让人无法从书中查起。
　　他不是没有从翎沂身上找结果，可从他身上根本找不到任何有关过去的事情。
　　这件事一直让他耿耿于怀，先前邵阳以为是他的能力突然消失，后来找验证又证实并非他的问题，问题自始至终都在翎沂身上。
　　这事让他更好奇翎沂的身份。
　　邵阳一直都认为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翎沂的身份一定可以得知。书房乃是翎沂呆的时间最长的地方，这里也许可以找到些许蛛丝马迹。
　　很遗憾的是，邵阳翻遍了这里所有的书册，都没有找到他想要的结果。
　　“真是奇怪，翎沂还能有什么特殊的身份了？”邵阳呢喃道，“太奇怪了。”
　　毕竟邵阳是私底下调查翎沂，他也不可能当面问翎沂这个问题。现在不知没有关系，他是谁总有一天会知道的。
　　邵阳走出书房，外面的天都暗了不少，不知不觉，他在书房找了一日了。
　　思来想去无事可做，邵阳只能抱着丑丑回到自己的小院。
　　持续一天的议事终于结束，冥界的天已经暗了下来，鬼火在殿檐下跳跃，照出了一条幽蓝的出宫之路。
　　翎沂慢慢腾腾走在后面，等待邵安出来。
　　这次聚集，冥王宣布了让公子轲继承父亲的官职，负责检查中东岸呈递上来文册。
　　现在恐怕真真正正的，只有邵阳一个鬼神游手好闲了。
　　翎沂叹息一声，邵阳排斥接触冥界政事也不是一天两天的，当真以为冥王继承只有邵安一人即可，而他什么都不用学吗？
　　说起冥界的政事，一向来都是分权制和中央制结合。冥界东岸分成了上、中、下东岸，分权的是上东岸的鬼神，其中包括了十殿阎罗以及孟婆等鬼神，他们的地位与冥王是平起平坐的，各自有各自管理的范畴，处理着下、中东岸的各类事情。而中央制是下、中东岸，由上东岸集权管理。
　　邵阳要是愿意，冥界会有很多鬼神的职位供他选择。
　　就在翎沂走神的片刻，邵安跟了上来，本来低声与身侧公子轲交谈的他突然顿住，看着前面放慢了步伐的转轮王，他随意与公子轲说了几句，笑着告别他。
　　“转轮王殿下想什么出了神？”邵安走上前去，温声问道。
　　翎沂当即回神，目光似有似无扫过了从另一边离开的公子轲，他道：“只是想起了一些小事。”
　　邵安微笑道：“是吗？天黑了，转轮王殿下还是得注意脚下，免得跌倒了。”
　　翎沂向前继续走着，平静地回答道：“那倒不至——”
　　邵安伸手拉住翎沂，一手托着他的手臂：“我方才说什么来着，转轮王殿下了？”
　　翎沂收回自己的手臂，悄然之间将邵阳给他的纸条放到了邵安手中。
　　邵安不动声色收回了自己的手，藏在袖子底下，面上依旧保持着微笑。
　　“转轮王殿下可得小心些了。”
　　翎沂点了点头。
　　他与邵安其实并没有什么好聊的，毕竟邵安对他还是有些敌意，若不是邵阳在中间搭桥，翎沂也不会怎么接触邵安。
　　卞城王鎏悯跟在二人身后，见到转轮王在前面，突然扑了过去。
　　翎沂猝不及防被人一扑，踉跄几步，刚稳住身形，那个笑脸满盈的鬼神就在他耳边说道：“翎沂，一起回去如何？”
　　鎏悯的话是与翎沂说的，眼神却落在邵安身上，有意无意带着几分挑衅。
　　邵安默默收回了目光，再抬头时他扯了扯嘴角：“转轮王殿下，我先告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