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里不一》臭臭鸥

23、第二十三章

　　“来了。”翎沂突然发声，指着门口走过来的人，“是她。”
　　邵阳抬头看去，只见一个十岁左右的小女孩，蹦蹦跳跳进了这个院子，一口一个“娘亲”叫得十分亲热，而她的脚下，在阳光照射之下，除了本身的黑影外，还有一个淡淡的若有若无的影子。
　　“算是天道好轮回吗？”邵阳嘴角上扬，起身跟了过去。
　　鬼神所到之处，多少会带着一股冷风，小女孩刚爬上自己娘亲的大腿，就察觉到了这股与众不同的冷意。
　　邵阳没有进去屋内，侧目对身旁的翎沂说道：“他察觉到了。”
　　“盯着他，别让他再跑了。”翎沂沉声说道。
　　这顿饭，在小女孩的不安之下缓慢进行着，中途，小女孩受不了这股阴冷之气，找了个借口跑了。
　　这个年纪的女孩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依旧有着孩子的闹腾，女主人没有发现女儿的异样，任由她去。
　　女孩从邵阳身边擦肩而过，女孩明显一僵，连头也不敢回，逃窜的速度比他们想象中快。
　　翎沂马上跟上，邵阳还停留在原地不动。
　　这个厉鬼，警惕性比他想象的要高多了，这么快就察觉到了不对劲。
　　厉鬼在冥界呆过几年，也接触了一些小鬼神，仅仅这样就能让他如此敏感，实在是不知道该夸他什么好了。
　　邵阳嘴角一翘，对屋檐上坐着的邵安说道：“女孩的院子是东边最大的那个院子，你猜她有几成几率会回到自己院中？”
　　“七成。”
　　“东边还有个小花园，里面假山多，容易躲藏，从那里可以去到侧门，溜了就很难找回了。”
　　“我去花园守着。”
　　“别忘了设下结界封锁这座府邸。”
　　“知道。”
　　二人话音未落，邵安消失在屋檐上，邵阳也越过墙壁，绕了最近的一条路去了女孩院中守株待兔。
　　女孩一路狂奔回自己院中，不想，早就有人坐在那里等她了。
　　那女孩停了下来，贴着墙壁走进去，一双大眼睛里盛满了惶恐不安，眼睛一直在邵阳和翎沂身上徘徊。
　　“你们不能抓我，不然这个孩子就会死的。”明明是女孩的没有，此时说出的话却无比粗哑，像是开水烫坏了嗓子。
　　邵阳与翎沂其实没有现行，只有厉鬼一人看得见他们。院中的丫鬟早就被自家小姐吓坏了，跑到她身边检查小姐的情况。
　　邵阳撑着下巴，目光沉静，看着厉鬼张牙舞爪却被当成癫狂。
　　丫鬟们见安抚不了小姐，还以为她这是疯病了，吓得连滚带爬跑去主院禀报主子。
　　院子里只有一两个丫鬟锁着一个十岁孩童，将她往屋子里带。
　　翎沂跟着上前，却在门口停住脚步，不肯进去。
　　邵阳也不急，定然是转轮王殿下觉得私闯一个女孩的闺房不妥，所以停住的。
　　他隔空喊话问道：“你叫什么？”
　　这声音只有鬼神与厉鬼听得见。
　　厉鬼瑟瑟发抖，自然不肯说出实话，被丫鬟架到了床上，直接用被褥裹住自己。
　　“你不说，我们就真查不到吗？”
　　“那、那你们查去啊！”
　　翎沂：“……”
　　不知道是不是常年走南闯北，听过的怪谈见过的怪事数不胜数，也不怕和鬼神硬碰硬，扯着嗓子便来了这么一句。
　　邵阳倒是冷静淡定：“你千辛万苦回来就是为了复仇？”
　　说到这个，厉鬼眼睛一红：“士可杀不可辱。可他们如何欺辱我的？就连我死后也不放过，用滚水烫了我的喉！复仇又怎地？我扪心自问，这一生救济了不是人，自认为没有做过任何坏事，怎我却要落得如此下场，而他们这些作恶的恶人长寿又享福？”
　　是以怨气难消，无法进入转世。
　　邵阳就算不知道商贾的过去，光听他诉苦就知道这是被欺辱得多惨。
　　“天命有数，他们的命自有定数。”翎沂说道。
　　一个魂魄进入轮回往生开始，命中便已有定数，是何时生何时死都会被记载在册，至于命途如何不归冥界管理，但再度轮回却是会根据前世往昔调节分配的。
　　倘若厉鬼这世并无害人反而救人，最后落得如此下场，那么来也会有所补偿，再度轮回的果，那就是前世种下的因。
　　“什么天道轮回，我不信！”厉鬼受尽欺骗，怎会轻易相信他人，“你们只是奉命抓我回去的！我不回！”
　　邵阳不了解冥界各阶层的轮回，不了解也不想了解，就默默地坐在那里，听着厉鬼和翎沂你来我往一人一句。
　　“我去找邵安。”内容过于无聊，邵阳待不住了，索性转身就去小花园。
　　整个府邸被笼罩在结界之下，邵安还等在小花园之中。
　　邵阳顺手摘了根柳叶藤，趴在假山往下看，在邵安走过来时，将柳叶藤扫过他的头顶。
　　邵安眯着眼睛看过去，一个笑得开心的青年正拿着一根柳叶藤骚扰他。
　　青年枕着手臂，嘴角带笑，懒懒散散的模样，像极了人类的纨绔子弟，一天天不务正业，就想着插科打诨。
　　邵安抓住柳藤，温声问道：“抓住了？”
　　“没呢。”邵阳松了手，柳藤轻飘飘落在地上，“翎沂堵着，不敢进人家的闺房，正在试图说理。”
　　“那你来这作甚？商贾一生走南闯北，想要生意好，可不得练就一张巧嘴，翎沂哪里比得过？”
　　“好像在理。”邵阳伸了个懒腰，“可我不懂冥界轮回之道啊，帮不了翎沂，所以来这请救兵了。”
　　邵安无奈地看他一眼：“之前就让你学着点，多多少少也无所谓，你偏不。”
　　“我就不，有你就好了，我学什么？”邵阳说得理直气壮，眼瞧着邵安就要拿这事说他，马上赶他过去，“快去快去，我到这儿守着。”
　　他是真不懂这些，懒于学习，也懒得帮忙管理冥界。就像之前与转轮王说的那样，冥界有一个邵安就够了，他本就不差，未来继承冥王的位置实属正常，他也就不想参与一些事情，给自己找麻烦事，还不如现在乐得清闲。
　　就如邵安所说，厉鬼有一张巧嘴，巧舌如簧，可把翎沂堵的没了话说，冷硬着脸，一动不动像个门神似的杵在门口，也不敢进去。
　　邵安问道：“怎么了？”
　　然后一道哑嗓子大吼道：“你们鬼神好不要脸，竟然派了三个来捉我！”
　　这不是没有抓到吗？
　　厉鬼一嚎，邵安脑袋就开始疼了。
　　院子里的人逐渐多了起来，女主人也赶来了这里，脸上的着急都掩饰不住：“乖女儿，快让娘亲看看，你哪儿不舒服啊？娘亲这就去请郎中。”
　　“娘亲娘亲，家里有——”
　　“我劝你想清楚了再说，我们是鬼神，你以为请了道士，他除的是我们而不是你？”邵安冷声打断厉鬼的话。
　　普通道士根本无法与鬼神对抗，他们就算能察觉他们的存在，但未必有这个胆子与鬼神较量。搞不好，厉鬼先被道士除了。
　　这话让厉鬼迟疑了，邵安说的在理。
　　“乖女儿，告诉娘亲，家里有什么？”
　　厉鬼欲哭无泪，只能将嘴边的话咽回去，干巴巴说道：“家里有大虫。”
　　女主人吓了一跳，拍着女儿的被说道：“娘亲这就让让把大虫抓起来，乖女儿休息一会儿，家里的大虫就不见了。”
　　“真的吗？”
　　“真的，乖女儿乖乖睡觉吧。”
　　女主人哄了会儿孩子，便带着一群人走了，小院安静下来，没有女孩的吵闹，也没有丫鬟的惊呼。
　　屋子里的丫鬟退了出来，小屋里只有女孩一个。
　　翎沂和邵安退到了院中，没再守着门口。
　　邵安奇怪道：“这个厉鬼不会又使什么诈吧？”
　　厉鬼太善于躲藏，还有那些小聪明，十有八九是经商途中养成的，不然他早在大漠之中就死无葬身了。
　　翎沂掀了掀眼皮，觉得还真有这个可能。
　　邵安围着这个屋子转了一圈，还真在屋后发现一扇窗子被人打开。
　　“跑了。”邵安指了指被打开的窗，又指了指屋后的小道。
　　他们顺着小道找去，不想这条小道竟然联通了小花园。
　　翎沂问道：“邵阳在那里守着吧？”
　　“嗯，应当抓到了吧。”
　　厉鬼用了些小聪明逃向了小花园，但万万没想到，小花园里还守着一个鬼神，而且这个鬼神更不按常理出牌，等着他自投罗网。
　　厉鬼匆匆跑过小花园，想要从侧门逃出府，没想到逃的匆忙，忽略了在假山上懒洋洋晒太阳的邵阳。
　　邵阳见厉鬼出现，悄无声息出现在他的面前，而厉鬼本就附在一个个子不高的女孩身上，加上邵阳敛去了气息，压根没注意面前有个鬼神挡路，闷头一撞。
　　这下好了，邵阳直接拎起小女孩上下打量，把厉鬼看得汗毛直竖。
　　“你、你不能杀我，不然这个孩子也会死。”还是那一句话。
　　邵阳觉得没意思，但也没有松手，一双绀紫色的眼眸深沉且耐人寻味。
　　他道：“不杀她，我找的是你。”
　　“我不回冥界，死也不回去！”
　　“你已经死了，魂魄就属于冥界，那里才是你该待的地方。”邵阳笑着说道，“你生前叫什么？”
　　“我为何要告诉你？”小女孩双手抱胸，气鼓鼓的脸颊煞是可爱。
　　“不告诉就算了。”邵阳撇了撇嘴，想起正事要做，掐住女孩的脸颊，“你想要报仇对吧？”
　　“是、是！”
　　“那你还真是愚蠢呐。”
　　女孩惊了，一双铜铃般的大眼睛怒睁着：“你说什么？！”
　　“说你愚蠢啊。”邵阳回答的理所当然，好像厉鬼就是一个愚不可及的蠢货。
　　这下厉鬼不干了，手脚沾不到地，只能在空中扑通几下，见是徒劳，也就阴沉着脸说道：“你凭什么说我愚蠢。”
　　邵阳啧啧感叹：“把自己从此往后的命搭进去可不就是愚蠢吗？”
　　“此话怎讲？”
　　“你没听与你在门口你一言我一语的鬼神说的嘛？天命有数，他们犯错自是逃不出天命的惩罚，若是你为了复仇，杀了他们，你也逃不出天命的惩罚，甚至搭上以后每一世的轮回。这不得不偿失了？不是愚不可及是什么？”邵阳漫不经心瞥见女孩脸上的沉思，嘴角一翘一压，松了手。
　　女孩摔在地上，惨叫一声，愤愤地看向邵阳，恨他不懂怜香惜玉。
　　邵阳忽视女孩脸上的愤怒，蹲下直视她的眼睛，仿佛可以看穿这副躯体，看到躯壳里面的灵魂。
　　他说道：“虽然我不知道冥界转生的事情，但也知道，杀了人的厉鬼，都是会被消灭灵魂的。将他们的灵魂锁在忘川河里，然后经过上千年的苦楚，最后化作一缕青烟，不复存在。”
　　女孩的身体哆嗦一下，仰着脑袋强装冷静：“你少骗人了。”
　　“他没有骗你，我们也不至于骗你。”邵安出现，脸上没有笑，严肃的神情好似在告诉厉鬼，他若杀人是什么样的下场。
　　“不是说不了解冥界转生的事情吗？”女孩瞪大了眼睛，试图逼出他们的真话。
　　邵阳耸了耸肩：“我是不懂啊，那边的两位懂啊。”
　　“放屁！”女孩跳了起来，清楚现在的局势根本跑不了了，索性不跑，也不怕他们威胁，骄傲地抬着下巴，像只孔雀一样，“你都不知道，他们更不可能知道！”
　　在厉鬼看来，面前的邵阳可比他们可怕多了，在冥界的官职应当也比他们高得多。
　　听到此话，邵阳“噗嗤”一声笑了：“你可抬举我了。我一个游手好闲的鬼神，哪里能和冥王最宠爱的大儿子以及转轮王殿下比呢。”
　　尽管不知道冥界鬼神的等级如何，但听到“冥王的大儿子”几个字，他也知道面前的人不好惹了。
　　死到临头还不忘挑衅鬼神的厉鬼说道：“看来冥界的鬼神也没有什么用处嘛，捉区区一个我都要这么大官的鬼神——”
　　“少在那给我废话！”邵阳一巴掌糊在了女孩脑袋上，尽管控制了力道，也把附身在女孩身上的厉鬼疼个半死，“耽误时间很好玩？抓你只是顺道，真当自己有多大的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