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里不一》臭臭鸥

101、第一百零一章

　　横竖都是一死，风策没再假装疯癫，爽快承认：“是又如何！”
　　?“如何？”翎弦起身，站定在风策面前，十足的压迫感侵袭，“自然是罪加一等。”
　　?“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好啊。”翎弦从袖口掏出一把匕首，光亮的匕首泛着寒光，“那就杀了呗。”
　　?“阿爹，等等！”翎沂叫住翎弦。
　　?翎弦手上的动作微顿，眼神示意梵澹守好风策，他侧目看向翎沂。
　　?翎沂几乎是咬着牙，从牙缝里蹦出的一句话：“他是‘一统’的信徒！”
　　?翎弦比这个儿子淡定不少，嘴里呢喃着“一统”二字，眼神毫无变化。
　　?“哦！本殿差点忘了，你被带来西岸，怎么可能身上只有这一点罪。”翎弦收起匕首。
　　?目光看得很远，好像透过了这个林子看去了东岸，而东岸发生的一切，也尽数被他看在了眼里。
　　?他道：“残害鬼神，教唆鬼神，杀死冥王，”他顿了顿，“你可知这些，都不如一个‘一统’信徒来得让人憎恨。你……不，你的父母是是如何逃出冥界的？”
　　?“我不知道，我生下了就在天界，主人在我年幼就想方设法把我送入了冥界西岸。”
　　?“一对被天界天神救下的鬼神夫妻。”翎弦好像知道了什么，“难怪邵尚从来没有怀疑过你。”
　　?而他们也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鬼神其实是当年一统信徒的余孽。
　　?“呵！要不是你们，我们又岂会惨死被灭了族。”风策嗤笑道，“你们却心安理得的享受，可曾有过亏心的时候，你们脚下同样踩着无数鬼神的尸骨！”
　　?“你错了。”翎沂争辩道，“两界的管理制度互不相同，适用于冥界的未必适应于天界，两界强行放在一起，就算一时安定，长久下去也会发生暴乱。”
　　“你放屁！‘一统’才是最正确的。”
　　“翎沂说的不错，两界共生共存却并不能共体，一体化的两界迟早会有一界被瓦解吞噬，那时候就不是单纯因两界能否合二为一争吵不休，而会因管理权到底该归冥界还是天界所有爆发争执。”
　　“你——”
　　翎弦没等风策继续说下去，他又道：“梵澹，邵尚是你辛辛苦苦栽培出来的继承人，他出事了，这个凶手本该交由你处置，可他是‘一统’信徒，因此他的最后结果会由我来抉择。”
　　“我知道。”
　　翎弦看着他笑了：“但这并不妨碍我暂时将他交到你手上。”
　　秦广王眼眶有几分湿润，他从得知邵尚死亡后一直强撑着到现在，终于忍不住哽咽起来：“嗯。”
　　邵尚从小就被秦广王梵澹从西岸带回了上东岸养着，感情深厚，不是亲子却胜似亲子。
　　他们之间不仅有师生之谊，更有父子之情。
　　翎弦心里清楚这些，所以他并不介意风策暂时由秦广王看着，只要保证风策活着，其他的，秦广王想做什么，他都不会阻止。
　　丧子之痛翎弦可以理解。
　　“我让姨母传信给瑛了，这几日你就留在西岸，上东岸还有其他鬼神。”翎弦拍了拍梵澹的后背，“把他押去其他地方罢。”
　　梵澹离开了，这里只剩子了几个年轻的鬼神。
　　一直躲在最后的鎏悯冒头了，他结结巴巴指了指翎沂，又指了指翎弦：“不是……老师，这是何情况？您什么时候成了翎沂的阿爹？”
　　被鎏悯一搅和，那股子悲伤的气氛好像消散了不少。
　　翎弦也恢复了以往温温和和的模样：“我一直都是啊。”
　　“怎么可能。”鎏悯摆手说道，“你俩性子十万八千里。”
　　癸郯却突然说道：“鎏悯，你睁大眼睛好好看清楚，他们长得很像。”
　　鎏悯语塞，仔细看看翎弦和翎沂，他们确实长得很像，只不过因为父子俩周身的气质不尽相同，他给忽略了这一点。
　　“还，还真是父子啊。”
　　翎弦哼笑道：“如假包换。”
　　翎沂嘴角微微抽搐了几下，趁着空隙插了话，把另外几位介绍给自己父亲：“这是大殿下邵安，二殿下邵阳，还有楚江王癸郯。”
　　翎弦听的很认真，在儿子介绍完后，眼眸弯了起来，目光落在邵阳身上，笑着道：“我识得你，二殿下。”
　　邵阳眨了眨眼，行礼问好：“前辈，许久未见。”
　　翎沂有些反应不过来，他好像被人换了一根芯子似的，傻愣愣的问：“阿爹，你们见过？”
　　“啊，见过。”翎弦在木桌前坐下，仿佛在聊家常一样，拍了拍身边的位置，“二殿下年幼的时候我曾见过，还赠了他一把弓箭。”
　　邵阳在天界提过这事，翎沂瞬间就想起来了：“您送的？”
　　翎弦笑而不语：“翎沂一直不肯带你来见我，我本以为我们的见面没那么快。”
　　邵阳对此全然不知，只能尴尬的笑笑。
　　鎏悯最能活跃气氛，他趴在桌上问道：“老师，您到底是个什么身份啊，连老头都听你的？”
　　“你就是这样尊师的？”翎弦脸一板，严肃问道。
　　“老师，我错了。”这可把鎏悯吓得不轻，立马端坐好，手都规规矩矩放好了。
　　邵安也很好奇这个问题，但也很惊叹这位被鎏悯称作老师的鬼神，究竟有什么本事，能让鎏悯这么害怕他。
　　事实上，翎弦留在西岸后，是会在学堂里教书的。
　　但奈何，这位平日里看着温和的鬼神，一旦到了课堂上就十分严肃，像鎏悯这种各种不服的问题学生，就曾被翎弦虐到苦不堪言，后来再也不敢在他的课堂上折腾。
　　不过也幸亏翎弦教的不多，自从摆脱了翎弦，他就彻底高枕无忧了。
　　但那个时候被刻在了骨子里的畏惧还是有的，但凡见到翎弦出现，最是能折腾的鎏悯都会挺直了背，站的笔挺，向翎弦问好。
　　吓住了鎏悯，翎弦周身的气场又突然温和下来，他微笑道：“大家都是一家人，不必客气。”
　　翎沂不知道什么时候泡了一壶茶来，上东岸的转轮王殿下在自己阿爹这里瞬间沦落为倒茶做饭的乖儿子。
　　翎弦满意的喝了一口乖儿子泡的茶，笑着说道：“至于我是何人，我就只是西岸一个不知名的鬼神，这个没必要在意。”
　　这样的回答在场的每一个鬼神都不会相信。
　　要真是一个不知名的鬼神，能让吊儿郎当的卞城王瞬间乖巧，能命令得了秦广王和前任孟婆？
　　就连叛徒风策最后结果的抉择权也在翎弦手里。
　　说他是个普普通通无名小卒，是不可能信的。
　　翎弦不想说，小辈们也很懂事的没有问。
　　?一群鬼神的气氛骤然凝滞，翎弦也切入了正题，他的目光轻轻落在邵安身上：“冥王的事情我很抱歉，但逝者已逝，大殿下冥界就交到你手里了。”
　　?邵安一怔：“是。”
　　?“你有不懂的地方可以问小沂，他知道该如何解决。”翎弦一句话，和冥王邵尚死前的话几乎一致。
　　?所以为何邵安都不懂的，翎沂却懂？
　　?“此番翎沂带你们过来，也是想向你们解释另一件事情。”翎弦说，“方才我们提及的‘一统’，便是你们要注意的。”
　　?没谁喜欢被蒙在鼓里的感觉，翎沂和秦广王以及孟婆瑛都知道的事情，他们却不知道。
　　?被亲近的人瞒着其实并不好受。
　　?“我也不知道‘一统’是何时出现的，但它被消灭是在几十万年前，我尚未出生，知道的并不细致。但我听闻长辈说过，它以两界本同源，因一体为宗旨，一直希望天界和冥界那个化干戈为玉帛，站在统一线上，融为一体。”
　　?“这并不是件荒谬的事情，我承认两界甚至三界同源同根。但两界各有规矩，若是一体化后，两界规矩难免要重立，而新立的规矩未必会受到两界诛神的认同。”
　　?“正因如此，两界有了‘一统’的存在，就有反对的声音，两个派别成立了。它们之间不断摩擦，最后爆发了争执，为了平息这场争执，也为了两界不会因‘一统’而陷入更荒谬的混乱，冥界也好，天界也罢，所有‘一统’的信徒都被压制了。只不过冥界鬼神的后代本来就不多，那场两方的厮杀几乎折损一半的鬼神，为了防止‘一统’卷土重来，冥界比天界做的更绝，宁可自断双翼也要保全自身，将所有冥界的‘一统’信徒杀死。”
　　?“那不是又折损了鬼神吗？”癸郯听了，都不禁感慨。
　　?“对，所以是自断双翼。”翎弦叹息道，“而后的这些年，冥界也确确实实安宁了很长一段时间。但天界不同，天界没有那么果决，他们没有斩草除根，而是试图教化了那些信徒。但这些年我们发现，天界其实还有‘一统’余孽的存在。”
　　?“那天界残余的‘一统’势力是？”邵阳隐约在心中有了一个猜想，但他需要得到证实。
　　?翎弦苦笑一声：“翎沂阿娘身后的家族就是，但我不清楚是否还有其他家族也是。”
　　?几乎话音刚落，就惊得其余三位不知真相的鬼神一个激灵。
　　?翎弦说道：“翎沂和大殿下以及二殿下一样，身上流着天、冥两界的血统。”
　　?“为何翎沂从来不提？”癸郯着实有些震惊。
　　?“不是不提，是没必要提及。”翎沂闷声说道。
　　?翎弦却直言不讳：“翎沂年幼发生了一些事情，他的阿娘回到了天界，这是他一直不愿意提及的。”
　　?癸郯闭了嘴。
　　?也确实，若是翎沂提及自己的母亲，难免会被鬼神问起母亲是谁。
　　?翎沂对此很是避讳，自然是不愿意提的。
　　?“无事，早晚都会知道的。”翎弦可不管儿子的臭脸，“他接受能力很强。”
　　?鎏悯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我的乖乖，翎沂瞒的可真稳。”
　　?邵安一巴掌拍在鎏悯的背上，不轻不重，却也疼得他龇牙咧嘴。
　　?翎弦抿唇一笑，如沐春风，他轻声说道：“风策背后的势力是直冲冥界的，这段时间绝不会太平，你们回到上东岸后也不可放松警惕。”
　　?翎弦留下几个年轻的鬼神无非就是为了“一统”的来历，现在也讲明了。
　　?他们在这儿耽搁了好长时间，也不知道嘉言那边有没有吵着前孟婆。
　　?几个人告别翎弦，打算去找嘉言。
　　?翎弦挥手和他们告别：“有空常来坐坐。”
　　?几个人转身离开，翎弦笑语盈盈看着他们离开，突然叫住了邵阳。
　　?邵阳回头看来，只听见翎弦不大不小的声音传入耳中，他道：“我的弓箭送对了鬼神，你要是不介意，也可以随小沂唤我一声阿爹。”
　　?“阿爹？”邵阳疑惑的呢喃了一声。
　　?翎弦莞尔一笑，顺着邵阳的话应了一声：“诶。”
　　?邵阳登时就红了耳朵，他胡乱应付了一会儿翎弦，急急忙忙追上了邵安。
　　?翎弦逗得年轻的鬼神红了耳朵，自己也忍不住笑了起来，这反倒引来了儿子不满的一瞪。
　　?他啧啧感叹：“儿子大了不中留。”
　　?瞧瞧这护崽似的护着，好像谁都要吞了他的二殿下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