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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六(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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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爱惜恨恶
爱惜自己生命的,就失丧生命。在这世上恨恶自己生命的,就要保守生命到永生。
———《新约˙约翰福音》
天蓝盼了又盼,一个星期终于过去了,周末一大早他就催着姐姐和阿姨给他准备好出门的行头,还特别地准备了一大包零食,要带到博物院去和小伙伴们分享。
前一天晚上和聂若朗已经约好了,为了不让天蓝迟到,先带他去参加科普活动,完了再去4S店提车。阮水青坚持不让聂若朗来接她们,而是在博物院碰面。吃完早饭刚过八点,阮水青就在天蓝一声接一声的催促中带着他离开了家。
今天的科普活动还是在上次那间未开放的展厅里举行,活动内容有些变化,今天是让参与的学生们试着亲手修复文物。或是拼一堆碎瓷,或是在老师的指导下用科学的方法除锈除垢,或是给易碎的纸质绢质文物刷涂保护膜。
天蓝的年纪小,复杂的操作对他来说有难度,于是老师分配他和两个小姐姐一起拼几只碎了的仿制瓷碗。
送孩子来的家长都在一边的休息区等候,阮水青在落地窗边绿植旁的角落里找了个位置坐下来。聂若朗和指导老师们一起,手把手地辅导孩子们该如何操作,偶尔抬起头来向阮水青的方向看一眼,都能看到她关切的目光。
一个半小时的科普活动很快结束,孩子们互相拖拖拉拉的道别又用了半个小时,意犹未尽地离开博物院,下一个项目是去提车。阮天蓝手里捧着一只他独自拼粘好的青瓷杯,怎么看怎么喜欢,聂若朗坐在副驾驶座上回过头来笑:“这个容易,我那儿的碎瓷片有几大仓库,回头去帮我拼,拼出来了有奖。”
阮天蓝激动得鼻子尖儿上都有汗珠冒了出来,他对姐姐说道:“我觉得我还是更想当个历史学家。”
一点点的肯定和鼓励就能让他开心成这样,阮水青怜惜地给天蓝擦擦汗,聂若朗笑道:“那以后就当我的学生,长大了也去博物院工作,天天拼瓷片,仓库里头攒的瓷片够你拼一辈子。”阮天蓝喜气洋洋地‘哎’了一声,车里的每个人都乐了。
在4S店提车很顺利,然后就是车内装饰和上牌照。聂若朗收入不低,手里还有很多宁浦集团的股票,论起身家来在宁城也算是金字塔尖上的那一小部分人,可他也许是因为多年没有真正离开过校园的原因,行止习惯都更象是一名普通的大学老师,凡事讲究亲力亲为。
等待4S店给汽车装饰的时间比较长,聂若朗便让阮水青带着弟弟先回家休息。在他送这姐弟俩出门上车的时候,阮水青回头望着聂若朗独自站在路边微笑的样子,不知怎么地心中一动,对他说道:“要不要我陪你一起去上牌照?”
聂若朗有些意外,但很快欣悦地点点头:“当然,那就太好了。”
宁城的车管所位于城东郊区,这里一年四季时时日日都很忙碌,偌大的停车场占满了一整片街区,停满了来办理各种事务的车辆。
4S店的人已经预先准备好了所有办理新牌照需要准备的材料,来到车管所只需要再找管理人员拍摄一下车辆的照片就行。等候拍照的车辆排成长队,停车场上的减速带铺得杂乱无章,每隔三两分钟就向前格登格登地挪动一点儿。
好容易排完队,轮到了聂若朗的切诺基,按照工作人员的指挥把车辆停放好,两个人下车在一边等待。就这么两分钟的时间里,隔壁队伍里刚拍完照的一辆小宝马不知怎么地朝着阮水青站着的地方冲了过来。
阮水青正在看手机里给天蓝拍的照片,挑个几张简单地P一P,打几个字发到朋友圈,听见车响时下意识地抬头看,还没回过神来,就被一双有力的手臂环住腰猛地闪躲,避过了宝马车。
她是避过去了,可聂若朗的右手手肘被宝马车的后视镜刮了一下,那一声动静挺大,听得阮水青脸色都发白。宝马车司机是个年轻小姑娘,下车的时候腿都软了,张口结舌地解释着,好象是一时紧张把油门当成了刹车。
都是新车,保单都还没有生效,宝马小姑娘再三道歉,并留下了联系方式允诺承担一切医药费。这一撞当时只是疼,疼劲儿过去也就不觉得怎么样了,等到上完新牌照离开车管所时才察觉到不对劲,聂若朗的右肘已经青紫肿起。
阮水青不放心,坐上了驾驶座:“我带驾照了,我来开。去医院看看,千万别是骨折了。”
大切内部空间大,仪表盘高,座位又靠后,阮水青进来才有几分怯意,坐在座位上左右看着找调节座椅的按钮:“这个车真的好大,我还没开过这么大的车。”
聂若朗见她左右逡巡了好一会儿,干脆探过身,伸直左臂,在驾驶座左外侧的按钮上按动几下,扭过脸来近在咫尺地问阮水青:“这个距离,合适了吗?”
阮水青紧紧贴着靠背,奈何座椅在聂若朗的操纵下还在缓缓向前移,让她与他的距离靠得更近。座椅不仅向前,还在向上,这样一来,聂若朗的胳臂就完全搭在了阮水青的腿上。
离得这么近,聂若朗能看清阮水青洁白皮肤上迅速泛起的红晕和乌黑明亮的眼睛。阮水青也能看见他眼角和眉心几道若有若无的细纹,还能清晰地闻到他身上那股清新的与年龄完全不相符的年轻气息。她赶紧点点头,长发拂在了聂若朗卷起衣袖后露出来的左臂上。
到医院拍张片子,没有骨折,但是骨裂了,用夹板固定了一下,医嘱当然是十分严格,不能动不能压不要碰水等等。这样一来,阮水青送人送到底,还是开着她很不适应的大切诺基,把聂若朗送回了住处。
聂若朗的住处才能稍微体现一下他的财力,这是一幢民国时期的两层别墅,离他任职的宁城大学不远,在市中心地带,还附带一个面积不小的花园。
本着修旧如旧的原则,这幢别墅保留了旧气质,除了电子设备及厨卫之外,别的地方看起来就是民国时代一处奢华的故居复原。
这一忙一乱地,饭点早就过了。阮水青自力更生惯了,走进厨房拉开冰箱门一看,里头的冷冻食品还挺齐全,于是挑一袋速冻水饺下进了锅里。趁着等水烧开的空当,她给聂若朗泡了杯茶,端进客杯放在了他手边的茶几上。
门铃被人按响,阮水青走过去打开门,站在门外的是一个年轻漂亮的女人,她看见阮水青先是一愣,然后认出了她,眨眨大眼睛尴尬地不知该怎么出口称呼。
她一尴尬,阮水青也就尴尬了,别了别耳边的头发,微笑着说道:“你好,有事吗?”
年轻女人连连点头:“我来找聂教授,他在家吗?”
脚步声响起,聂若朗走到阮水青身边,十分自如地用没受伤的左臂环住她的腰,贴在她身边向外看去,对年轻女人笑道:“小吴,是你啊,有事吗?”
年轻女人手里捧着几本书和IPAD,目光盯在阮水青的腰间。阮水青条件反射般想要避开,聂若朗脸上笑意未减,只是手臂收紧,把她锢在原地,转过脸对她温和地笑道:“饺子好了没有?我饿了。”
阮水青两边脸颊上滚烫,她握住聂若朗左手的手腕想拉开他,可看起来文质彬彬的博物院副院长胳臂上的力气那么大,阮水青手底下他的肌肉收紧,手腕硬得象铁。
在外人眼里,聂教授眼睛里的笑意和这位遗产案中的女主角——聂教授的小寡嫂脸上的绯红色,分明就是某种被撞破后仍然难以收敛的缠绵情意。小吴立刻偃旗息鼓打道回府,匆匆说了一声再见转过身就走了。
合上房门,聂若朗松开手臂,对着有些微愠的阮水青无奈地道歉:“不好意思,别生气。这是我带的研究生,小姑娘很优秀,就是……就是在感情上有些把握不住自已,我不方便直接拒绝,刚好今天你在,就借这个机会……别生我的气,水青,我没有冒犯你的意思。”
腰上被他圈揽住的地方还在发热,阮水青只好说了几声‘没事没事’,然后回厨房去下饺子。
原本和谐的气氛变得微妙,一盘猪肉茴香馅饺子和一盘三鲜馅饺子放在餐桌上,两副碗筷分放在桌子两头。聂若朗居然拿了一瓶红酒和两只高脚杯过来,对着在厨房里拿醋瓶的阮水青说:“上柜左边第三个门里,开瓶器拿来一下。”
红酒配饺子吗?阮水青有些好笑地打开橱柜门,踮起脚往里头找开瓶器,往外头拿的时候不知道带到了一只黑瓷杯,接捧不及,瓷杯摔在厨房的瓷砖地下,摔成了好几块。
快步走进厨房的聂若朗看见地下的碎片,脸上有一点变色:“这是博物院的……”
阮水青被他脸上的神情吓到,听见这句话更是慌了神。博物院里有什么?只有文物啊,这只黑杯子看模样就古色古香,这‘当啷’一声,是摔碎了多少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