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欲之城》夜遥

13、五（1）

　　第五章 全都被吞灭

　　他们像缠结着的荆棘，像喝醉了的酒徒，又像枯干的禾秸，全都被吞灭了。
　　——《旧约那鸿书》

　　聂山确认了身份，亲人们之间也都解开了心结，这一顿饭吃得气氛十分融洽，聂涛端起酒杯向哥哥道歉，兄妹俩相视一笑干了杯中酒。聂若朗在一边看了也点头微笑：“好了，这样我就放心了。”
　　正好这个时候手机响了，看清了手机上显示的号码，聂山的酒立刻醒了一半，这个电话是帮他调查阮水青的助手小金打来的。一般他和小金几乎不用电话联系，都是在固定时间里见面详谈，这次小金这么突然地来电话，肯定是有了什么要紧的事。
　　往走廊两边看看，聂山稍转过身侧对墙，按下接听键，电话里的小金没有一句寒喧，上来就语速很快地汇报道：“她回家以后很快又出门，现在刚走进商业银行宁城分行保管箱业务部。看样子很着急，象是要去取很重要的东西。”
　　“保管箱？”聂山皱起眉头，“她一个人？”
　　“一个人。”
　　“进去多久了？”
　　“刚进去。那里头人少，我怕跟她照面了以后不方便干活，就在外头守着没跟进去。”
　　聂山沉吟着：“你别进去，守好，我马上到。”
　　挂断电话，聂山正在琢磨要想个什么样的理由才能立刻离开但又不显得很失礼，这个时候他突然察觉到了什么，回头看过去，包间金碧辉煌的门正慢慢打开，聂涛在门里对着他笑道：“别躲了，等着你把酒都喝完呢，躲也没用！快进来！”
　　聂山抱歉地笑笑：“刚接到电话，澳洲那边的矿区好象出了点事，我得马上回公司去。”
　　“这样啊……”聂涛很遗憾地叹了口气，但她也明白公事的重要性。回到包间向大家说明了原因，苏静妤放下手里的筷子，笑着说道：“是回你的猎户座公司是吧，正好我刚也接了个电话，有个客户突然有点急事要约见。你喝酒了不能开车，坐我车一起走吧。”
　　两个人先离开酒席一起坐电梯下到楼下的停车场，苏静妤的车依然是那辆威风凛凛的黑色大切诺基，3.6的排量在拥挤的市区里毫无用武之地，反而成了烧油祖宗。外表柔弱的苏静妤相当熟练地开门上车，发动打火，操纵着这个大铁盒子灵活地从停车场开到外面的马路上的滚滚车流中。吃饭的酒店离青峰大厦不远，不过五分钟的车程很快就到了。苏诚律师事务所在地下停车场里有固定车位，停好车，再一起走到电梯口。
　　工作时间电梯繁忙，好不容易等来了电梯，苏静妤却懊恼地低叫一声，在包里翻了翻，对聂山笑道：“老年痴呆症发作，手机丢车上了，你先上吧，我去拿一下。”
　　一起等电梯的还有好几个人，不方便让大家一起陪着等 ，聂山点点头：“那好，改天见，谢谢你的顺风车了。”挥手作别，看着电梯的门关上，苏静妤把包背回肩头，转身向自己的座驾走去。
　　聂山到二十层下电梯，回办公室绕了一圈，没做任何停留就又离开。刚才从苏诚律师事务所出发去吃午饭的时候他坐的是苏诚的车，自己的车就停在地下停车场里，虽然今天喝了酒，喝得还不少，但现在情况紧急，他也顾不了太多了。电梯一路停停走走地到了负二层，轿厢里只剩下了他一个人。出门时他细心地顿了顿，看清已经没有了苏静妤的身影，这才拄着拐杖快步向自己的车走过去。
　　很快，聂山的车消失在停车场的出口处。与此同时，苏静妤坐在黑色大切的后排座上，微微皱起了眉头。车窗上贴的黑膜挡住了从外向内的视线，她盯着聂山消失的方向看了很久，漂亮的嘴唇抿得很紧，眉宇间有些似忧似疑的神色。
　　聂山的车开得很快，在车流里左拐右扭抢道超车，用最短的时间赶到了商业银行宁城分行楼下，看见了坐在车里的小金。小金也看到了他，两人对视一眼，各自拿出手机。聂山边向大楼里走边按键，接通了电话：“她还在里头？”
　　“还在。保管箱业务部在五楼，进大厅以后向左拐，有直达的观光电梯。”
　　聂山嗯了一声挂断电话，按照小金说的办法上了五楼。相较于楼下业务大厅，五楼的保管箱业务部显得冷清很多，也安静了很多。出电梯就是一位微笑的接待小姐，向右手边看过去，空旷的大厅一侧是几个窗口，另一侧是供客户等待休息的沙发和茶几。窗口前现在空无一人，沙发上坐着两个正在低声交谈的老太太，不知道在这里等着什么人。
　　阮水青还在里头没有出来？
　　他心里忖度着，脸上露出格式化的微笑，对接待小姐点点头：“你好，我想来咨询一下租保管箱的手续和资费标准。”
　　接待小姐坐在这里看多了各色人等，一眼就能从穿着和气度上大概分出来人的身份高低。她恭敬地站起来，向一边用玻璃隔出来的贵宾接待室做了个‘请’的手势：“您好，欢迎您。请到贵宾室稍等，一会有业务专员为您做详细解答。”
　　聂山故意放慢脚步，跟着接待小姐走进贵宾室坐下，隔着玻璃四下里打量，通往五楼的一共有两部电梯，除了自己刚才上来的观光电梯以外，还有一部客梯在大厅的另一角上。
　　大约两分钟后，态度和蔼可亲的一位年轻男士走了进来，递给聂山一张名片，顺便做了自我介绍，然后拿出一套印刷精美的资料详细向客户介绍银行的保管箱业务：“……我们银行考虑到不同客户对保管箱有着不同的需求，特别开发了一些有别于其他银行的特色保管箱业务……”
　　聂山摆出很感兴趣的模样仔细聆听，手机却突兀地在口袋里震动了起来，他走到贵宾室外打开来看，来电人又是小金。
　　“她出来了，我要不要跟上？”
　　聂山一愣：“我没遇见她。”
　　小金也愣了：“不会这么不巧，你们正好前后脚上下楼吧。”
　　聂山看向那部客梯，摇头道：“不会，我进来时间挺久了，她不可能是在我上来的时候下的楼，我这就下来，你先跟着。”
　　坐在桌边的业务专员小伙子等这位客户的电话打完以后，态度认真地继续说道：“刚说到特色保管箱，例如说有一种超大型保管箱，可以存放除文件、票证以外的一些体积较大的贵重物品。还有建在地下层的特殊物品保管箱，保管环境恒温恒湿，比较适用于古董及名贵珠宝等贵重……”
　　聂山眉梢一抬：“你说什么？地下层？”
　　业务专员微笑着点头：“是的，就建在我们这幢大厦楼下，安保措施和金库一个级别。”
　　聂山猛地站起来，拄上拐杖就走，脸上竟然很奇怪地露出愠怒的神情，业务专员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知道自己哪一句话得罪了这位先生。
　　下到楼下，小金的车已经不见了。聂山开上车，戴上耳机，一路听着小金的指引和汇报。阮水青从银行里取出东西以后没有回赤霞湖边的大宅，而是把车开到了上一次她在凌晨时分来过的兴安门市民广场。
　　阮水青开车的速度慢，她一下车就径直向城堡的方向走去，走路的时候低着头，有一次还差点撞到了在广场上散步的老大爷，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她肩膀上背的是常背的一只咖啡色皮色，体积挺大，看不太出来里头放了什么东西。手机握在她的一只手里，她看了两三次屏幕，不知道是在等别人的电话，还是在犹豫要不要打电话给别人。
　　这个钟点，市民广场上老人家居多，大家都悠闲自在地逛着晃着。阮水青走到了每次见面的马道旁，往人群里看看，并没有找到熟悉的身影。
　　聂山用树丛和人流做掩护，远远就看见她焦急地等待了一会儿之后，低着头接了个电话，然后立刻快步离开，走得几乎有些仓惶。
　　阮水青的心蹦到了嗓子眼，她耳朵里满是咚咚咚的心跳声。一边走一边警惕地四望，一转弯，在看清挡住她的人是谁时，她下意识后退两步，心脏猛地收缩了一下，吓得差一点儿尖叫出来。
　　聂山拄着拐杖正冷冷地看着她，同样冷漠的一个微笑正噙在他嘴角，他把一只手伸向阮水青，语气温柔地说道：“给我。”
　　阮水青的眼睛连眨几下，颤声道：“什……什么？”
　　聂山的笑意加深，他微扬下巴，倨傲地说道：“在我面前最好不要装傻。老爷子在保管箱里留了什么东西？拿出来吧。”
　　阮水青象哭又象笑地咧咧嘴：“我我我，我真不明白你说的是……”
　　“同样的话我不想再说第四遍。”
　　阮水青深吸一口气平复一下情绪：“我真的不明白……我知道你让人跟踪我，可那是我自己的东西……是我在银行租的保管箱，里面放的是我私人物品，和你父亲没关系……”
　　“在我面前最好也不要自作聪明！”
　　“我没有自作聪明，我说的是真的！没有本人在场，就算我拿了钥匙也进不去保管室！而且租箱的人过世了，也必须要办很多手续才能让亲人开箱！如果那是聂先生的保管箱，我怎么可能打得开？你讲点道理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