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的烟火》白藏W

4、Chapter 4

　　临近闭馆，未等洛子川有动作，绝大多数同学便自觉地起身离开，整个三层空的七七八八。
　　等十点一到，洛子川像往常一样推着收书的小车从一头开始走，最后还留在座位上的同学也都纷纷开始收拾东西。

　　除了顾北江。

　　洛子川路过他时只瞧了一眼，步伐停顿一下，而后，又朝前走去。他想既然是熟人，几分钟的方便还是可以行一下。却不想他收完所有散落在图书馆的书后，顾北江还在那里坐着。

　　须臾，顾北江抬眼，发现图书馆已经空空荡荡，除了整齐划一的书架，只剩洛子川和自己。二人对视，不禁都笑起来。

　　洛子川把装满书的车子停在原地，独自上前，“要关门了。”

　　“嗯……”顾北江的目光穿过洛子川，停在不远处的车子上，“我帮你一起收拾，这样你能早些下班。”

　　洛子川瞳孔微微放大，显然他的请求或者说是热情叫人倍感意外。在他的迟疑和斟酌中，顾北江已经拿起手里的书走到车子旁边，把书放在上面。
　　他推了一下车子，车子没动，顾北江的眉间多了几道褶皱，手上的力道一紧，车轮才终于转起来。这小破车远比他想象中的沉。

　　瞧他已经付诸行动，洛子川便遂了他的人情，快步走过去，按住车把，强制叫车子停住。两个人的手似有若无的挨在一起，顾北江低头看一眼，洛子川很白，不止脸，手上的皮肤也很白。他的耳根不自觉开始发红，默默的把手往另一头缩了缩。

　　洛子川随手拿起一本，指着侧棱上打印着号码的标签说：“先把这些书按照最前面的号码分类，然后再按照区域放，会快很多。”

　　顾北江木讷的点头，跟着洛子川开始有模有样的分起类。两个人总是事半功倍，很快杂乱无章的一车书就条理分明的摞在一起。
　　洛子川推着车，模样看上去轻松极了。顾北江顿时有些惊讶，不曾想他这么瘦弱，能有这么大的力气。

　　洛子川几乎是只扫一眼书上的标签，就能快速的把书放到书架上。顾北江不禁怀疑洛子川只是走马观花，根本没看清楚位置就胡乱放。可当他核对书目顺序时，又发现洛子川放的一点不差。
　　一次是巧合，两次是运气，三次，四次……顾北江心里，不禁对洛子川又钦佩几分。

　　今天收拾的速度不算快，踏出图书馆时已经十点二十分。

　　今天是圆月夜，清辉洒向人间，照亮夜行人的路。圆月，圆满，好的预示总叫人格外偏爱。
　　顾北江心情不错，这是他第一次留心夜晚的校园，原来竟也这般好看，这般热闹。

　　洛子川照顾身边人的速度，走的很慢。

　　“我还没问过你，你叫什么名字？”洛子川侧头问他。

　　“顾北江，北方的北，江水的江。”

　　“洛子川，子在川上曰的子和川。说起来，你是江，我是川，还挺有缘。”洛子川眉眼微微弯起，不问自答，语调轻柔。

　　顾北江点点头，心中应和：确实有缘。
　　他咽了几下，指着前面的几栋楼问：“你住哪？”

　　南江大学的宿舍楼比较集中，男生和女生分别划出一块地。洛子川指着最靠南的那栋说：“A3。”

　　顾北江立刻回说：“我住A4，好像就在你旁边。”

　　洛子川挑了下眉，低声呢喃：“嗯，很巧。”

　　越到宿舍楼下，光线就越发昏暗。高竖的楼层将月色挡在百米高空之外，叫矮小的人儿半点也碰不到。路灯在住宿区入口处就戛然而止，只剩每扇窗户里透出的熹微光亮，拼凑出夜晚的轮廓。

　　最先到的是洛子川的宿舍，两个人停在楼下，洛子川说：“我到了，今天又要谢谢你。”

　　顾北江揪着衣服的边缘理了理，笑着看他说：“不用谢我，我自愿的，不算人情，早点休息。”

　　洛子川闭着眼睛，含着微笑点了一下头，转身要离开的一瞬，胳膊忽地被拉住。他回头，目光里尽是诧异。

　　“看在我们这么有缘的份上，加个微信吧。”

　　顾北江绷着脸，耳根发烫，夜色再黑，也盖不住他红透的耳垂。洛子川犹豫一下，拿出自己那个破旧的中兴，将二维码调出，“好。”

　　顾北江的手还没松，扫了一下后，低头看着手机，直到洛子川点了通过才松开。

　　顾北江看着他裸露的脖颈和锁骨，忍不住说：“以后多穿点，南江冷。”

　　洛子川嗯了一声，便转身进了宿舍楼。而在门外，灯火的暗淡处，顾北江一直瞧着洛子川的身影消失在楼梯的拐角才转身离开。
　　他看了看方才抓着洛子川的那只手，缓缓的握成了拳头。

　　许久不在宿舍住，一进楼门觉得好生陌生。隔着宿舍门就能听到宿舍里响彻天际的喊叫声，从前他就是因为受不了这种吵闹声才搬出宿舍，今日听着却不觉刺耳，倒是莫名有种亲切和好奇。

　　他进门的那一瞬，宿舍顿时便安静下来。只剩一个披着浴巾，头发还在滴水的常子成还在不明所以的“发号施令”：“老煤，残血，快收！”

　　被叫做老煤的是宿舍室长，本名姚齐，因为长得黑，年纪又是宿舍里最大的，所以得了这个别称-“老煤”。众人没事总喜欢叫他老妹，老妹。姚齐性格好，只是憨憨的笑一笑，也从不计较这些。

　　老煤站在草丛一动不动，几下便被对面杀死，常子成刚抬头正要数落老煤，却看到矗在门口的顾北江。
　　常子成惊讶的叫了声：“顾老板！”

　　宿舍里开着空调，顾北江觉了热，脱下外套拿在手里，说：“你们继续玩，不用管我。”

　　几个人径直扔下手机，忙不迭的抢先顾北江一步，把放在他桌子上的东西和挂在他凳子上的衣服全数拿走。

　　汪一明是宿舍最安静内敛的，为人也老实本分，关于集体的活动从来不落下。他戴着一副眼镜，斯斯文文的，大家总喜欢叫他“小明”。
　　他行动起来是最慢慢吞吞的，等顾北江站在桌子旁了，才把自己放在他桌上的三本书拿走，然后撕开一张湿巾，贴心的帮顾北江把腾空的桌子擦了一遍。

　　顾北江从柜子拿出一套新的床单被罩，收拾好后，便换了身睡衣去洗澡。

　　门关上的一霎那，宿舍三个人顿时炸开了锅。
　　常子成最先绷不住，着急说：“顾老板怎么突然回来住了，他不是有专门的司机接送吗？”

　　汪一明推了推横在鼻梁上的眼镜，一本正经说：“回来问问吧。”

　　常子成和老煤看着他，同时摇头。老煤低声说：“谁知道是因为好事还是坏事，万一撞在枪口上，以后还想不想抱大腿了！”

　　就在这时，门忽地开了，三个人立刻屏声静气，顾北江站在门口，悠悠开口问：“我的校园卡没带，谁能借我洗个澡？”

　　三个人顿时一阵狂乱，挤破头的往上递卡，“老板，随便刷。”

　　顾北江忍俊不禁，拿了最老实本分的汪一明的卡，“谢谢。”然后再次转身离开。

　　“我觉得，顾老板有好事。”
　　“我也这么觉得。”
　　“加一。”

　　宿舍的淋浴自然不似在家里那般高档，水流洒的一点都不均匀。成股的水顺着侧脸的棱线一路向下，顾北江的肌肉线条被勾勒得格外分明。
　　浴室里回荡着湍急的水流声，顾北江喘着粗气，脑子里全是洛子川的音容样貌。
　　他从来没有这么在意过一个人，从来没有。

　　擦干头发，喝了杯温水后，顾北江才拿起手机，看到几条未读信息。
　　季衍：【北江，明天我去你们学校找你，一起吃个饭。】
　　季衍：【我们谈一下投资的事。】
　　季衍：【不会占用你很多时间。】

　　顾北江不想在这种毫无意义的事情上浪费时间和精力，想都没想便拒绝了。
　　顾北江：【我明天有事，你直接发文件给我，我自己看。】

　　季衍抱着手机等了大半个小时，明知他会拒绝却还守着渺茫的希望。他不知道究竟为什么，自己退而求其次竟也没法得偿所愿。

　　宿舍里没了打游戏的吵闹声，其他三个人破天荒的早睡一遭。

　　等待头发晾干的这段空挡，顾北江打开了和洛子川的聊天对话框。他们还没说过话，所以只有空荡荡的一片白屏。
　　他打开相册，从今天在图书馆偷拍的照片里挑出一张最好看的设置成背景。

　　就在他刚设置完成时，对话框的上端出现一行字：对方正在输入……
　　他霎时觉得喉头一紧，整个人都绷了起来。

　　那行字反反复复出现了许多次，他却没能等到一条消息。

　　顾北江按耐不住，在手机上敲了几下。
　　顾北江：【睡了吗？】

　　洛子川回复很快：【还没。】
　　顾北江：【今天累吗？】
　　洛子川：【还好，习惯了。】
　　顾北江：【明天还去咖啡馆打工？】
　　洛子川：【嗯，每天都去。】
　　顾北江：【我陪你一起。】
　　洛子川：【又喝牛奶？】
　　顾北江：【嗯。】
　　洛子川：【请你喝娃哈哈。】
　　顾北江：【好。】
　　洛子川：【困了，想睡觉。】
　　顾北江：【睡吧，晚安。】
　　洛子川：【晚安。】

　　几条无聊又乏味的聊天，叫一个自小成熟稳重的男生失了方寸。他用手被子紧紧揪住被子，把自己盖的严严实实，生怕那如鼓声般的心跳被别人听到。

　　明天，顾北江从未如此期待过明天。他下午在咖啡馆都看好了，明天晚上要请洛子川吃另一条街的煎饼果子。
　　一大张饼从中间横切一刀，变成两半，正好给两个人一人一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