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0、第 10 章 ...
-
28【初诊】
15岁的林月寮迎来了同龄人最晚的分化——报告。
允书隽对她无法分化这件事见怪不怪,也不太在意,按她的说法,林月寮这种情况更像是发育过度的Beta。她带林月寮检查了一两次,所有医生都叫她再等等。
他们下不了定论,林月寮也劝自己和允书隽别往心里去。
直到景原的出现。
他给林月寮注射了一针通用Alpha信息素,俗名Omega抑制剂。
半个小时后,林月寮陷入了昏迷。
她的诊断书多了一项病症——信息素排异症。
允书隽趴在她床头哭了半夜,直到她醒来才愿意去休息。
允书隽直到原因一部分在她,她自责地无以复加。林月寮让她去休息,而后继续打葡萄糖。
林月寮和允书隽都以为这就是全部了。
后来景原支开允书隽,又给林月寮做了其他检查。
一份报告被送到林月寮手里。
景原怕她看不懂,还在一旁解释道:腺体发育不全,信息素因腺体未成熟无法释放造成堆积,随时有病变的可能。
腺体连接着大脑,解决的办法是切除腺体;或者等一个机会让它自我成熟,在这之前用其他方式导出堆积的信息素。
景原把结果轻描淡写地告诉了林月寮,他给了这个女孩一个选择的权利。
是成为一个没有腺体的“残疾人”,还是带着这份随年龄增加而更加高悬的审判之剑去等一个飘渺的可能性?
林月寮捧着冷掉的热茶,苍白的指尖摩挲杯壁。
“腺体重要吗?”她问景原。
景原神色很少正经,而此刻他坐直身,双手交握:“如果你是说信息素的话,那么,是的。”
景原:“在这个社会,地位和权利的争夺甚至能靠信息素来进行。越加强势的信息素意味着你具有更加强大的竞争能力。”
林月寮没有说话。
景原给她看了一份数据,“金字塔尖里百分之八十五的人都是A级及以上的信息素所有者,智力、逻辑能力、共情能力,这些不脱胎于信息素的个人能力量化值却能间接地影响个体的信息素。”
“也就是说。”林月寮放下杯子,“不仅仅是成为一个Beta那么简单,对吧?”
“云上的人跌落通常会比生在泥里的,更容易被人踩在脚下。”景原轻描淡写道,“你面临的可能是所有人的歧视。”
林月寮:“明明不由我。“
景原点头:“明明不由你。”
林月寮闭上眼。
半晌后,她宛如自言自语般对景原道:“医生。”
“嗯?”
她睁开眼,朝他笑笑。
“我本来想说,我无所谓什么腺体,可是我发现我办不到。
“就连在晚分化的这段时间内遭到的龃龉我都不能忍受,我很难想象,真的走到那一步,我是否有勇气继续活下去——那是多少偏见和歧视,我无法想象。
“我不是一个勇敢的人,甚至可以说懦弱。如果我摘掉了它,在苟活的时间里还要遭人议论,那我不如在分化里死去。”
景原望着她,眼神沉静:“你想清楚了吗?”
“我怕死,医生。”她说,“我试过对自己说没什么大不了,可是我失败了,我没有我想的那么坚强,我怕他们的讥笑和欺凌,我怕没有人理解我,没有人站在我这一边,他们只会笑我是不完整的,笑我是没人要的。
“我也怕我的母亲活在自责里,我怕她为我想好所有后路,怕她去面对我所面对的。”
景原无法与她感同身受。
他收起林月寮的档案,他只是尊重自己每一个病人的意愿。
他其实是支持腺体切除的,活着便有希望,这个世界或许没她想的那么糟糕。
可他不能这么说。
人所受到的伤害无法量化比较,他不知道林月寮曾经历了什么,自然也无法大言不惭地说自己站在她的角度为她考虑,然后替她做决定。
毕竟他的力量是如此微弱,连拯救一个人这种小事都做不到。
如果未来她真的到了那么危险的一天,那么,不管要用什么手段,他一定会为这个怯懦的女孩找一条路。
这是他作为医生唯一能做的事。
景原突然觉得悲哀。
这个社会仿佛被扭曲了一般,对一些没那么重要的事执着,反而忽视了更深层次的东西。
被信息素连在一起的东西终会因为另一份更好的选择分开。
可到头来,谁都看不到这一点了。
29【阴差阳错】
她在夏日被下了诊断书。
明明是盛夏,却冷的惊人。
林月寮捧了杯冰奶茶,在树荫下小口喝着。
远处突然噪杂起来,一辆满载的巴士开过来,停在不远处的学校前面。
有个人下了车,拉起一道红底白字的横幅。
林月寮瞥了眼,写的是“南坞中学数奥…”,后面的部分被男老师遮住,没看明白。
林月寮摇动瓶子,冰块撞击在塑料杯上,咔哒咔哒小声响着。
她从花坛边上跳下来,拍拍裙边走到大巴边。
那老师忙着招呼人下来,没看到身后还有个人。
他一往后退,差点要踩到林月寮。
一个高挑的人拉了他一下,成功把林月寮从被踩脚的危机中解救出来。
在这种炎热的天气里,她还穿着笔直的西装裤,白衬衫扎进去,把身材勾勒地清清楚楚。
林月寮十分佩服,她没来得及看她的脸,就见那人一转身,高高的马尾在空中划了道弯儿。轻风打到她脸上,有点点痒。
林月寮挠挠脸颊。
她还想和那个姐姐说声谢谢。
没想到这个姐姐还挺雷锋。
男老师和她说了两声抱歉,连忙带队进去学校。
林月寮跟着走过去,她混在队伍里,竟没被人认出来不对。
保安眼熟她,见她一个劲眨眼,也睁只眼闭只眼让她混过去。
年轻男老师像是第一次带队来别的学校比赛,一时搞不清楚流程,手忙脚乱的。又是资料落在地上,又是打错了电话。
林月寮就见刚才帮了她的那个人叹口气,走过去接手了他的工作。
先是把准考证发给学生,再一个个点名,一一嘱咐好考前事宜后,男老师总算接通了负责人的电话。
半晌后,他磕磕巴巴地说:“那个,那边让我们自己按准考证上的考点去找。”
那个女生:……
林月寮:……
年轻男教师都要哭了,他呜咽地嘟嘟囔囔,一会儿又说路上堵车,一会儿又说学生拉肚子。
左右倒霉到现在到这里已经快考试了,他办事不利影响了学生考试,他惭愧,愧疚,罪该万死……
眼看已经消沉到把自己和草履虫归为一类了。
林月寮:……
林月寮人麻了,她想,得了,屁大点事,还不及老娘一根头发丝的,哭哭丧丧的,这人不行。
她扭头,问最近考生:“你在哪儿考试?”
那个人看了眼准考证:“办公楼二楼201。”
“哦,最近的那栋就是,”林月寮给他指了指,又问其他人,“过去那边吧,还有在其他地方考试的么?”
考生:???
考生们本想怼她,都什么时候了还瞎指路,话还没出口,见她面生,又眼熟。
像极了在校门外差点被踩到的那个路人。
考生:……靠!
脑子灵活的已经转过来了,这个混进来的应该是这所学校的学生,急着考试的人也来不及去问保安,就近涌向林月寮。
三十余人,一半在办公楼一半在教学楼,剩下倒霉小鸟两三只被划在校外的一栋改建过的老宿舍楼。
那鬼地方不好找,林月寮觉着这几个人绝对会迷路,便打算带着他们过去。
好巧不巧,这几人里,先前帮过她的那人也在。
林月寮把人跑着带去,进教室时,离考试封闭考场只剩了4分钟。
林月寮抓紧时间,和她说了一句“考试加油”。
那个漂亮姐姐疑惑地看了她一看,还是点点头。
林月寮放松下来。
这一路跑地她直淌汗,此刻闲下来,才发现已经快三点了。
不知道被丢到哪个垃圾桶的冰块也早化了。
她也要化了。
林月寮扯了扯领口散热。
她本来想走,回家吹空调去,可她今天出来本就是散心,遇到这群人一闹,烦心事去了一半。
林月寮想,说不定今天是她的幸运日,索性把另一半也消灭了。
那边考试开始了,林月寮在考室外站了会儿,被监考老师赶走了,她又站在旧宿舍楼下面等。
过了大概半个小时,就有人出来了。
那人一见林月寮,乐呵地打招呼:“刚才谢谢了!”
林月寮记得他,是个挺能说的男生。
她颔首:“你考完了?”
男生:“差一点,不过太热了,我就出来了。”
林月寮:……
林月寮:“感觉你们带队老师要哭了。”
“小霖不会的,他顶多自己生气然后瞪着我。”男生哈哈大笑两声,走到林月寮身边,“你等人吗?”
“对。”林月寮本靠着墙,现在站起来了,“你们都是一个学校的?”
“是啊,南坞的。”那男生道,“可是全市最牛逼的学校了!你是市立的吧?市立虽然也厉害,但要是和我们比,那还差点儿。”
林月寮接不上话,他说的是事实,但她就是觉得这人脑袋有点问题,哪有人这么说话的。
男生在包里翻了翻,拿了瓶水开了喝,“我们学校最厉害的就属江云栎了,喏,就是刚才给我们发准考证的那个Alpha,她虽然是女Alpha,但比大多数男Alpha都厉害。”
林月寮耳朵一动:“是那个扎高马尾的姐姐吗?”
“对啊。”男生笑笑,“她已经被南坞高中部定下了,羡慕的嫉妒的喜欢她的,能从城南排到城北。”
林月寮没听到他下面说了什么,只记得两件事。
她叫江云栎,高中会读南坞。
30【早有预谋】
林月寮还是没等到江云栎出来。
她接到了允书隽的电话,说检查已经预约好了,半个小时后开始。
景原建议她每个月,或者每两周做一次信息素检查。她原来就在烦这件事,然后从研究所跑出来散心,这会儿还是被逮回去了。
她挥别那个男生,来时那点郁闷已经消失了。
护士给她抽血的时候,问她:“月亮,你今天开心啦?”
林月寮笑:“有这么明显?”
护士把棉球按在针孔上,针头抽出来:“可不是吗,空气里都在冒花儿了。”
允书隽坐在一边,也在笑。
林月寮还是什么都没和她说。
“妈妈。”她侧过身问允书隽,“我想考南坞。”
允书隽想了想:“是下周选学校么?”
林月寮点头。
允书隽眉头松开,温温柔柔地笑:“那就考。”
放榜那天,她早早地起来,赶到市立中学。
她的名字在很前面的位置,录取学校一栏写着“南坞高中”。
开学典礼前一天,她跑到南坞踩点。
她发现在大礼堂后面有个修建地漂亮的庭院,教学楼上面有个很大的天台……
开学典礼那天,她偷偷地满校园找江云栎,生怕被别人知道她是在找人。
她悄悄听别人讲话,得到了无数的消息。
比如那几个成绩最好的人都坐在前面,比如今天的新生代表不是江云栎……
林月寮钻进人群里,踮起脚看前几排。
直到开学典礼快开始了,观众席前面那个唯一空缺的位置也没人坐。
林月寮有些泄气。
这样傻傻地找人,找到有什么用……
咕地一声,她肚子响了。
林月寮隔着栏杆买了豆浆和包子,她咬着软和的包子皮儿,典礼已经开始了。
她可不想现在进去,可就这样在校园里晃也很显眼。
林月寮想起那个漂亮的庭院,她溜过去,看到一台自动贩售机,觉得刚才那个包子没吃饱。
她买个盒酸奶,想着上课喝大概也不会被发现。
林月寮背对着阳光,拿吸管扎破豆浆包装。
啵地一声响。
突然一阵风起,鸟雀叽叽喳喳地振翅飞起。
林月寮被吓了一跳,她生怕自己翘典礼这事暴露,受惊回过头去。
她对上一双眼。
那是一双纯黑的眼睛,本该冷静自恃,此刻却因为她的突然回头而多了一丝茫然和慌乱。拥有它的人白衬衣很干净,整整齐齐地扎进裤子里。高马尾有一丝落在肩膀,勾起来能挠到她脸庞。
林月寮一下就认出了。
是江云栎。
林月寮心下意识一颤,她把豆浆递出去,问她:“要喝吗?”
江云栎:……?
林月寮:“我还没动过…”
江云栎沉默两秒,突然笑了。
林月寮紧张极了,下一刻就听见江云栎说:“不用,我吃过了。”
林月寮应了一声,装作不认识她。她走过去,站在江云栎面前:“你也是翘课的。”
江云栎好笑地看着她,想知道她接下来要说什么。
林月寮踟蹰一会儿,竖起一根食指,小小声道:“所以我们现在是共犯,你可别举报我。”
“毕竟你长那么好看,和老师一提就知道你是谁,举报的话你吃亏得多,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