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第40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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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蕾丝GL。第040章。榕树下 。 2006。》
这里是G城外郊，距离市中心五十余里的山区地带。荒无人烟，却有一片废弃旧宅，大概有一百余栋的样子，生活区与小型商业区混合在一起，看得出以前曾经是这个山坳里最繁华的所在。或许是当地人集体迁居后的剩余建筑群，像是被遗忘了一般，空落落杵在一道山坳里，等待拆迁。
往车窗外看，太阳已经开始顺着山坡往下滑落，云朵有一缕没一缕地飘在空中，天空呈现出一种垂死的橙黄色，和地下这片废域同样荒凉。
阮泠紧挨着车窗坐着，格外仔细地咬着自己的下唇，从左边换到右边，从外侧换到内侧，咬得整只唇瓣红彤彤的，饱满得像颗熟透了的小樱桃。她只恨不能咬住自己的心脏，好让它能够缓下点劲来，不要跳得那么剧烈。
她紧张的原因不是因为Queena，后者甚至一句话都没有对她说，直接命令葵开车之后便扭头朝向窗外，一言不发，全程都是如此。
偶尔瞟几眼偷瞄过去，阮泠都是又失望又越发紧张。说实在的，她真的很害怕Queena这种面部神经瘫痪的样子，脸皮下仿佛有某种暗流在汹涌，万一喷发，自己就全完了。
可是这种时候，哪里容得她后悔？
一个急刹车，雷克萨斯停在一间看起来像是杂货铺的小门面前。这是依照阮泠的吩咐，来到的她口中“分量会很足”的DQ分店。年久失修且又荒无人烟的一间分店。
葵下了车，往左看是人际绝迹的空荡长街与破旧荒屋，往右看，景物同左。再回头仰脖子望向独门独栋的这间铁将军把门的破落小门面，葵的脸都要绿了。
全体建筑群中仅有一样东西能比葵此刻的脸更绿，即是小门面屋前那棵巨大的老榕树。
阮泠溜下车跑到榕树旁，闭上眼睛惬意地伸了个懒腰，才伸到一半，就听到葵低沉中压抑着恼火的嗓音：
“就是这里？DQ分店？！”
还有一句她没有吼出来的话一定是“你有没有搞错”？！阮泠在心里揣测，忍不住觉得有点好笑。
“是这里没错！恩，不过为什么这里会变成这个样子？”
葵的脸扭曲得快要拧出水来。
“你问我？你确定这个问题你要问我？”
阮泠吐吐舌头，脚步往榕树的方向退了小半步，避开葵的强光直射。
好在葵的涵养比她想象的更好，说完这句话，她便正了正脸色，回转身毕恭毕敬打开了车门。
仍然是面无表情的，Queena走下雷克萨斯，径直走入榕树枝桠繁密的中心区域。奇怪的是，她走入树荫之下的同一时刻，整棵巨大的榕树竟然无风自摇，树枝轻摆，沙沙的树叶摩擦声映在耳里，像是对她示好一般。
阮泠怔了怔，赶紧跟上她的脚步，小碎步跑到树中央。这棵榕树少说已经有了上百年的树龄，树高逾三十米，树冠朝着四面八方延伸着，斑驳的树身与枝干交织在一起，形成一片稠密的丛林。日落时分，显得更为稠密阴暗。
Queena转过脸看着阮泠，表情晦暗不明，看得人心里发慌。
“很好。”她突然说了这么一句话。
阮泠愣了愣，不明所以。
“这里很好。”Queena一字一句缓缓地说，“你遇到的好玩的事，可以说了。”
她的眼神很淡漠，像是在看着一个陌生的路人。两种眼神在阮泠心里激起强烈对冲，她发现自己的心又在无规律悸痛，有些费力的，她能分辨出来，这些悸动里头有种感觉，叫做“不甘心”。
“好玩的事情有很多，你想听的是哪件？”
自己的声音变得很陌生，阮泠觉得仿佛听到一个截然不同的自己在说话。
Queena没有接话，更冷的眼神，阮泠瞪大眼睛回望着她。
“我猜你很想听的是晟副总中断蜜月旅行回公司的这个部分，是不是？”
她眨眨眼，嘴角勾起不算轻松的笑。对方仍在沉默，但是目光里透出的一丝异常波动，被她轻易捕捉下来，这就是她说话语气更加刻薄的直接原因了。
“但是关于晟副总，我想起了更加好玩的事情，你想不想知道？”
对方传递过来的讯息，充斥着等自己交待完一切之后就会杀掉自己泄恨的意涵。阮泠觉得自己不应该继续笑下去，便换了与对方一样无表情的脸孔，蹲下身子，手伸向地下，那里有一个不算大的树洞，如果不仔细分辨，根本不会注意。
葵在不近不远的地方，像标枪一样站得笔直，整个人像蓄势待发的豹子。通常到了陌生一些的地方，她就会如临大敌一般充满戒备。Queena整个人于是十分放松。难道小兔子会摸出把自制土枪来解决自己么？它顶多能摸出一根私藏胡萝卜而已。
小兔子很认真地在洞里摸索着，伏下身子，将半只手臂都伸了进去，她掏出很多东西，都是小孩子的零星玩意，她看也不看，掏出来就放在一旁。直到她掏出一只透明的塑料瓶，里面有些纸片模样的东西。
她前言不搭后语地抬起头问：
“Queena，你的记忆是从几岁开始的？”
像是知道没有人会回答，对方只想知道关于晟千娆的一切而已，她于是捧着塑料瓶站起身来，自己问自己答：
“我的记忆开始的地方，就是这里，那个时候我一岁半。”
她拧开瓶盖，纤长的手指夹出瓶里卷曲的纸片，薄薄的纸片泛着陈年的黄色，有好几张。
Queena耐着性子往上望，层层叠叠的枝桠看不到尽头。她打算再给她一分钟。一分钟，也可以让自己想想该怎么惩罚这只不听话的小白兔。
小白兔细细尖尖的声音沿着树枝传过来，树下非常的静，静谧将人的声音凸显得十分清晰。
“我记得我在这棵树下面画了一整天的画，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我画的这些画……”
她将其中一张卷曲的纸片抻平，展给Queena看。
画上是一些凌乱的交错的直线，乍一看像是无数张层叠的蜘蛛网。目光撞上画面的第一个瞬间，Queena整个人都是一震，下意识地，将纸接过手里，像是怕遗漏了其中任何一丝细节般，每一毫米每一毫米地端详着。
光线不算好，Queena却看得十分认真。这些网状的交错直线并不像乍一看时凌乱，不光有深深浅浅的笔触，每条直线之间除了交叉点之外没有任何重合，非常周密的脉络，如同人体经脉一般异常繁杂但却异常明晰。
“这……是你画的？”Queena有些艰难地吐出这句话，用难以置信的眼神盯着她。
阮泠点点头，展开一张又一张纸片，放在掌心端详着。
“一岁半的那天我在这棵树下面，突然发现妈妈不见了，有人问我妈妈去哪里了，我太小话说不清楚，就在地上画起来，那个人见到了，就拿来纸和笔给我画，我画的都是妈妈的样子，可是那个人说看不懂——”
她停下讲到一半的故事，很是委屈地指着Queena手里的画，“可是你看这些画，妈妈明明就在里面呀……”
她小巧的指尖点向一条暗色的细线，顺着某种奇特的方向移动着手指，随着指尖的指引，果然有人脸的轮廓线一根一根的从画面里万千条直线中突显而出，其他线条仿佛都不见了，眼帘里只剩下了这样一幅人脸特写。非常漂亮的一个女人的脸，非常漂亮。
“你看到了吧？”阮泠观察到Queena脸上惊讶的表情，于是说，“可惜那个时候我太小了没有办法解释清楚。你看，这是我妈妈的样子。像不像你？”
Queena觉得呼吸有些艰难。她本来并不觉得那幅肖像画和自己有什么联系，但是经阮泠一提，她竟然觉得怎么看怎么像——像她自己。下巴、鼻子、眉毛……都很像，眼睛甚至透出琥珀色来，这不就是她自己么？！
深吸一口气，她闭上眼不再多看，双手用力地合上纸片，紧紧捏在手里。黑暗里，她听到阮泠失望的声音。
“你不觉得她像你吗？是你啊，就是你。”
睁开眼，是抱着自己的头慌乱摇晃着的阮泠。“是你。”她叫起来。“是你！”
Queena伸手握住她的肩膀，沉声唤她的名字，等她停下来不动弹了，才哑声说：
“我知道，你画的是我。我知道。”
她只是哄她，安抚她，阮泠却笃信不疑，开心地笑了。
Queena看着她小小的笑脸，喜悦的光芒就这么从她眼睛里blingbling蹿出来，就像是很多年之前的那个下午，同样灿烂的笑脸，像是刻板一样刻在眼前。
作者有话说
第40章 第40章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