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北望》青山冷笑人

78、第 78 章 晋江独发

　　步入冬季的灵台城，大街上人很少，由于大部分召南子民都转移去了东都，本就人数处于劣势的长云人，便更显得冷清。城中颁布要令，要求居民留在家中，若无要事不要外出，大街上只有巡逻队走动，孩子们趴在窗户上，睁大眼睛，看着那些穿着制服的守卫走来走去。他们面目严肃，眉宇间不苟言笑，孩子好奇又害怕，但到底在屋子里是安全的，守卫不至于闯进屋里把他们带走。

　　天气异常，导致风雪不断，但灵台城木柴供应不足，城里开始给每家每户发放柴火，到底是城内人少，不至于捉襟见肘。

　　灵台城从未陷入如此严寒环境，这般严寒，整个召南怕是只有龙昭地区才会如此，大片的凤凰木被冻死，长云人可不管这是不是神木，作为植域最广的树，它们被冻死了恰好解灵台地区的供热之急。

　　柏旻站在琼楼上，能看见伐木工在砍凤凰木，刀斧的声音、人的声音不绝于耳，那象征着召南皇权的一棵棵神木倒下，像一堆亟待燃烧的废物。

　　他的目光所及也仅限于城内，不会看见同样在数十里外登高远观灵台的甘棠。

　　地处五瑞城西北方向的灵台，听下属来报，处于严寒中的灵台已冻死了大片大片的凤凰木，长云人将这些神木的尸体当做木材燃烧，属下言语间尽是愤懑，恳求甘棠出兵。凤凰木象征着皇权，那是神木，如此亵渎神木，所表之意，不需言尽。

　　“陛下，司天台传来密令。”一个男子小心翼翼地捧着个精巧盒子送到她的面前，那是张二狗，而今，做惯了她的小厮的二狗，依旧在她手下做事，甘棠伟岸的形象在城民的心中根深蒂固，能在女皇身边服侍，是无比光荣的。

　　甘棠从二狗手里拿过密令盒子，挥了挥手，张二狗瞬间明了，行了个退礼便撤了。司天台是甘棠特意成立的，用于观察天象，看起来很不起眼，但在战时却能独掌先机。比如在数日前，她便已收到了天气将会异常的消息，司天台的人能未卜先知，在东都可是神明般的存在。

　　其实他们并非能未卜先知，不过是根据天象推测罢了。

　　密令盒子里的密文是用她自创的密文记录的，旁人看不明白。

　　“明日大风雪……”她看着西北方向的灵台，若有所思。

　　一声炮响刺破天际，召南东都军发起了攻势，滚烫的炮火在空中炸开，碎片落入长云营中，猝不及防的长云人很多都被划伤，苕三仪集结队伍准备反攻。

　　所有人都能看到原本沉闷的苕三仪就像眼里落入了光，整个人突然活了。她有条不紊地指挥着队伍，多少准备就是为了这一天，她还担心甘棠不出兵。

　　甘棠的炮弹只在空中炸了一次，而后便开始远攻，远程炮轰，但实际上所着之地面积不大，如隔靴搔痒，苕三仪看着这般攻势，顿时陷入了深思。

　　“她这是想干什么？引蛇出洞？”

　　东都向来狡猾，所用计谋远远不似表面上简单。东都炮声依旧响彻天际，城中百姓听到炮声，纷纷躲了起来，大街上一个人都没有。战场上只见炮火不见其人，苕三仪站在城墙上极目眺望，丝毫没有发现东都的踪迹。

　　炮火不断，啸声不绝，炮的声音与她听过的不同，她总觉得里面藏着某些她捉摸不透的信息。

　　“将军，是否出兵？”

　　“派出一支小队隐匿前进，找出炮口。”

　　一支小队从北门出发，绕过炮击范围，依着雪色前进。他们轻装而行，身上只有剑和布甲，因为要以最快的速度到达炮口，不让东都发现，他们连补给都没带，想着此番探查很快就结束。结果时至中午，苕三仪依旧没等到那支小队回来。恐遭遇不测，遂派出第二支队伍援助，然而第二支队伍也是同样的结果。

　　炮火依旧继续，派去的人一个都没有回来，战斗一开始，她就中了东都的计谋。对方意图直接明了，甚至都不需要特意去猜，甘棠想将他们引出来，苕三仪可以选择不出去，但逐渐会形成围城之困，天降大雪，风寒肆虐着这根本没遇过如此极端天气的灵台城，久而久之，他们便会因为资源匮乏而被对方不费一兵一卒打败。

　　“向少主借那只圣鹰。”苕三仪略微思考，便有了对策。

　　“圣鹰行踪不定，就连少主都理不清它的脾气。”

　　“行不通也得行，必须通知其他军营出兵，分散敌方注意力。这样的阵势，只有圣鹰能传递信息。”

　　手下的人很快就去了，不一会儿就得到了回复。柏旻很难得地出借轻鸿，只不过临走时，少主那平静如水的脸依旧没有半点波澜。他这个样子有多久了？怕是从进入灵台开始便已是这个样子，阴晴不定，有时候能做出为民的好事，有时候却又冷酷无情，将人命视如草芥。

　　苕三仪管不了那么多，柏旻只要没反对她出兵，她便心满意足。

　　她必须以最快的速度将消息送到别的军营，声东击西，打乱敌军的计划。他们找不到炮口，也找不到敌军，对方形如鬼魅，半点轨迹不可寻，若是一直被动防御，迟早都会被对方磨得一点儿都不剩。

　　一封军情被送至各地，上附有柏旻签署的军令，一次防卫战演变成了寻敌之战，如鬼魅般的东都炮火终于停止，苕三仪将其理解为计策起效了。

　　她并不知道，轻鸿飞出灵台的第一天，前线指挥台某日早上，窗台上出现了一只鹰，脚上还挂着一手指大的竹筒子，宫人见之，大吃一惊连忙将侍卫喊来，鹰面对拔刀相向的侍卫们丝毫不惧，一只鹰昂首挺胸，连声音都没发出来。

　　“你说是不是灵台那边派来打探的？”
　　“脚上有竹筒，看着不像，倒像是传递信息的。”

　　侍卫们打算靠近，却被啄了一嘴，顿时拔刀就要上，却被一声清冷孤傲的声音制止：“都退下！”

　　一群人簇拥着一个女子，那女子眉宇间尽是帝王之气，她向身侧侍从悄声道：“去备些生肉来。”

　　人们纷纷跪下，大喊“参见陛下。”

　　“你们若是出手，区区数人，也妄想将它拿下？吾及时赶到，才免了一场悲剧。”

　　甘棠伸出手，向鹰招了招，鹰不为所动。人们看着这位新帝，眼里难得一见的温柔，用着极其柔软的语气嗔道：“你再不来，吾可就走了。”

　　说罢还真转身，那只纹丝不动的鹰突然起身直奔甘棠而来，势之迅猛，将周围侍卫吓了一跳，喊了一声“护驾！”

　　见只见那鹰爪稳稳落在甘棠手臂上，还用头蹭她的另一只手掌，甘棠挥了挥手，让围观者都散了，抬着手，擎苍走入了指挥台。

　　甘棠坐在石桌边，将鹰置于台上，她看见了鹰爪上的竹筒，却不去动它。

　　“你这鸟，来我这投诚，是为了给你主子求情么？还把情报送来。”

　　鹰歪了个头看着她，甘棠笑了笑：“你可以装傻，但这军情我就算不看都猜了个大概，无外乎就是通知各部注意东都敌袭，抑或是来个声东击西，我若是不配合一下，岂不是很不给苕统领面子？”

　　侍从将生肉呈上来，甘棠夹起一片生肉，鸟儿立马伸过头去，将那片生肉吞了个干净。

　　“瞧你饿的，难道城里的日子过得不好？”甘棠抚摸着它的头，接着对着它说：“你说，你主人都如此用心良苦给我送情报，都这般示弱了，我若是不回点礼，是不是不应该？”

　　轻鸿不懂甘棠与柏旻的恩怨，只知道想让他们变回以前一般，也不懂甘棠话里的话，它一被放出来只想着来见她，灵台那个女人无趣极了，天天对它行礼叩拜，气息也不如眼前这位女主人般让人舒服，它多想主人和这位女主人在一起的日子，那时候它跟着他们航行，多么的自由，多么的快乐。

　　轻鸿吃饱了，可它脚上的竹筒纹丝未动，它有些焦急，便把脚探了出来，让她拿去看，可女人却笑说：“不看，这竹筒有暗格，我贸然打开，必定会被人发现，我有更好的打算。”

　　甘棠摘了一片凤凰花的花瓣放在轻鸿面前，笑道：“信儿呢，你就照送，这片花，送到你主人面前。”

　　轻鸿不解其意，只当是两位主人愿意和好，相当小心地将花瓣衔在嘴里，甘棠将它送走，站在指挥台的院子里，看着苍鹰高飞，那是一只多么自由的鸟啊！

　　甘棠示意停止炮火攻击的第一天，灵台认为获得了首次胜利，但她并不知道，指挥台控制的所有炮台，那里并无炮手，真正的炮手是在指挥台内，灵台不知东都技艺精湛，亦不知东都为了此役，付出了多少血汗，甘棠想结束这场旷日持久的荒谬战争，西部本来就是她的江山，长云割据多年，是时候讨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