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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世事变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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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三章,世事变故
上帝的公平在于把每一个人都扔在这个纷繁复杂的尘世里。而他的私心却是有的人躲在豪车豪宅里欣赏,有的人却要在艰辛的生活里走一遭过一辈子。富贵贫贱,强弱善恶,是魔鬼是天使,都要多跌几个跟头才知道多个心眼。
俩个人边吃边聊,主席大人一会给他盛汤一会帮忙加菜。喝止了好几次人就皮着脸笑呵呵不听,陈一帆懒得说了由他去弄。
“一帆其实你们家情况很一般,为什么不申请贫困生助学金呢。”
“不想申请。”
“是不喜欢咱们校的评选办法吧。”
陈一帆服了,这家伙好像变成自己肚子里的蛔虫。
“这种用粗暴直白的方式让同学揭自己家里的窘境很残忍,其实我也不喜欢。我曾经跟教务处的主任提过希望可以改革一下,但主任没同意。”
“为什么。”
“一来这是学校的传统这些年都这样。二来他权力不够还要让校长认可,主任也不想惹麻烦。”
“都是些王八蛋。”
“对,他们都是王八蛋。”主席大人附和。
“你是给王八蛋干事的。”陈一帆冷不丁冒调转枪头。
主席大人抽出一张纸巾帮对方擦掉嘴角的米粒。“这个不对,学生会是给大家服务的。不只老师校领导主要是学生。我们今年重点扶持的就是外联部,已经联系了好多企业让同学们可以去实习。这样既能挣点钱补贴生活费用还能增加实践经验。”
“那你们学生会以后给学生多做点好事。”
“好嘞,你说什么我听什么。”
“有病,挨我什么事。”陈一帆突然想到些事。“我问你个问题你老实回答。”
“好。”
“让我去花圃干活是不是你帮杜毅出的馊主意。”
主席大人略一停顿然后点头,笑。
“你个混蛋就那么喜欢控制我的人生。”
“不是控制你是想让你多出来锻炼锻炼,这样多好。”
“为什么挑哪个地方。”
“因为那里活轻松又不用出校还有补贴。而且我跟张教授挺熟悉,有什么事也好照应。”
你怎么不说方便你操控。陈一帆心里翻白眼。
“你跟张教授很熟?”
“对呀,我母亲的一个朋友是张教授的学生。来这个学校后家里就帮我打点了打点,慢慢就熟悉起来。”
“哦,这样啊。”陈一帆点头不再说话。
“是不是杜毅他们特别想认识这个张教授?”
“你当初就是拿这个当幌子忽悠我们宿舍的,他们想也正常。”
“好吧,我帮你们认识。嗯,下个周末张教授的女儿从国外回来要半个Part。到时候我请你们一起去。”
“这样好么。”宿舍那群家伙呜呜喳喳的真怕到时候丢脸显眼。
“没事,张教授有俩个女儿。这个回国的是小女儿跟我们年纪相仿。国外待几年人思想很开放特喜欢热闹,年轻人在一起肯定能聊得来。张教授夫妻把这个女儿视如珍宝,只要杜毅他们把人哄高兴了以后你们都能成张教授家里的座上宾。”
“真可以的话那我回去跟他说一声,提前准备准备。”
“不用准备。”主席大人趁机揩油,用手指轻轻刮一下对方的鼻尖。“张教授夫妻一个搞金融的一个搞植物学研究,都是专家我们搭不上话。咱们的任务就是陪他家那个闺女吃吃喝喝痛快玩,把人哄高兴了就好。”
夏绾盈消失了,直到一个多星期过去再没有看到她的影子。陈一帆一颗心踏实落地。现在除了学校里的同学他不想跟任何外面的人有瓜葛。点名,上课,吃饭,花圃,图书馆,教室。这些事这些地方每天平淡又从容地重复着。
一天上午陈一帆出去到学校附近的赛博电子商城买优盘。买好后把优盘塞兜里慢悠悠走出大厦。十字路口那本来就车堵人多,现在有多了小贩占据一半的道路叫卖各种小吃。这里太热闹,热闹的让人觉得紧张烦扰,形形色色的人鱼龙混杂。
“我艹你大爷的,小兔崽子偷东西。”前面突然有人叫嚷起来。
陈一帆闻声走到跟前看到一个熟悉的背影。那老乞丐,竹杠,包袱。
他挤进看热闹的人群,发现这是个卖鱿鱼的小摊贩。
那摊贩老板大腹便便一只肥大的手正抓着个衣衫褴褛的小孩。小孩哇哇大哭手里攥着好几串鱿鱼,正是小乞丐。
“放了我伢伢,放了我伢伢。”老乞丐把竹杠扔地下手里捏着一张一块钱的票子不停地喊。
“一块钱能买个毛,老东西掏钱。”说着另一只手扇在小乞丐脏兮兮的脸蛋上。
“啪,啪”就是两个耳光。
“住手。”陈一帆走到跟前喝止。
“怎么着,你要替这叫花子出钱?”
“说吧,多少。”
“一串三块,十五块钱。”
陈一帆把钱掏出来塞给摊贩老板然后把小乞丐拉到自己身边。心疼地看看小家伙,掏出纸帮小乞丐擦掉眼泪和鼻涕。老乞丐扛起自己的东西跟着陈一帆三个人走到大厦侧面的背阴处。
“娃娃好人,娃娃谢谢,谢谢。”
陈一帆发现这老人并不傻,只是有点笨口拙舌再加一口特浓重的乡音让人听着费劲以为是脑子有问题。
“老爷爷你们来这干嘛?”
“讨饭吃,饿了讨饭吃。”
“那为什么不在家里呆着,是家乡闹饥荒么?”
老人摇摇头然后把竹杠放到脚下。看看四处无人就打开一个包袱。包袱里面全是一些烂衣服,但在烂衣服里面裹着一个油纸小包。老人掏出来打开递给陈一帆看。
“娃娃是实在人,信你。”
陈一帆接过来把油纸打开,里面是一摞红皮绿皮的证书。有户口本,结婚证,身份证,低保文书和一些字迹模糊的纸片。三张身份证是两男一女,一个老人俩个年轻人。户籍是本省很偏远的一个小山村。让他吃惊的是竟然都是他的本家,身份证上俩个男人都姓陈。
“还有这个,娃娃瞅瞅。”老人从另一个包袱里翻出一个裹得更紧的小布包。从里面掏出一团皱巴巴的红纸然后慢慢展开。
团在一起显得不大,但展开了足足有一米多宽两米多长。这是一张诉状,陈一帆小心翼翼接过来。上面密密麻麻全是毛笔字,有好多是他认不准的繁体字。
陈一帆吃力地看。老人把坐在地上的孙子抱在怀里然后一屁股坐在石头台阶上,嘴里呢喃着让人费解的小调。不知是唱什么哄小孩的歌谣还是在诉说什么陈旧的故事。
花了足足有十多分钟才陈一帆弄清楚个大概。这是一个跟宅基地有关的冲突。在一个不知哪里的村子里,一户人家的住宅毗邻着什么高速路口。有一天一群人要强买他们的宅基地。这户人家不同意就起了争执,然后言语不和打了起来。男人用刀伤着了人被警察抓走再也没了音讯。然后一天夜里一群陌生人闯入,把家里的老人妇女孩子全抬出来。房子被人用汽油点着起了大火,年轻媳妇为了回屋里抢东西跑了进去。最后是抢出来几个包袱但人严重烧伤,没过半年就躺在县城的医院里去世了。好好的一个五口之家只剩下一老两小爷孙三个无亲无故无依无靠。
鱿鱼已经全部被吃完,小乞丐正在舔剩下的竹签。陈一帆蹲下来拍拍小脑袋然后跟老人说话。
“老爷爷您是不是叫陈富贵。”
“嗯。”老人点头。
“这个小家伙是不是您孙子?”
“幺儿的幺孙。”
“你有个儿子叫陈保全,有个儿媳叫王秀花。”
老人舔舔干巴的嘴角还是点头。
“您儿媳妇是不是已经去世了。”
“死啦,下大雨的时候死掉。”
“您儿子是不是还在派出所关着。”
“进牢房啦,也死掉啦。都死掉啦,没见人就一个坛坛。”老人突然流泪了,浑浊的老泪顺着龟裂的脸颊流下来。大手抬起用油乎乎的袖子抹掉。
“他好好的怎么会死掉。”
“不晓得嘞,大官说是有病得病,病死。”
“您那宅基地的官司打赢了没有?”
“莫有,莫有用。”老人激动起来。“他们有人,有头头撑着。额们不管用,乡里不管用,县里不管用。”
“所以您就来这里找更大的官打官司是吧。”
老人笑了点头,突然大手猛地拍地。“他们不管用,说我老汉是瓜蛋。叫我回县里告,我不走一走就回不来啦。”
陈一帆沉默了,没想到报纸上常看到的新闻事故活生生展现在眼前。
老人把孙子推开然后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陈一帆站在一旁不知如何是好。老人突然一个趔趄差点摔倒。他赶紧上前扶住坐到楼角的台阶上。
“老爷爷咱们是本家,我也姓陈。”陈一帆突然笑了,然后转身跑到马路上去买矿泉水。等他再跑回来老人已经又把竹杠扛起来扯着孙子要走。
他把水揣老人兜里。“老爷爷你们住哪?”
“那里有个洞洞,能睡觉。”老人指了一下不远处财院旁边的一座人行天桥。
“您孙子叫什么名字?”陈一帆低头看小乞丐。小家伙这会吃饱了瞪着大眼睛一股虎头虎脑的劲。
“陈er du。”
“陈耳朵?”
“二du。”老人伸出两根手指。
“他是老二,还有个老大是吧?”
“有,大娃娃送人啦。”老人摇头。
“du ,哪个 du?”
老人突然按下孙子的脑袋从后背的衣服里掏出一个黄澄澄的元宝牌。
陈一帆微笑,因为他看到那牌子上刻着三个字“陈二舟。”
“你叫小舟舟么?”
“我叫嘟嘟,嘟嘟,嘟嘟嘟嘟。”陈二舟学着火车的声音挥舞着小手叫起来。
看着一老一小远去的背影,他心里默默祷告,祈求仁慈的老天爷多降临一些好运在这个悲惨的家庭身上。一股莫名的哀伤充斥着自己的肺腑,然而除此之外他无能为力。
晚上睡不着一个人偷偷跑出来。坐在共青湖的石头栏杆上给家里打电话。他知道爸妈下班都挺晚,这个点应该没休息。没想到家里人不仅没睡而且是才吃上晚饭。最近纸板厂活多,干活的妇女都是晚餐凑合几个馒头,等晚上九点多回家了再吃点。老妈边吃饭边跟他说老爸最近可能要来这个城市。原来爸爸之前干活的那个饭店人老板改行倒腾运输了,老爸想跟几个村里人一起来城市闯一闯。陈一帆兴奋地差点跳起来,挂了电话心情顿时轻松舒服很多。中午藏在心里的那些阴霾一扫而光,终于可以稍稍安定地接着回宿舍去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