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被模拟战整自闭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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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阳的温度扑在罗德岛的舰体上，随着时间的推移渗进了内部，光线明亮起来，焕发了这具钢铁巨兽的生机。
现在是早晨五点钟整，罗德岛的走廊内人迹寥寥，毕竟哪怕是工作积压严重的现在，现在这个时刻就开始工作也确实过早了。
太阳转动目光，于是阳光的角度偏移到了男人禁闭的眼角上。长期培养的警惕心使得他唰地睁开了眼睛，眼底清明可辨。
他微微眯眼扭头看向墙壁上每个房间配备的挂钟，五点，还早。但既然清醒了，也就没必要继续躺在床上浪费时间。他还记得昨天的两个约定——对后辈的指导与恢复训练，这足以把他唤醒。时间没有多余一说，所有的闲暇都可以用来做更有意义的事。
掀开被子下床，检查装备，穿衣套鞋，面部清洁——这些事在三分钟之内完成。啪地抖开窗帘，天城闭眼抬起头对着扑面而来的清晨的阳光深深吸气，睁开眼睛，灰白死寂的天空撞进视线，扎眼而了无生机。
没什么好看的。天城转身推门走出房间，走廊里也是一成不变的样子，从休息室走到训练室的路上他看到了很多生面孔，不同种族不同体格，有的甚至还能在擦肩而过时嗅到腥味——那是半凝的血，这些人恐怕是一路从不知道什么地方杀到罗德岛来的。
和电梯里偶遇的罗德岛干员打了招呼，天城按下了二层的按钮。失重感袭上头脑，电梯开始运转。他在五层，到二层也就十几秒的时间。
“天城先生起的好早呀。”偶遇的罗德岛干员笑着寒暄。
“你也是，工作辛苦了。”天城回答。
罗德岛干员叹气，小声抱怨，“毕竟现在也算灾后嘛，各种各样的事情各种各样的人，感觉呼吸都是疲惫的事了……啊，开门了，天城先生再见～”
天城抬头看了一眼楼层显示屏，三层。那二层也快要到了，他收回目光，目不斜视地等待电梯停在他要去的楼层。
电梯门随着一声叮而打开，天城却没走出电梯。他侧身按住了开门的按钮，和那位偶遇的佩洛女教官微笑，“早上好，杜宾女士。”
【与杜宾：罗德岛的同事，值得尊敬的教育工作者。】
对于有耐心去教导一群毛病百出的预备干员的教官们，天城持尊敬态度。培养一个继承者就已经让很多人头痛了，何况他们培养的是整个罗德岛十年后的未来。
穿着教官服的女性抬头看他，表情冷淡，“我似乎挡到你的路了，天城干员。”
“您总是这么说话会吓到那些年轻的学员。”天城无奈，空置的那一只手悬停在楼层按钮上方，“几楼？”
“一楼，谢谢。”杜宾还是保持着笔直的站姿，脸上的神情也依然严肃。
“好的，一楼。”天城伸手拦住了将要合上的电梯门，闪出了正要下降去一楼的电梯，“再见，工作顺利。”
一看就是有工作，这种严肃的状态是很多教官开始工作模式的信号。
连教官和预备干员都忙碌起来了。罗德岛的走廊内像是人体错综的动脉静脉，人员不停地流动着，一个个人，一件件工作，每一份成果垒在一起，撑起了一个庞大组织沉重的身躯。
“……！抱歉，”天城闪躲过一个迎面而来不闪不避的家伙，绕过把注意力移交过来的人，漫不经心地解释，“有任务，赶时间。”
天城不着痕迹地观察了那人一眼，他背着刀，身上萦绕不散的仿佛附骨之蛆一般的血气吸附走了他的注意。不是血味而是血气，那种杀人如麻的人独有的气息，是即使挂着漠然随意的表情，也会在呼吸间刺穿别人肺腑的、和死亡同行的气息。
他收回目光，面无表情地想：罗德岛放这种人进来？
临时劳动力？雇佣兵？
是了，应该就是。不是入侵者的话，就没必要在意了。
脚步声随着天城的远去而在空气中融尽了，像是舰外废墟上在太阳的照耀下尖叫着蒸发的雪水。后者一旦离去了无踪迹，而前者尚且有背影可供参看。
天城不知道的是，他观察对方的同时，对方也注意到了他。对方的瞳眸是温暖的橘红，刺入他背影的眼神却更像手中可劈斩烈火的刀。
那是一种傲慢的审视对手的冷漠眼神，对彼此的注意是刀与刀的共鸣。
时间和经历会磋锋武器的尖刃，这比随之而得的过往沉淀出的鞘更夺人目光。皮肉挡不住贯穿心脏的刀，正如刀鞘也无法禁锢武器的寒芒。
留在原地的人嗤笑，无法洞悉是棋逢对手的战意或仅仅是一句漫不经心的评价，“还算不错。”
……
训练场地里，除了意料之中的高矮交错的模拟建筑，和平平整整放满武器的武器架外，还有意料之外的等候者。
空空荡荡的场地只有一个一动不动的戴着兜帽的怪人，听到门口的动静又转过头看过去，除了脖子其他地方依然像个蜡像没有动作。如果这是半夜，恐怕会把推门进来的人吓个半死才行。
【与博士：？？？，战场指挥官。】
“您来的很早。”天城看了一眼对方就走到武器架旁，挨个掂量起一把吧反射着寒光的刀，“武器质量不错。”
“……”博士一声不吭，走到天城旁边停步。手插着兜，表情被兜帽遮挡看不太清，天城也搞不懂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怎么不说话？”天城问。
“你用刀？”博士冷不丁回了一句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话。
“用，但不只用。”天城后腿一步，手中捏这一把轻质刀的刀柄，重复起劈砍这一动作，低沉的破空声在耳边响起便不再停下，“我以为您记得。”
博士像是沉吟了片刻，也或许只是愣了愣神，谁知道，反正那个兜帽把他的表情遮的那么严实：“我不记得。”
“啊，没关系。”天城刚说完，皱紧了眉，一面换走了一把更沉重些的练习刀具，一面推测起博士那句话的含义，“难不成你是指你没有记忆了？”
别开玩笑，什么都不记得的战地指挥官？
不妙的是对方点头了。天城很想回一句“真巧我也不记得”放飞自我，反正指挥官都失忆了那他也紧随潮流好了，大家一起去打架一起送死，挺不错的。
……开什么玩笑？
天城安静了一会，隔着兜帽和博士对视，似是要挖去一块肉一样挖出他的秘密，“我想您还是记得基本的作战安排的，是吧。”
他用了肯定句，不带疑问。
“这个记得。”博士说。
“那就好。”天城松了口气，闭上眼再睁开时一瞬的攻击性已经了无踪迹。
话题静止了片刻，反复挥刀的声音仍然不绝于耳。天城发现自己握住武器斩下武器的动作十分完美，克制而强劲，冷刀像是有了生命，成为他手臂的延伸，视之即斩，如流水行云般自然。
右横斩、左斜切、直劈。
干净利落。哪怕只是假想的一个人的孤独练习，哪怕没有金铁轰鸣时炸裂的火花，哪怕没有断肢切骨后染上的鲜红，每一刀每一式也都完美冷静地斩出，恰如暗杀者每时每刻都要保持的高专注力，哪怕没有敌人也要防备环境中的危机的冷静。
一招一式斩在空气中的同几道线上，直到体温缓慢地随呼吸攀升至一个节点，天城停下了一遍遍重复的动作。吐气，逆刃血振，热身到此为止。
“很扎实的基本功。”博士说。
“基本功不扎实我就是被杀的那个了。”
天城看了眼挂钟，这个动作被博士捕捉到：“在等人吗？”
“一个后辈，”天城收回视线，“约好的指点，应该可以和恢复训练一起。”
“你打算怎么做？”博士问。
“技巧这种东西本身就是为实战服务的吧。”天城理所当然地说，“我会在模拟战中展示技巧，就这样。”
“你可能不会是个好老师。”博士委婉评价。
天城摊手，“我也不会是老师，如果教出个和我一样的孩子那我会被人家家长寻仇的。”
“怎么说？”
“用刀解决问题不如用脑子，”天城笑笑，玩笑着举起手中刀暗示道：“用刀的人不管怎么厉害，不照样还是要被有脑子的人安排。”
“你介意吗？”
“不介意，靠自己横冲直撞我可活不到现在。”
“我想，”博士的话音带上笑意，“我们会相处愉快。”
天城想说话，但没再开口，转而看向被打开的大门。因为提着一把轻刃的菲林女孩正板着张小脸朝这边赶来，毛茸茸的尾巴在身后有节奏地甩动，天城记得这是说明菲林心情不错的信号。
“啊…博士，您好。”她先礼貌地问候对方，得到点头回应后又抬头看着天城问：“我来晚了吗？”
女孩平静的声音下隐藏着些许胆怯。
“没有，时间刚刚好。”天城随手把刀甩在地里，也没考虑地板让不让破坏。他活动起关节和躯体，脖子、手臂、胸腔、腿、脚腕，又接过博士递来的联络耳麦。一切准备就绪，他最后询问了女孩一句：“玫兰莎，你能看懂地图吗？”
女孩一愣，点头，“可以。”
“那就没问题了。”天城抽出深深埋入地里的刀刃，掂量了一下重量，转身背对两人露出了一个笑容：“两位，注意力集中。”
模拟战内容很简单，它肯定不会让医疗干员去打人也不会让暗杀者去帮人治病。天城的恢复训练、也是模拟战内容是“不被摄像头发现的前提下击杀三个敌方单位”，挡在评测指标前的还有着障碍的阻拦和时间的限制，场地很大，而且机器模拟的敌方单位很明显不会呼吸，确认位置又是一个难关。
那又如何？
小菜一碟，他做得到。
“模拟战即将开始，参与者：天城，目标：不被摄像头发现的前提下击杀三个敌方单位，限时五分钟。”战术模拟系统的电子音响起，“倒计时五秒。五、四、三、二、一……模拟战开始，祝您有一个好成绩。”
“谢谢你的祝福，但我不需要。”天城抬头望了眼摄像头的位置，心中推算出大致的扫描范围。那些绝对安全的地方不需要停留，浪费时间。暗杀本身也是与与死亡相拥起舞的圆舞曲，害怕风险和血就不要干这行。
他起步了，没有因巨力而飞散的烟尘碎石，猫一样安静却迅疾如横掠喀兰雪山的寒风。移动时的模拟建筑是障碍也是掩体，摄像头像是几只被猫戏耍的老鼠，左看右看也找不到半点他的踪迹。
天城没有埋头乱窜，他不露杀意地在朝某一个位置靠近。
博士低头和玫兰莎看着手中平板上战术模拟系统显示出的简化地图，自然可以清楚地察觉到什么。比如，天城的方向很明确，那就是某一个敌方单位的藏匿点，但他是怎么知道敌方单位在那里的？
嗡————
是敌方单位被杀死的警报声，这会吸引摄像头朝那边转动。三四个摄像头的围追堵截打破不了天城从容不迫的移动，追着他移动的摄像头只捕捉到了电路被钢铁斩断，瘫在墙边全身哧啦哧啦地冒着电火花的报废机械，而他们要抓捕的暗杀者已经优雅地翻越墙体，向着第二个敌方单位去了。
“听得到吗？”平板传来携带着电子流的平静声音。
“听得到。”博士回答。
“如果这里是战场，”天城说，“那那些‘巡逻者’和‘哨兵’就是一堆废铁。刚刚杀死第一个人时如果‘巡逻者’不是一窝蜂地朝着一个地方跑，而是留一部分人去可能的逃跑路线拦截，那我可就没这么轻松了。”
嗡————
“还有‘哨兵’，”天城那边传来了把从什么东西甩到一边的坠地声，“不是脖子能360度旋转就能当个好哨兵的，反应太慢，武器给他们就是摆设，还有可能死后被缴走拿去杀他们的士兵。两个了，算准时机，一刀就贯穿了他们的脑袋——还有，我是按照大部分种族大脑皮层的语言中枢下手的，他们应该只能啊或者哦说不出话来，为什么他们还能……嗯，尖叫？”
“我会帮你反馈的。”博士回答。
天城轻笑，“再好不过，谢了。”
嗡————
第三个。不是第一次诞生死亡，但这些只能机械化思考的简单机器很明显无法学会反省和战术的更新。
平板又传出声音了，从画面看对方在高速移动，但泛着电子音的话又是那么平稳，让人怀疑图像和人是不是有一个出了问题。
“玫兰莎，”天城问，“学到什么了吗？”
女孩冷静地思考半晌，回答道：“保持冷静，运用智慧？对吗？”
“真不错。”天城回答，“这些蠢蠢的机器除了数量众多，其它素质比罗德岛食堂后厨最年长的婆婆还糟糕。焦躁、愚蠢，这样的敌人碰上了就是撞大运了，给他们个舒服的死法算是怜悯也不委屈他们。”
舒服的死法？
指的是刀刺大脑吗……？
女孩晃晃脑袋，没有多问：“嗯……嗯。”
嗡————
第四个。平板上代表天城的小点不动了，但摄像头已经朝那边转移过去。第四个敌方单位的位置邻近场地边角，如果是实战自然没有边角这个说法，但既然有蠢蠢的机器拉低难度，这种程度的限制也不算过分。
玫兰莎屏住了呼吸，为场地中仿佛已经坐以待毙了的人而担忧。
快动起来呀。
“但保持冷静，运用头脑，都只是为了抢占先机，”天城还在那里说个不停，话里话外端的是一番从容不迫：“我记得这是一种兵道理论，但其实我自己也没有系统学习过这些，就是看了两眼然后战场上多试试出来的东西。”
平板上的圆点动了，紧贴着代表障碍的方格移动。
“它不是某一种战术，比如谋定后动这种东西——不是。”天城说，“它只是一个理论，更重要的还是把它变成贴合你自己的能力和思维的东西，战术、技巧，无所谓形式。”
圆点突然向着最后一个敌方单位移动过去了，直接光明正大地穿过了摄像头扫描的区域！空间里填满了刺耳的警报声，不再是短促的一声，而是恼人的又长又响亮的声音。
“呀……”玫兰莎因警报带来的意味轻呼了一声。
失败了吗？被摄像头发现了？
“有点烦……”天城充耳不闻，冷静地结果了最后一个敌方单位：“现在我解决掉了所有的目标，剩下的是摄像头。”
“但是你已经被发现了。”博士提醒他。
“谁管。”天城回答，“发现了也没有用，毕竟他们开不了口了。”
画面中“天城”又停下了，就在四个摄像头扫描范围的重合区，也是训练场的中央。隔着障碍看不到他的神情，但博士无端觉得这个人在把自己当初明星，摄像头的锁定也不过是聚光灯，不是什么失败的信号；吵闹刺耳的警报也只能像山呼海啸的欢呼，热烈的掌声是在为接下来的表演铺垫。
但现实中是死寂的，一种只有警报声空响却没半个人移动而塑造的吵闹的死寂。
“训练场损坏报销吗？”天城突然问。
“我想是的。”博士意味天城选择放弃，在委婉地询问那几个机器人的制造费用。
“那就好，”天城却回答，“我上了。”
几不可闻的破空声切碎了音波朝着摄像头电子化的眼睛刺去，白炽灯在刀片光亮的表层折射出白斑。像是四只小小的振翅高飞的鸟，顺着摄像头的方位窜出了鸟笼，扑扇翅膀消失在天空中了。
这下就安静了。
“博士，你不会判我不合格吧？”天城调侃的玩笑话成了这里唯一的声音，“还有，玫兰莎，别学我这样，太嚣张了，我想表达的是别把先机拘泥于先期准备上，拿起武器任何变故都有可能发生。”
那边静了片刻，最后补了一句，“对了，记得报销。”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被模拟战整自闭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