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被柠檬水整自闭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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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铃被击响，玻璃门从外侧被推开，暖澄的灯光倾泻而下照在橡木色的桌椅柜台上。调酒师安静地擦拭着杯子，抬眼看了一眼进来的客人，熟稔地举手“嗨”地打了声招呼。煌大咧咧地“嗨”了回去，哧啦一声拉开椅子坐到了吧台前的座位上。
“老样子？”调酒师问。
“老样子。”煌回答，看了一眼杵着的天城，疑惑地目光投射过去，“坐啊，怎么不坐？”
“我不喝酒……”天城尴尬地摆手。
他酒量一贯不行，而且不是“一杯倒”或“一杯醉”，是“一杯疯”。
如果不是交警的罚单，谁知道喝醉之后拉着一餐桌的人去飙车的人会是自己呢。
“还是老样子。”煌善意地嗤笑一声，拍拍相邻的座位，“坐吧，你的是柠檬水。”
天城的表情迷惑了一瞬，又很快恢复了以前的样子，“…哦，谢谢。”
她是怎么知道的？
可能是原意识也不擅长喝酒吧。
天城觉得这符合逻辑，也不再多想，撑着吧台跨坐到椅子上，安静地看着橱柜里某一只干净锃亮的酒杯发呆。调酒师拿出调酒壶了，煌若有所思地注视着瓦伊凡青年灯光下暗昧的侧脸，没有打破这默契的沉默。
安静持续到颜色鲜亮的酒水被推到菲林女性面前的那一刻。调酒师往一只空玻璃杯里倒满白水，又丢了三片柠檬片和两块冰块，又插上吸管。玻璃壁溅上了水珠，倒也没人在意，于是这杯寡淡的柠檬水就这么放到天城的面前了。
“谢谢。”天城把柠檬水往前一揽，凑近杯口，饮料顺着吸管流进嘴里，没什么刺激的味道，是和酒不一样的风味。
“你不喝酒，”煌大口饮下鸡尾酒，声调也显得畅快了些，“喝酒误事，你说的。”
“确实，”天城停下了哧溜哧溜吸柠檬水的动作，“酒精会影响思考的速度和准确性，还会麻痹小脑，让你走起路来像是一个没有脊椎的面团。以这种状态去工作往往会惹出很多不必要的麻烦，所以我尽可能不碰酒。”
“老古板。”煌抱怨了一句。
“…确实。”天城思考了一下，认真地回答。
煌无语地瞥了他一眼，“你这种说话方式，要不是早就习惯，我会以为你想要气死我。”
“呃，抱歉？”天城试探。
煌挫败地把杯子举到嘴边，“算了，你还是别说话了。”
话说鸡尾酒是这种喝法吗？
天城深吸了口气，他有些不适应和这种豪爽性格的人来往，尤其当这个人脑子也同样聪明时。
他现在保有一个不可告人的秘密，和这样的人相处，他没办法判断他们某些不平常的言行究竟是发觉了什么，还是单纯的不拘小节。
算了，大不了坦言就好。如果能有办法把原意识叫回来他也乐意一身轻松。
“罗德岛的大家最近都很忙。”女性抓着玻璃杯，杯子底部磕在木头上发出闷响，里面的冰块刷啦啦滚动了一阵。煌扭头看向了天城，但对方的表情没有变化，也许是没有听懂话中的隐喻，平淡的如置身事外。
“看得出来。”天城分神抬头回应，又接着吸溜起快要见底的柠檬水。
“那不是你的错。”煌冷不丁丢了一句，一边细细观察着天城的表情。
“什么？”天城皱眉，反问。
煌沉默不语，她表现出来的，似乎证明她不想和天城提及某个话题。
“讲出来，”天城终于在沉默中推开了只剩下柠檬片和半融的冰块的玻璃杯，“我没关系。”
“行吧，”煌说，“你都这么说了，那我也直说——切城行动的牺牲与你无关，因为这个自责是很蠢的事。”
“嗯。”天城点头，“一场战役不是多出某个人少了某个人就能改变胜负之局的事，也许这样的人有那么寥寥几人，但我一定不是。”
“你看的开就好，”煌如释重负一样地叹气，“老实说我觉得让你去刺杀整合运动的领袖这种事简直比让你去训练室给阿米娅跳钢管舞还要离谱。”
“我觉得后者更离谱，”天城眉毛一跳，对这个对比对象很不满意，“我才不会那么做。”
“因为你不会那么做所以才离谱！”煌抬手在空中比划出一段距离，“如果不是那个家伙的傲慢，你现在已经是一块焦炭了！就这么点儿——好几团火球擦着你过去的，那时候只是远远的看着皮肤都被那种温度灼得干烫，如果换成一个黎博利……不，换成菲林也一样，什么都一样！换成别的什么人，绝对被烤干水分活活烧死了！”
“所以我成功了吗？”天城问。
“没有，虽然我不想长他人志气，”煌小声低骂一句，“但是那个家伙确实很强，不是随便安排一次暗杀行动就能解决的小角色。”
“这样啊……”天城想了想，“那有没有幸存者？无论怎样的天灾人祸，都不可能无人生还吧？比如——我还在这里悠闲地喝柠檬水？”
“有很多，但也不多，”煌回答，“主要是整合运动驻扎切城后，到直接开始对抗前这段时间救出来的被困者，主要是好几所学校的学生。”
“他们管制学生干什么？这种时候优先控制军备才是更有效的动作吧？”
“谁知道，”煌咬牙，想起了什么，狠狠在桌子上一砸，“听说是某个整合运动干部的恶趣味……反正我们的人到的时候，学校已经一片混乱了。”
“损人不利己，”天城点评，“那个人名字是什么？”
“好像是……是什么？我记得情报部的人说过是叫梅菲斯特的小男孩，白头发，很瘦弱。”煌低声问他，“你有什么想法？”
“下次，”天城垂下眼睛平静地说，“我会尝试让他以死赎罪。”
一句没有杀意的杀人宣言。
煌觉得身旁黑发的瓦伊凡青年变得陌生起来，以往暗杀者拟订死人名单时会对杀意有所收敛，仿佛亘古万年的寂静冰川，冰山下流淌着暗海的洪流，直到挥出刀刃的一刻，瞬间如跃至高空的巨鲸击碎表面的数米冰层，嘶鸣着吞食掉目标的生命，而后归于海底，一切如常。
冰川是面具，只是俯望便足够深邃噬人的海才是他的真实。但现在他已经不需要面具了，不再是某一个寒冷的物象，而是冰川的巨人本身。毋须释放寒流证实自己的强大，生命之渺弱早已在他灰白的眼睛里数万次苏生。
平静无波——这代表他已经是万中无一的完美的暗杀者，而不仅仅是优秀的暗杀者之一。
切尔诺伯格的火重铸出了一把更锋锐的刀。
“天城，你……”煌斟酌着用词，“你有些不太一样。看开了？”
天城点头，“差不多吧。”
“也许你现在再去找整合运动的那个火球怪打一架，”煌的语气带着某种期冀，又因为目睹敌人的强大而显得犹疑，“会是你赢也说不定。”
“有机会再说吧，听完你的描述我已经三天不想靠近火了。”天城说。
“哟，天城式幽默？”煌盯着天城的侧脸微笑说，“我听别人说过这个东西——还不错，我挺喜欢。”
“谢谢夸奖，”天城抬起手给自己拍了两下，“我倒是也有一个问题，如果可以，希望你能帮我解答。”
“嗯？你说？”煌托着脸，懒洋洋地问他。
“切城的行动，”天城皱眉，直觉告诉他这个问题的答案不尽如人意，但他沉吟一阵，还是问了出来：“切城的行动，牺牲很大，难度很高，足以让我们不惜如此代价参与其中的，是什么？”
煌收起了散漫的表情，蓝色的眼睛微睁，声音抬高，“他们没告诉你？你不知道？”
这个问题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天城对此也是模棱两可，说不定他其实知道，但只是忘了？
天城张着嘴，最后还是闭上嘴巴，犹豫着点了下头。
“……啧，这次怎么玩这么大。”菲林女性的声音压得很沉，说不清是感叹还是斥骂。
她还记得出发前小队聚在一起，唠着无聊话题放松心情的样子。天城坐在远处，偶尔有人谈论的话题捎带上了他，他也会遥遥做些表示，比如手掌在脖子上一抹，威胁再谈论他的黑料就让他们见识一下被暗杀者盯上的滋味。
那边人也不恼，嘻嘻哈哈笑成一团，好事的还会挑衅一句：来啊，不怕你！
但出口的琐事闲话和内心的忧虑不相冲突，隔着的几米三步就过得去，现在所有人却都默契地不去触碰它，仿佛那里不是空气，是一道高而厚的墙壁，不可置疑地把他和他们隔开了。
出发之前，暗杀者擦拭着钢刀，这次的任务目标不是匕首就能解决的，无法瞬间枭首敌人就意味着被迫的同归于尽。
怀抱死志方得不死。
这里是屠龙者与龙的史诗第一幕的台前。
这把刀会杀死敌人与自我。
刃面上倒映出一双鲜红如血的眼睛。
刀锋不染一尘。它的主人携着它，先于所有人向混乱中走去。
这次行动的结果不会有意外。杀人者与死者，同样一去不回。
“你记得他的，我记得你们配合相当默契，”煌调整好了情绪，闭着眼睛回答天城的问题，“罗德岛需要博士的力量，这是一次事关重大的豪赌。”
“原来是这样。”天城说。
“嗯，就是这样。也许你觉得为了一个人牺牲这么多人听上去很不值得……”
“不会，”天城打断了煌的话，“我接受调遣，也相信你们的决策。如果担心我会因为这个原因新生排斥，我会回答否。毫无疑问，我有报复心，但是是对杀死他们的人，不是对自己背后的战友。”
“哇哦，真理智。”煌说。
“暗杀者的基本功罢了。”天城回答。
“你看的开就好，我也能放心了。不过最后还有件事，”她明显松了口气，从椅子上站起来的呼吸都更加平缓，“博士要见你，明天上午，恢复训练。”
“要见我？为什么？”
“饶了我吧，我哪里知道，”煌无奈摊手，招呼很自觉地远离谈话现场的调酒师过来付了钱，“应该是……看看仅剩的几个罗德岛即用战力之一水平如何？顺便一提我半年前的评价可是A，别告诉我你还比不过我半年前的水准。”
“激将法对我没用，”天城露出兴致满满的笑容，“不用你说我也会应战。”
“可别输的太惨，不然我绝对会第一个赶到转三圈再大笑三声嘲笑你，”煌抬手，拍打着天城的肩膀，“这次我请客就行，下次你请。”
“好，没问题。”
天城没有同行，坐在原地目送煌离开。头顶的吊灯兢兢业业地照亮了桌子的木纹，眼前的酒杯还残留着余温。调酒师打开了葡萄酒，给自己倒了一杯，紫红色的液体在玻璃杯里如迷你海浪般卷起又拍下，空气里弥散开醇厚的酒香。
“葡萄酒，上次托人从西西里带的，”调酒师对他举杯，高脚杯在灯光下璀璨如宝石，“敬生活。”
天城轻笑，装模作样地空着手一举，和会心一笑的调酒师“碰杯”：“敬生活。”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被柠檬水整自闭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