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被爱国者整自闭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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低温带来的伤害远比天城想象的还要严重。
肌肉痉挛、意识模糊——只是这两点就可以要了很多人的命。
整个世界像是被按下了慢放键，连从天上落在地下的雪和始终呼啸的寒风也好像放缓了步伐。目之所及的一切与时间的关联被分割开放在另一个缓慢死寂的世界里，让人分不清从风起到雪落到底过去了多久，从站到这里那刻到现在又过去了过久。
残垣和楼宇在雪中模糊，日光被渲染成了冷冽的灰。
天城忍不住眼皮打架。寒冷没有使他颤抖，但意识的放慢如同悠悠拍向岸边的海浪一样，使人整个被困意侵扰，忍不住松开理智，就此沉入梦乡。
脚下传来冰霜冻结的声音。现在整片区域都被漆黑的寒冰覆盖了，不再有一丝石砖露出。寒意的进击更加如鱼得水，转瞬间便侵蚀上了天城的脚腕，爬上小腿。蔓延的寒冰禁锢了他的行动，隔着一条长裤贴在皮肤上激得人浑身一凉。
他睁眼看向被冻结住的腿，又看向朝他抬起手的卡特斯术士。四面八方的能量以寒流的形式顺着冰层涌向了他的手心，那纤细的手指间已经汇聚起了膨胀的法术环流。
足以将一个人瞬间冻结作标本的低温，此时如鱼儿般乖巧地在她的手心蜷伏游动着，却携带着如泰拉那万顷冰原般神秘庞大的力量，只待它的主人下令，便要崩裂开吞噬一切的寒流将它的敌人撕成裂片。
但此时它仍很可爱，就像是火灾开始前那一豆温暖的橘红烛光——深蓝和漆黑的法术流仿佛有生命似的彼此交缠着，散发出莹莹的浅淡亮光。法术带起的飓风掀开了她左眼前始终遮挡着的刘海，露出了冰凉的浅色眼眸，卡特斯女性清秀美丽的面容被淡蓝的光芒点亮，但整张脸孔上最夺目的，还是那满溢而出的杀意目光。
整合运动干部霜星，这片大地的凛冽正以此般强大美丽的姿态站立于此；相比之下，发梢眉睫被冰雪包裹变得僵硬易脆，皮肤也爬上白霜变得病态而冰凉的天城，看上去就和马上要死在暴风雪中的登山者一样狼狈。
但他其实很清醒，他知晓——如果自己不拿出点办法破局，那他绝对走不出14号废墟。
因为她认真了。
不，不如说她一直都很认真，而现在只是把她的态度在寡淡的脸上写明罢了。
天城叹息着淡笑了一下，面对蓄势待发地咆哮着的寒流，他垂下眼，把已然被寒霜覆盖的手抚在了刀柄上。
两秒后，粘稠的杀意和寒意在一瞬间膨胀展开。
一阵飓风扯散了风雪，雄踞天空与大地的白色精灵纷纷惊叫着退避三舍。那压缩到极致后瞬间爆发的法术是她竭尽全力的一击，毫无疑问的杀招。她在乌萨斯的北地长大，与寒冷为伴，寒流——这就是她最忠实的战友，她们曾并肩摧毁过无数的军队，战胜过无数的强敌。而现在，这极寒以摧枯拉朽的架势，就要如崩毁冰山一般倾倒在天城身上！
在这面前，瓦伊凡和清瘦不搭边的身形也显得过于渺小。但即使被冰雪覆盖，被寒流淹没，男人的表情依然保持着泰山崩于前面不改色的镇定。面对崩毁的冰川，他有着无端而强烈的自信——自信他——与他的刀和火，有着如划过夜空的太阳一般溶解切裂一切冰层的力量。
寒潮发出了一声鲸鸣般悠远愤怒的尖啸，法术洪流如巨浪一般炸起，以遮蔽天空之势朝天城狠狠拍下，誓要让这个挑战它权威的僭越者横尸于此！
在这样的攻击下，天城无法无动于衷——他剑上的火嗤地燃起了，宛如冰天雪地里一轮小小的太阳驱散了周身的寒冷。炽热的火焰举起了反击的旗帜，天城指尖手臂一直到脸颊上的寒霜次第消融。他一脚蹬碎了地面破开寒霜，冰碴迸射向四周，失去所有束缚的剑士沉默着将武器置于身侧。他两只手一起捏紧了刀柄，在铺天盖地的死亡杀机袭来前，先一步踏地而上正面对上了势不可挡的寒流！
他的敌人忍不住睁大眼——即便她知晓这招并非无可拆解，但她也从未见到过不加防御直接迎上攻击的破解方式！
是想要玉石俱焚吗？
天城的身影如石子砸如大海，转瞬便被海浪吞噬殆尽。但仅仅是一瞬，便又清晰起来。那因附着的火焰而显得通红的刀锋自下而上地在空气中划出了极细极细的尖锐刀弧，斩尽了面前阻挡他的寒霜——随后是三刀只听得到清冽的破空声而看不到刀光的攻击，法术流在这极快的四刀下崩坏溃散，正如在烈日下痛苦蒸腾殆尽的雪花！
但这不是结束。
天城所料不错，在这战场的赌桌上，生死的赌斗里，剑士与术士的战斗中距离是最大的筹码。而对抗一个警惕的敌人，和对抗一个自认胜券在握的敌人，毫无疑问是后者更容易让他捕捉到电光火石般一闪即逝的胜机。
尘埃落定之前，胜负永无定数。
锃。
刀锋颤抖，斩碎法术流后其上携带的强大冲击力顺着刀锋传递到了天城的手心，这巨力震得他手掌微麻。但他还没有胜利，所以他没有就此停手。身体被惯性一把推出寒流融化成的白雾，短短两三米的距离所经之处的冰雪却都被刀锋上愈发滚烫旺盛的烈焰溶解露出了下面苍白的石砖。
天城手臂上的肌肉猛然收缩发力横切出了一刀，刀锋裹挟着烈焰咆哮着，如切开冰山的传说巨人般，不再留手向着卡特斯纤细的脖颈砸下，他很确信这一刀的力道足以砸断一个两米的成年男性肌肉虬结的肩胛骨，再顺势而上一刀劈开他的脖子！
时间好像在这一刻放慢了，天城却从时间的夹隙里只窥到了对方眼睛里的淡漠。他微微垂下了眼，心中有对对方情绪的不解，有对自己将要杀死一个冲突本不致死的人的沉重，有对一个真正的战士的敬意，还有毒蛇般盘亘着的疑惑，引诱他继续、继续让战斗继续下去，直到他探求到了那个他好奇的答案。
盘旋的思绪让他的刀滞了一秒。但仅仅在这一秒内，这篇战场胜负的局势瞬间风云变幻！
一柄一人高的破城矛从远处掷来，投掷者仿佛要胀裂的杀意和力量使这普普通通的破城矛有了贯穿一切阻挡之物的力量。这一矛速度太快，甚至快过了天城踏地冲刺的那一瞬间——具体的数据已经太单薄了，因为在一秒之内它便飞跃了数百米，从风雪，从断臂中生生破开一条道路，直直朝着向卡特斯挥刀的天城袭去！
当天城察觉到身后席卷而来的烈风时，他想要闪躲已经来不及了。他只能拼尽全力回身抽刀格挡，骤缩的金色瞳孔映照出长矛在高速移动中被虚幻地拉长的影像。他的反应很快，刀锋挡在了长矛进击的路径上，但面对这样的一击，怎样的防御都是徒劳。他整个人像是被海浪拍翻的小船，又像是被扔进纸篓的纸团，在这重若千钧的一击下没有重量似地横飞了出去，钢刀断裂成裂片旋转着被余波掀飞，而它的使用者在地上划出了一道尘埃，身躯撞进了废墟里，一连摧毁了一道墙壁两堆建筑废料才缓缓停下。
空气中徒留长矛投掷轨迹上一串串的音爆气环缓缓消散。
这般强势又理所当然地——胜负已分。
“……多管闲事。”
卡特斯轻轻嗔怪了一声，闭上了眼。
她身后的烟尘缓慢地走出了一个庞大的身影，步伐沉重有力。两米有余的身高让人联想起童话里满口獠牙的食人怪物。然而这个“怪物”，是她的父亲，整合运动不破的铜墙壁垒，也是一位乌萨斯这个军事帝国出身，毋庸置疑的强大的、值得信赖的将军。
——“爱国者”，博卓卡斯替。
身躯被坚硬厚重的铠甲全数包裹的温迪戈猩红的目光转向了废墟里消散烟尘中瘫倒的身影，仿佛往破口袋里灌风一样嘶哑难听的声音响起：
“那是，瓦伊凡，还是，德拉克？”
“德拉克？”霜星抬头看向爱国者。
“这个，小子，有，德拉克，的，法术。”
这是霜星所不知道的事。她也看向了不省人事的天城，沉思了半晌，摇了摇头。
“我从没听说过罗德岛还有一位德拉克。”
“也许，隐瞒，他，安全。”
“嗯，你说得对。你是怎么知道的？”
“塔露拉，命令，杀了他。”
“杀了他？为什么？”
“不知道。”
“……那就这么做吧。”
自从那件事之后，霜星就看不懂塔露拉了。原本会笑会哭的斗士领袖变成了一个喜怒不形于色的君主，她们之间的距离被拉开了，她没能找到机会探寻这变化的根源。更无法片面地判断这变化是好是坏，但至少目前为止，塔露拉，仍然是整合运动的领袖；而天城，只是罗德岛的干员，他们的敌人。
霜星步伐平稳，毫不急促地走到了天城面前。她细细观察了一下这个人的脸孔，想从这个疑似德拉克的人身上看出一些德拉克的特征，但只看出了这张脸被鲜血浸染，双目紧闭的狼狈，至于德拉克的特征则是半点看不出来。
她知道被重物击打的感觉，很痛苦，仿佛连呼吸都是折磨。
算了。
她抬起了手，决定给这个傲慢但实力强劲的敌人一个体面的解脱。
这个瞬间，数枚法术弹却打在了她身前。是罗德岛的支援——于是她不得不停止施法迅速后撤，以免被这饱和式的火力击中。她看到瓦伊凡睁开了眼睛，那双红眸失去了璀璨的金，明明额头还留着血，明明刚刚还在昏迷，但现在却十分清明——她久违地感到了被愚弄的愤怒和挫败——这个人，骗过了她？
没有与他们交战的想法，罗德岛的救援将天城救走后就迅速且有秩序地开始撤退。烟雾弹炸开白烟遮挡了视线，烟尘散尽后，只能看到几个人遥远的背影。
“你，让他们，跑了。”爱国者提醒她。
被长辈提醒任务中的失误，哪怕是霜星也会觉得尴尬。
“……做你的事吧，老顽固。”她看向了远方，“——我会去追击罗德岛的人。”
阳光终于得以倾斜在这片大地的一角挥发它的温度履行他的职责，而明明该被世人仰望瞩目的太阳，此时却无人关心。
雪停了。
…………
………
……
清脆的雀鸣声此起彼伏地在湖畔周围响起，郁郁葱葱的密林里鸟儿展开翅膀朝着温暖耀眼的太阳直冲而上。密林间的一处开满金色鲜花的空地如一圈铂金守护着其中一片澄澈碧蓝的湖泊。微风吹过，几片花瓣飞向天空，芬芳流溢，湖面上的天鹅游过了风推开的小小涟漪。
湖心冒出了几串气泡。随后一个人影猛地从水里钻了出来惊跑了鱼鸟，从窒息边缘靠着意志力勉强爬回人世的人不顾形象地大口大口地呼吸。意识回炉后天城奋力朝着岸边游了过去，一到陆地就膝盖一软跪在了草坪上。
密林中的红松鼠抱着松果隐藏在树荫里胆怯地探头观察这个狼狈不堪的陌生人。
天城头发衣摆里的湖水啪嗒啪嗒地滴落在花瓣金色的花蕊上，一滴一滴地，直到花朵再也承载不住弯下腰时才带着湿润的气息滚落进土壤中。
天城眯着眼，按着心脏好一阵，勉强平复着过激的心跳。他缓慢地站起，发现自己身处何方时，心里只有一个想法——他赌对了。
以命相注——这当然是一次豪赌。但奖励也足够丰厚，值得他为此冒险。
每一次、每一次地，他在使用源石技艺时，都隐约感受到一个若隐若现的视线放在了他身上。没有敌意，没有好奇，就那么看着他的刀锋燃起火焰，再在火焰熄灭之时陷入沉睡。澎湃的生命力随着他的法术运转而流经五脏六腑，心脏因此而发烫，其中的某些东西似乎在赋予他祝福。
他不知道那是谁。但他感觉得到他——或者她——就在那里，就在这里，一个极端接近又无法触碰的地方。
就是这里。
他来到这里了。
作者有话说
第25章 被爱国者整自闭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