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被14号废墟整自闭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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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城背靠半坍的楼墙作为掩体，14号废墟内处处都是类似的灰冷墟堆，断面刺出的钢条尖锐的顶端在太阳下闪着冷冽的凶光。气温不知为何低得异常。
天城谨慎地注意着周遭的动静，想把这条情报传递回去，但通讯信道受到不明干扰，只会一个劲地发出滋滋的无意义电流声。
他抬手把耳麦关掉了。
“虽然没能把情报传递回去，但至少知道这是个陷阱了，也不算全无收获吧？”
天城顺着声音传来的位置仰头看去。因为别人看不到的原因，鸣可以和小心谨慎地窝在角落里生怕被发现的天城不同，随随便便坐在一面倒塌墙体的顶端也不会有事。从天城的角度看鸣，因为逆光的原因，无法观察到对方的神情。
“话是这么说。但你站在高处这么久，有没有看到一些不寻常的东西？”天城问。
“你要怎么定义‘不寻常’？”鸣回答。
是了，他这么说的话，应该就是发现了什么不对。
天城站起身来，活动着关节，整个人的气势变得内敛，眼神却如同蓄势待发的掠食者一般锋利。
“说说看吧，是什么？”
“你想知道？”鸣的语气有点怪。
“说吧，清查14号废墟——这是任务。”
14号废墟，昨日刚刚发现的新废墟地带。为了探查情报，也是为了救助这里可能的幸存者，天城从凯尔希处接下了清查14号废墟的任务。他一如既往地没有和其他小队共同行动，而是一个人，找出隐藏起来的敌人，刺穿他们的咽喉。
清查14号废墟——清理，然后才是搜查。
鸣从上方跳了下来，虽然他本可以用飘的——他落在天城身边，目光从他的侧脸上一扫而过，不置可否地道出了他看到的东西：
“我其实有点不太相信我的眼睛——九点钟方向，有一群埋伏的人蹲着喝酒聊天。”
“呃、你再说一遍？”
“就算这么问，说多少遍也都一样啊。那边——你可以自己看。”鸣懒洋洋地指了一个方向。
天城有些谴责地看了他一眼。
明明算是前辈，结果任务途中这么不认真。虽然说罗德岛应该不雇佣幽灵，但这么明目张胆，也不知道一开始积极地让他出任务的人是谁。
天城在心底叹了口气，提起精神转过了头，视线朝着鸣手指的地方飞跃。以他的视力，确确实实看到了一团团棉花似的——那是毛茸茸的衣领装饰物吧——东西蹲在一起，旁边散落着几个酒瓶，咕噜噜地滚到一边，无人搭理。
如果他没认错那是整合运动的雪怪小队的装束。
这些人怎么能这么悠闲？难道说悠闲懒散才是现在出任务的普遍态度，他才是奇怪的那个人？
“是埋伏吧，或者支援。因为正面战场不在这里，用等待时间放松一下神经也不是罕见的事。”鸣在一旁开始催促天城，“所以，快点做决定，要不要解决掉他们？”
“杀了他们？”天城纳闷地皱起眉头，“为什么要这么做？”
鸣定定地注视了天城一会。
“如果你要问，”他开口时的情绪有些莫测，“不是你说的吗，他们是整合运动，你的任务就是清查14号废墟，那么整合运动当然也包括啊。”
天城握刀的手紧了紧。
“话是这么说，但是——算了。”
他心里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棉絮一般轻飘飘地缠绕着，无法忽视，也难以清除。不过无论这是什么，都不该影响任务的执行。
天城弯下腰，雪亮的刀锋辉映着光芒，他蹬地冲刺，整个人以离弦之势消失在了原地。
原来的地方卷起气流，扬起尘土，远处声音传来。
“我上了。”
鸣消失之前微笑祝福道——
“那么，武运昌隆。”
……
天城曾在罗德岛的训练室测试过自己全力冲刺的速度有多快。他给出了一个让人感慨“不愧是瓦伊凡”的数字——77km/h。仅在各种族的平均值中比较，仅次于擅长奔跑的库兰塔族。
虽然只是一瞬间的爆发，但那也足够了。因为他是暗杀者，对暗杀者而言，生与死的轮转只需要一瞬间。
高速奔行的时候，呼啸的疾风好像拉长了时间。那种如入无人之境般的速度感如高纯度酒精般让人迷醉，让人忍不住想要继续感受这种体温升高的快.感，停留在速度的世界永不离开。
但——现在是任务中，所以，不行。
利刃出鞘，横斩。
咚。
带着沉重猛烈气势的一刀砍碎了拔地而起的巨大冰凌，原本应该斩下一个整合运动头颅的一刀只是让那个幸运的小鬼惊愕了一瞬，蹲下身躲开后被碎裂的冰块砸了脑袋。
碎冰飞溅，寒意扎在天城的脸上，他意识到了什么，收刀警戒，于是阵风骤停。反应过来的雪怪小队已经把他包围了。
“我告诉过你们要注意警戒。”一道冷淡的女声空荡地回响在空气里。
天城保持沉默。默默将新出现的卡特斯女人的样貌以及法术和情报中的整合运动干部霜星对上。
“对不起。”“但我们不是诱饵吗？”“总之先道歉！别惹大姊生气！”“哦哦，对不起！”
雪怪小队的家伙乱糟糟吵成一团，最后统一了意见：先道歉再说，于是他们嘹亮地喊了一声对不起，但因为毫无默契没有同时说出来，原本很有气势的一幕显得七嘴八舌。
这也算是士兵？
天城忍不住怀疑整合运动的水准了，但这个想法也只是在目睹雪怪小队的举动后出现了一瞬。他知道W的萨卡兹佣兵小队，知道塔露拉的火焰，甚至他的面前，此时此刻就站着一位凛冽如乌萨斯寒冬的战士。
整合运动干部，雪怪的公主，霜星。
单纯以武力而言，天城并不畏惧谁，而且因为他不觉得逃跑算可耻的事，所以目前他可能对上的敌人应该还没有真能杀死他的人。
但现在情况有变，他的任务是清查，但说到底还是要为罗德岛后续行动部队的任务铺平道路。毫无疑问，想起此处的异常低温，想起刚刚雪怪小队提起的诱饵，14号废墟是个陷阱，而比起和围剿他的一群人浴血奋战，他此时更应该做的是想办法把情报传递回去。
想起那个沦为装饰品的耳麦，天城默默提醒自己——所下次一定要和工程部请求更换一个难以被干扰的通讯设备。
“罗德岛的人……但只是一个。”
霜星灰色的眼睛扫了过来，卡特斯清秀但过度冰冷的脸孔皱起了眉。
看来自己算是意外撞破了埋伏？但这并不合理，用这么几个人去埋伏罗德岛的正式部队？
天城以颔首回应了对方，两个面无表情人对视着，却各自有着翻涌不定的心思。
霜星看了眼刚才天城锁定的孩子。
“你刚才想要杀了伊凡。”
叫做伊凡吗——一个乌萨斯的名字。
“抱歉。我来自罗德岛，而你们是整合运动。”天城闭目回应。
“不需要道歉——”
这句话比起威胁或者质问要显得温和太多太多，但这绝不是一句理解或宽恕，而是因为这位西北冻原出身的战士，已经想好了冒犯者的死法。
“——因为我有我自己的，处理敌人的方法。”
天城感觉得到周围的气温变得更低了，已经逐渐变成可以称之为刺骨的程度。空中飘飘洒洒地落下了第一片雪花，白雪浸润了蔓延滋生的漆黑冰面——她在剥夺周围的温度，将之改造为冷冻的国度。这是她的源石技艺，视觉效果而言近乎美丽——几分钟后，也会美丽地将这个人的血肉冻结，心脏刺穿。
毋庸置疑，面前这个人就是最极寒的凛冽。
天城睁开眼，仿佛能灼尽阴暗的金眸对上霜星冰冷彻骨的眼神。
“我会全力以赴。”她说，“那么——你也该拿出斗志了。”
天城点了点头，居然有了轻松之感。
被看出来了吧，那时候对着雪怪小队砍下的一刀，他其实犹豫了。
天城从醒来到现在，遇见的几次战斗面对的全部都是敌意强烈的对手——W，整合运动，鼠王。天城的性格似乎有着被动顺从的一面，倘若其他人的行为对他没有造成太大影响，那他就不会摆出竖起全身的刺有着强烈攻击性的态度。
据说过激反应是因为认为被人谈及痛处产生的——但他没有过去可言，所以自然没有可算作痛处的事；因为没有难言的往事，所以就算被冒犯了也不是大事。与此同时，他也没有可称道的理想信念那种东西，也自然少有与他人产生利益或理念冲突的时候。
是个很适合当树洞被人吐苦水的人。
但他总归还是“天城鸣”，归属于罗德岛的高级资深干员。所以他还得是要做点他该做的事的，比如说委派的任务。
他对暗杀这种脏活儿当然没有意见，也不会片面的为他的目标任务定下好人坏人的标签，但被袭击所以杀死一个人，和主动地杀死一个人感受是不同的——甚至这次是一群有些幼稚的孩子一样的一群人时，他多少还是会动摇。
话虽如此，但天城并不是一个优柔寡断的人。
优柔寡断的人只会白白丧命，而他会是一直好好地活下去的那一个。
“请吧，霜星小姐。”他说，“你先攻。”
“——”霜星闭上眼，哼唱了一段神秘悠长的歌谣，随后睁开眼对他说：“——你仍然没有斗志，你心里——并没有与我们抗争的理由。”
天城的体温升高，冰冷的白雾在他身边凝结成了水珠。
“我是罗德岛的战士，还不足够吗？”
“不够，这怎么够，完全不够。”
霜星的情绪有些波动。天城感觉得到，不是从她毫无变化的冰冷神情上，而是周身愈发冰冷的气温中。
低温如舐骨毒蛇般盘踞在他的手臂腰间，寒霜攀附上了皮肤又在瞬间融化，疯狂地生长的冰霜昭示了其造物主并不平静的内心。
“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站在这里。你不是感染者，也不能理解感染者，那么你又是怀抱着何种想法，何种原因，来到战场上与我对峙？”
因为被拜托做一些天城鸣该做的事。作为一个强大战斗力，为罗德岛战斗自然包括在内。
“我和别人有过约定。”
“那是谁？”
“一个朋友。”
“一个约定，一个朋友……呵，真是傲慢又冷漠的人。”
一个非感染者，隶属于感染者救助组织，带着一个与感染者毫无干系的想法踏上战场，与着眼于感染者境遇的同伴并肩作战谈笑风生，面不改色地杀死与他敌对的感染者——
呵，真是讽刺。
儿戏一般。
霜星闭上眼，身边聚集起漆黑而尖锐的冰凌。
“那么——我们来看看，你所谓的约定能否抵御寒霜的侵蚀吧。”
她感到愤怒——这来源于隔阂与偏见的愤怒只能以满溢隔阂与偏见的形式抒发，具体于现在，便只有一种形式。
雪花落下。
歌声，响起了。
……
鸣伸出的手心落下了一片雪片，又穿透了手背朝着地面飘落。因为是幽灵的关系，他也感觉不到温度的寒与热。
他低声喃喃自语：“真糟糕——连雪花和低温都开始讨厌我了。”
他环顾四周，最后视线停留在踏碎地面，挥刀斩碎冰环的飒爽身影上。
灵魂本是不可见之物，能与本该回归彼岸的幽灵产生交流的，也只有被他亲手引领到这个世界来的“他自己”。
对方对自己的意义是重大的。那么自己对对方而言呢？
应该也挺重要的吧——他喜滋滋地想，毕竟天城明显很关心他的事嘛。
——嗯，关心。即使偶尔爆发些小矛盾但不改他的这种态度。
想到这里，鸣又笑不出来了。
是啊，因为很关心所以会尊重他的意见，顺从他的指示行动。这种程度的关心怕是被他拜托什么事都会照做吧——但是，这可不是好事。
这样存活着的人是失去自我的，而失去自我等同于失去他所拥有的一切。
天城现在是被推着走的，被那些不属于他的一切过去推着走。尽管他自己并未意识到，或者心中清楚却甘愿如此——去为他不理解的悲剧而流泪，去为他不在意的理想而献身——即使如此，这样做的结果也不会好。
没有自我的人不足以被称为人，因为支撑他们行走于世的意义是别人赋予的，一旦赋予他们生存意义的人离开，他们就会迅速地衰败死亡，变成一个空空如也行尸走肉的壳。而不巧，世界上每一次的相逢都有着分离的注定结局，他自觉自己也不会例外。
但他希望他自己走，去走向自己的未来，而不是被他推搡着，走到一条连他自己都不知全貌的路上。
鸣想告诉天城他现在状态的危险，但却有些无从下口。
因为什么呢？恐怕又是一个复杂的问题了吧。
幽灵消失在了冰雪中，肃杀的凛冽彻底灭杀了他存在的痕迹。
作者有话说
第23章 被14号废墟整自闭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