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宠诱妾》方框一

29、你抱抱我

　　语塞归语塞，依依其实觉得他很可能又是在跟自己开玩笑。
　　这几天，她多少也摸清了此人的恶劣个性。
　　嘴上喜欢吓唬她，实际上不会真的伤害她。
　　他说的伺候，估计也就和他常常对自己做的那样，比如照顾她吃饭什么的。
　　“那，公子想吃什么？”依依学着他的模样，问道。
　　楚倦年见她居然这么冷静，有些意外，可一仔细去看，却能发现她因为紧张而攥紧的掌心。
　　无奈地摇了摇头，楚倦年说：“快算了吧，说说而已。以你现在这么个伺候法儿，纯属折腾我自己。”
　　说完，才又喊来夜明，同他说了几样新菜式，让他到膳房取来。
　　依依抿了抿嘴，多少也觉得不好意思。
　　但也的确没有什么好为他做的。
　　不然，还是把给他的生辰礼再打磨得细心些，勉强算作报酬。
　　她于心有愧，无法坦然接受楚倦年对她的好，接下来不免显得情绪低落，饭都吃不香了。
　　楚倦年发现她慢吞吞的不好好吃饭，夹了块炸藕盒，递到她嘴边。
　　“张嘴。”
　　藕盒夹着香菇为主的素馅，外面炸得金黄，香气四溢，依依本来有些迟疑，最终还是无法抗拒这诱人的香味，咬了一口。
　　外酥里脆，鲜嫩多汁，依依一边为这口感倾倒，一边暗暗觉得自己没出息。
　　楚倦年垂眸看着被咬下一个小月牙的藕盒，心中莫名涌起一阵满足感，就这样举着筷子，让她一口一口，缓慢吃掉。
　　“还要吗？”
　　依依摇了摇头。
　　楚倦年也不催她多吃，拿帕子给她擦了擦嘴巴。
　　温热的棉布熨贴在唇角，动作轻柔，依依有点意外，整个呆住，耳朵尖儿渐渐泛红。
　　知道她又在害羞，楚倦年难得没有多说什么，拇指若有似无地擦过她的唇。
　　“等下尹芿要过来。”他说，“你准备好了吗？”
　　“公主那边的事情已经解决了？”
　　“嗯。”楚倦年告诉她，“对外锁了消息，过几日就要公布了。”
　　依依迟疑地问：“定了谁？”
　　楚倦年说：“总归不是中阳王。”
　　这话乍一听很合理，仔细一想却觉得其意颇深。
　　毕竟中阳王当前的势力是最强的，若选了旁人，他一定不会善罢甘休，除非，他跟梁王一样，彻底失去资格。
　　看来，接下来还会有一番较量。
　　但这不是她能左右的事情，挂心也没用。
　　于是她引开话题，玩笑说：“三公主不是要把尹芿送去御马监吗？”
　　话音刚落，门口就传来一声尴尬的轻咳。听音色，正是尹芿。
　　开玩笑被正主听见，依依觉得有些尴尬。
　　“余烬死了？”楚倦年突然说道。
　　尹芿脸上的微笑一滞，随即明白过来他这是在骂自己不懂规矩，翻了个白眼，退了出去。
　　紧接着，余烬略带紧张的声音在外面响起：“殿下，尹神医求见。”
　　尹芿在旁发出玩味的哼笑。
　　“不见，让他滚。”楚倦年随意说道。
　　依依：“？”
　　尹芿：“……”
　　“我知道错了还不行？”尹芿在外面挠门，“下回我一定敲门，再打扰您和姑娘说话，不用您亲自送，我挥刀……”
　　楚倦年担心依依听了会多想，没等他说完，斥道：“你再多哼唧一声，舌头给你割下来。”
　　尹芿赶紧闭嘴。
　　“滚进来。”
　　下一刻，门被人从外面推开。
　　尹芿提了提裤子，拉开架势，继而，双手撑地，圆润地滚了一圈，四脚朝地趴在门口，嬉皮笑脸地看向楚倦年。
　　“行吗？”
　　楚倦年一个眼刀扫过去。
　　尹芿便知道自己这个傻是装到位了，行云流水地爬起来，掸了掸衣摆上并不存在的灰尘。
　　依依看不见他的动作，表情有点儿茫然。
　　尹芿还和她解释：“本来三公主是准备过河拆桥，把我拉去‘咔嚓’的，但谁让我还有个好主顾需要我效犬马之劳，便开口留了我一命。”
　　换上一副明显的谄媚语气，“尹某能安然回来，不用被他人迫害荼毒，全靠姑娘……和殿下。”
　　“为了报答姑娘的恩情，尹某定当竭尽所能，治好姑娘的眼睛。”
　　听完这么长一连串的狗腿之辞，依依更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总觉得这人更不靠谱了。
　　“废话少说。”楚倦年帮依依解围一般，问他，“药呢？”
　　尹芿连忙从袖中取出一个小玉瓶，双手呈交给楚倦年：“带来了带来了。”
　　楚倦年拔开瓶塞，浓郁的草药味扑鼻而来，带着一股特殊的清凉气息。
　　依依分辨出几味药材的味道，知道这是自己给治眼睛的。
　　她没想到会这么快，一时还有点儿紧张。
　　虽然自己从小就在观中修习医理，跟草药已经很熟了，但还是不习惯那种腥苦的气味。
　　她怕苦，怕疼，怕辣，怕冷……怕一切能让人失去平静的事物。
　　而自己的眼睛从小就看不见，想要改变，只能用猛药，光想想，都觉得紧张难捱。
　　楚倦年将她的意外和轻微的抵触情绪尽收眼底，脸上闪过不易察觉的担忧，目光注视着她。
　　“怎么用？”他问尹芿。
　　尹芿欲言又止，沉吟片刻后，才说：“直接滴在眼睛里。”
　　楚倦年皱眉，尹芿却继续说道，“可能，有点疼。”
　　楚倦年攥紧指尖，盖上玉瓶，扔回他怀里。
　　尹芿手忙脚乱地接住。
　　“弄个不疼的来。”楚倦年说。
　　“殿下，我也是惜命的啊，若有其他温和又有效的方法，我怎么可能不用？”
　　楚倦年神情渐冷。
　　尹芿下意识后退两步，生怕楚倦年喊人进来拉他去喂狗。
　　“一点疼？”楚倦年问。
　　“大概……”尹芿支支吾吾地说，“对疼痛的感知力是因人而异的，有人觉得疼，有人不觉得疼。”
　　那就是可能不止一点疼。
　　楚倦年看着他，很想直接让他滚出去。
　　这个时候，一直没有说话的依依开口说道：“既然尹神医都这么说了，就这样吧。”
　　她这样配合，反而让尹芿有点儿慌了，张了张口，但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因为他对自己的医术有清晰的认知，起码现阶段他只能做出来这样的药。
　　无论是这些天的观察，还是从别人口中得知，殿下对这位依依姑娘上心的很，他可不敢拿自己的命去赌。
　　现在这个方剂，已经是当下他能做到的，最温和的方式了。
　　“姑娘胆识，令人钦佩。”尹芿连忙说道，“如此信任尹某，也是尹某的荣幸。”
　　依依还是不太习惯他恭敬过头的态度，微笑了笑，没有说话。
　　“若姑娘准备好了，就请躺下。”尹芿说。
　　楚倦年倏地将手中茶杯推出去，在桌上滑出一道明显的声响，似乎在让尹芿注意他的用词。
　　尹芿撇了撇嘴，老老实实站好，眼观鼻鼻观心。
　　“到我这里来。”楚倦年向依依伸出手。
　　依依有点紧张，一时竟不知该庆幸不用喝苦药，还是该担心所谓的“有点疼”是什么感觉。
　　好像都挺可怕的。
　　本来，楚倦年想让她躺在软榻上，没想到，尹芿却意味深长地说：“殿下最好能抱住依依姑娘。”
　　必要的时候，可能要按住她别让她乱动。
　　后半句，尹芿没敢说。
　　依依：“？”
　　这是什么特殊的治疗方法？
　　能增加药效？
　　她正觉不解，想要提出疑问，楚倦年就坐在了她的身后，让她倚靠在自己的怀里，枕着他的腿，而他一只手牵住她的手，一只手在她眉心轻抚，无声地安慰着她。
　　依依整个人被他身上浅淡的檀香味包裹，觉得温暖又安心，眨眨眼睛，任由他施为。
　　尹芿看到楚倦年垂眸望着依依时，那种说不出的疼惜，跟面对自己和其他兄弟们时简直判若两人。
　　震惊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好，甚至有点儿想原地消失。
　　“愣着干什么？”楚倦年抬头瞅他一眼。
　　眼神果然完全变了，冷漠又锐利，仿佛在说：这有什么好看的，再看把你眼睛挖出来。
　　尹芿瞬间领会，连忙上前，单膝点地半跪在榻前，拿出那个被楚倦年嫌弃的小药瓶，心虚地看了眼楚倦年，又垂眸看着依依。
　　“得罪了。”
　　说完，拔开瓶塞，伸手想去撑开依依的眼睛。
　　依依察觉到危险的靠近，但因为治疗，而强忍着自己躲开的自然反应，茫然地眨眨眼睛。
　　尹芿的指尖还没有碰到她的皮肤，光看那个场面，楚倦年就觉得不忍心。
　　“等等。”他说，“还是我来吧。”
　　楚倦年接过他手里的药，仔细询问：“要滴多少？”
　　尹芿于是和他解释：“黄豆大小的一滴就行，早完各一次，这里是三天的药量。”
　　垂眸看了看依依，楚倦年“嗯”了一声，指尖温柔地触上她的眉头，安抚地捋了捋：“闭上眼睛。”
　　依依听话，紧接着，感觉到自己的左眼被撑开，下一刻，辛辣的药汁滴入眼睛里。
　　依依浑身一抖，双手下意识攥紧了楚倦年的手掌。
　　“疼么？”楚倦年神情闪过慌张，抱住她，有力地抚着她的肩头，“不疼了不疼了，乖。”
　　事实上，依依疼得眼泪都快出来了，生平第一次感受到这样的锐痛，像是针扎，又像是火烧，令她本能地咬紧牙关。
　　旁人若感受到疼，会痛呼，甚至尖叫，依依却习惯隐忍，越感觉到疼痛，她反而越是安静。
　　楚倦年能感受到她颤抖的身体和紧抓在自己手臂上的力道，能感受到她的煎熬。
　　“尹！芿！”
　　楚倦年是真的动了怒，捏着小玉瓶的指尖愈发用力，几乎将瓶子捏碎。
　　尹芿下意识想逃，虽然楚倦年平时也没少威胁他，但还没有用上过这样的语气，仿佛不用把他拉下去喂狗，他就能化身凶兽把他剥皮抽筋。
　　连忙在榻边跪好，尹芿收了嬉皮笑脸的态度：“尹某无能，任凭殿下发落。”
　　他平时看起来不太正经，医德却是没得说，在治病救人一事上，行就是行，不行就是不行，他无法隐瞒，更不会说谎。
　　楚倦年正要将他赶出去等候发落，就感觉依依握在他手上的力道松了松。
　　继而，从紧绷的痛楚当中，艰难地说道：“别。”
　　怕他一怒之下真的处置尹芿，反过来安慰楚倦年，“也、不是很疼。”
　　尹芿听着她佯装镇定却断断续续的语气，心里更紧张。
　　“你先出去吧。”她跟尹芿说。
　　尹芿震惊地看着依依，同时，如蒙大赦，连忙起身离开了。
　　“不止一点点疼，是吗？”楚倦年抹去她额头上的薄汗，语气充满怜悯，“为什么说谎？依依。”
　　依依顿时觉得眼眶酸涩，带上了鼻音，撒娇般回应：“我也不想说谎，但是真的好疼，楚倦年，我快疼死了。”
　　楚倦年第一次觉得不知所措，他捧着依依的脸，贴上她的额头，想安慰小朋友那样哄着她。
　　“对不起。”楚倦年说，“都怪我，我们依依受苦了。”
　　依依被他这轻柔的语气哄的呆住，没有想到平时那个总是欺负他的人，会有这样柔和的一面。
　　一瞬间，疼痛仿佛也没有那么难以忍受了。
　　“楚倦年，”依依的手从他的手臂缓缓上移，攀上他的肩膀，微微用了点儿力道，想让他贴近自己。
　　“你抱抱我。”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