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况》疏花披素

6、2-3

　　草地上结霜长椅上没有人坐的星期六

　　我在画一张新的画，名字叫做底比斯。
　　苍白的太阳爬过教堂的尖顶时，我和太阳一起起床。因为画家是光线的奴隶。我习惯在上午十点的阳光里进行我的工作。当画架的阴影拉到墙角时，我就收拾工具到街对面的餐厅去吃饭。
　　我曾经打算请路尼来做我的管家，并向他解释这是最清闲不过的工作，只要早晨画室里有颜料傍晚餐桌上有食物就行了。但他说他继承了家族的财产，要去环球旅行。我把手放在他肩上祝他旅行愉快。
　　我要继续画底比斯。

　　底比斯壮丽得让人流泪。它建于一个强制施加的信仰，毁于一场无人预见的地震。它有高大的城墙，岁月在墙上剥落，英雄的鲜血渗进墙脚下的黄土，勇士的汗水堆砌成阿蒙神庙的一百三十四根圆柱耸立。这些是我从电视里看到的，是艾亚的眼睛看到的。我头脑中的画面却是另一座城，它有黑色的城墙，岁月在墙上流过，英雄的鲜血流成河黑色的土地拒绝收容，勇士的魂灵消散在八狱三谷十壕四圈冥王座前的阶梯漫长。
　　油彩在画布上擦过，画布粗糙坚韧，如同它承载的城市一样坚韧。
　　战士的盔甲闪亮。他们攀爬在巍峨的城墙上，他们要征服底比斯。
　　神在乌云后面冷冷地笑，闪电握在手上。
　　这是底比斯的故事，血花盛开在长矛和佩剑的尖端，紧绷的神经和肌腱凝固在某一个角度。每当胜利者笑了，神便好整以暇地说，我要惩罚你的骄傲。
　　雷声隆隆滚过，空气中有了硫磺味道。

　　抛下笔，光滑的木地板上洒下一串突兀的红色。我注视着星星点点油彩斑驳的长手指，试图回忆牵动木偶的感觉。
　　于是熟悉的声音说话了。
　　米诺斯，我要惩罚你的骄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