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况》疏花披素

3、1-3

　　树叶开始变黄了街上车来车往的星期一

　　电视里黄沙漫漫的镜头我很喜欢。艾亚居然追到那么远的地方去做新闻，真是可笑。还煞有介事地加上一句“艾亚高斯现场报道”，惟恐我听不到吗？
　　其实我只要关了电视，你说什么都是白费。
　　底比斯犹如迟暮的美人，所有的美貌都只让人忧伤。

　　掀开罩在画架上的白布，我在灯光下注视着未完成的画。
　　画面上是延绵不绝的漫天黄沙。我在几个月前就已经开始画，那时候什么考古团也好探险队也好连计划都不曾有。
　　沙丘起伏的曲线非常性感，一种难以测量的平滑熨贴，伴随着奇妙精致的高低韵律。颜色从灿黄到赤红到浓黑到雪白。色彩是光的修行与受难。
　　在冥界的时候我只要支起画架艾亚就会在后面看，但是我打发他去磨颜料，叫拉达给我泡茶。没有人画过那么昂贵的画，用黄金和宝石粉末画成的太阳，每个人都睁不开眼睛。可是他们都安静地看，不说话。连艾亚也不说话。
　　拉达说，没有人画过那么美丽的太阳。
　　拉达说，我能画出最美丽的太阳，因为我从来没有见过真正的太阳。
　　我说，没有关系。

　　太阳每一天早晨从大海上升起，晚上再向着大海落下去。我后来再也没有用过那么昂贵的颜料，可是我画了很多昂贵的画，它们贴着不菲的标签排列在画廊里，很快又变成支票排列在我的写字台抽屉里。我不再画太阳了。
　　我的目光抚摸过那一片寂寞的黄色曲线。没有人画过这么美的沙漠吧，你承认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