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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树林里的眼睛(三) ...

  •   树林里的眼睛(三)

      第二日,孙平便早早出门,仍旧挑着他的货担,来到了刘家镇。

      镇口比往常多了几个人看守。

      不知是否自己太多心,孙平总觉着镇上的气氛有些诡异,透着股紧张感。

      他来到往日摆摊的地方,果然不见黄老伯。

      不止如此,连平日里常在这摆的几个小摊也都不见了踪影。

      他暗暗有些心惊。不动声色地在镇上走了一圈,好不容易才见到一个熟面孔,便是日常在黄老伯边上卖馒头的李二。

      孙平扯住李二,低声问道:“出了什么事了,怎么今天好些个人都没见着?”

      李二震惊地看了他一眼,摆摆手,就要走开。

      孙平赶忙拉住他,又问:“黄老伯呢?”

      李二惊恐地看了看四周,发现无人注意后方松了一口气,又见孙平一副打破沙锅问到底的架势,只得拉了他到一边,骂道:“你找死也别拖着我!”

      孙平笑道:“什么死不死的,不过问你句话,就要被你咒,作甚神神秘秘的?”

      李二吐了口唾沫,低声骂道:“谁咒你了!我还不是好心帮你,难道你想跟黄老伯一样死无全尸?”

      孙平一时没反应过来,呆呆问道:“你说什么?”

      “你还不明白么,黄老伯死啦!”

      孙平心下大骇,不由变色道:“这是为何,前几日我看他不是还很硬朗么?”

      那李二道:“还不是祖上没积德,临老却落了个尸骨无存的下场!哑妹倒好,逃是逃了,却连累了老父。”

      孙平急道:“你别卖关子,到底出了何事?”

      “那刘公子看上了哑妹,定是要得手的,哑妹却不知用什么法子逃出镇子,他自然不肯罢休,派人抓黄老伯去逼问,奈何这竟是个硬气的,怎么用刑也不肯说出女儿下落。刘公子恼羞成怒,下了死手,可怜黄老伯几根老骨头哪经得起折腾,没几下就丢了命。那刘公子犹不解气,竟教人将尸身丢到乱葬岗上,还放野兽出来撕咬、争抢,令他死无葬身之地!”

      孙平呆住,他万万没想到,那刘公子竟如此狠辣,不过是不见了个哑女,竟将人家亲爹如此折磨至死!

      他心乱如麻,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又想到黄老伯连死也要被野兽撕咬,还不知是个什么凄惨模样。

      “那黄老伯尸骨现在何处?总该有人去给他收尸才是啊。”

      “谁人敢去?那刘公子将凡是和黄老伯家有瓜葛的都抓去讯问了一遍,便是像我这无甚关系的人,也挨了几棍子呢。何况那黄老伯尸首早就被野兽啃个干净,就连骨头也没剩下!现下这镇里人人自危,我看你也不必多问,横竖最近也没什么人敢上街,你还是早早回家去,省得惹祸上身。”

      听了这话,孙平醒悟过来,自己如今可不是什么不相干的人,万一被那刘公子知道是他将哑妹带走,那后果……

      大热的天,孙平生生打了个寒战。

      何况,哑妹还在等他回去,黄老伯的事也不能不告诉她,唉,还不知她要哭成什么样呢。

      想到这里,孙平二话不说,急忙离开刘家镇。

      三天后。

      孙平已不知道在心里把自己臭骂了多少遍。

      回到家后,他犹豫了半宿,终于还是将黄老伯被害死的事情告诉哑妹,可如今,他却恨自己太过鲁莽。

      哑妹已经不吃不喝地跪在地上三天了。

      她滴水未进,只是向着刘家镇的方向跪着,面上满是悲苦凄凉之色,仿佛对人世已无留恋,竟隐隐透露出死志。

      孙平心焦不已,他早将唾沫说干,但哑妹此刻钻进死胡同,觉得是自己害死老父。

      这沉重的罪恶感,让她无颜再苟活于世。

      孙平从未觉着自己如此无能,即便是当年双亲先后病故,他也咬咬牙独自撑了下来,但此刻看着哑妹那哀莫大于心死的模样,任他如何自诩巧舌如簧,却也是有心无力,劝说的话仿佛打进棉花团里般,没有一点用处。

      他一筹莫展地瞅着哑妹直挺挺的背影,无奈地又叹了口气。

      日头毒辣,她却一动不动,他还真怕一个不慎,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他也不好跟死去的黄老伯交代。

      忽然,哑妹的身子晃了晃,竟直直往地面倒下去。

      孙平唬了一跳,急忙赶上前,将哑妹扶了起来。

      “哑妹,哑妹!”

      拍拍脸颊,哑妹一点反应都没有,孙平慌慌张张倒了水过来,又掐人中又喂水,才见她眼睫轻颤,悠悠醒转。

      “嗯……”

      哑妹睁开眼,直愣愣地看了孙平一会,忽然又想起什么似的,挣扎起来,要继续跪着。

      孙平忽觉心头一股火起,他“碰!”地一声将装水的碗扔到地上。

      哑妹身子颤了下,但面上表情仍是木然。

      孙平冷嗤一声,道:“怎么,你就这么想寻死么?”

      哑妹低垂着头,仍旧动也不动。

      孙平又道:“还是说,你觉得这样做就能消去你的罪孽?我告诉你,消不去的,就算你即刻死了,也消不去连累老父被人害死的事实!”

      哑妹一震,猛然抬起头,神情恐怖地瞪着孙平。

      孙平却咬咬牙,硬起心肠接着又道:“就算你再怎么责怪自身也是徒劳,人死不能复生,黄老伯已过世,你此生永远摆脱不了不孝女这个名号!”

      终于,哑妹双手捂住脸,肩头抖颤不已,泪水从指缝间渗出。

      孙平叹息,蹲下扶住哑妹肩头,道:“黄老伯死都不愿意说出你的下落,你怎能不明白他的苦心?他疼爱你,保护你,不愿你年纪轻轻受人欺负,误了终身,如今你这样不顾惜身体,岂不是反而辜负了他?”

      闻听此言,哑妹的身子慢慢软倒,趴在地上哭得几乎背过气去。

      孙平将她搂进怀里,安抚地轻拍她肩背。

      哭吧,将眼泪都哭干就好了,这样才能重新站起来。

      哑妹虽然仍哭个不住,但渐渐放开双手,回抱住孙平。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树林里的眼睛(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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