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号门》人与

6、第六章 进门

　　我回到车里，脸色苍白。胡晓昊担忧地问我发生了什么事，我只是回答身体不舒服。
　　一路上我都魂不守舍，被后面的车子催了好几声喇叭，但我的腿就是不自觉地抖动，好在晓昊只是专注的看着窗外，没有发现我太大的异样。

　　总算是回到了家，我径直走回房间，也不顾晓昊的叫喊。我有太多头绪需要厘清，太多疑问需要解开。虽说成为心理咨询师的这几年，各种各样的病人我也都见过，但是也只是仅限于这个市的青少年人群。万予怀的年纪还处在儿童阶段，他们这个年龄段的心理多少是我没有知晓的。
　　不过我可以肯定的是，万予怀在撒谎。
　　他根本就没有弟弟，他们一家只有两个人。
　　从我走进他们家们的那刻，我看到了门边的柜子上放着一张相片，里面是一个奶奶抱着一个娃娃，想必应该就是万予怀。他们家的厕所里也只有一条小的毛巾和一把小的牙刷，但是不排除他们兄弟共用这些生活用品的可能。但是，作为成绩优异的弟弟，家里却没有他的一张奖状，反而，墙上贴满了万予怀运动会时那的各种奖项。更何况，学校里没人见过在创新班的弟弟。
　　原因只有一个，因为那个所谓的成绩优异又懂事的弟弟根本就不存在。但是我还是想不明白，为什么万予怀要撒这样一个谎。而且，他总是给我一种熟悉又陌生的感觉。
　　我在小心的推测，他是不是有双重人格，但是我必须在把他送到56号门之前搞清楚他为什么会生病。

　　连着两天，我送晓昊去上学，但都没有再见到万予怀。今天下午我去接晓昊放学，得知万予怀已经两天没有来上课了，说是家里出了点事，要请假一周。
　　我想到上次万予怀奶奶的摔倒，总觉得发生了不好的事情。我把侄子送到郑亦家，让他帮忙照顾一个晚上，接着我开车绕进了上次去的小巷子。
　　还是刺鼻的油烟味，但路旁的纸箱子倒是少了许多。我加快脚步上了楼，敲了敲他家的门，没人应答。
　　在我预料之中，我跑下楼，绕到他们出租屋的后面，看见房子外有一段架在外面生了锈的铁梯子，但这梯子只到二层，他们的屋子在四层的中间。
　　我打算试一试。
　　我爬上楼梯，但这梯子好像失去了重心变得摇晃起来，发出“吱嘎”的声音，我又想起那天在黑色通道里的银铃铛的声音。
　　我终于爬上了顶，但这高度还远远不够，就在这时，三楼一户人家打开了窗，发现鬼鬼祟祟的人在四处探望，当即喊了周边的邻居。我只好连跑带跳的下楼，绕回前门。
　　一些大妈拿着碗盆就冲下来，喊着要抓我这个“偷窥狂”，在被围殴的前一秒，我破口而出：“万予怀！我来找万予怀的！我是他老师。！”看着大家的动作停了下来，我连忙补充道：“这孩子好几天没上学了，我来看看他家出了什么事。”
　　显然，他们相信了。
　　“老师，你不知道吗，他家老人前几天走了。你说才这么点大的孩子，孤零零的一个人，真是可怜啊。”人群中有个声音说道，接着大家都开始叹起气来。
　　“那你们知道他去哪了吗？”我问道。
　　“这我们不清楚啊，好几天没见着了。或许给警察带走了吧，不知道被送到哪个福利院呢。”

　　我掏出手机连忙给郑亦打了电话。
　　“喂，郑亦，你们所里最近有没有送来一个男孩？父母双亡也没有其他亲戚朋友的那种。”我一边打电话一边加快速度往回走，油烟味和汗水味混合，发出腐烂的味道，我有点反胃。
　　“好像真有一个，从小带他的奶奶前几天去世了，好像是昨天吧，办了手续送到蓝天福利院了。怎么了？”
　　“没什么，以前认识的朋友，刚和我聊这事呢，就问问你。没事，你知道的，就，就八卦八卦。”
　　“这有什么好八卦的？你也不是会八卦的人啊。”
　　“是啊，我还有事先挂了，晓昊拜托你了。”
　　“放心吧。”

　　我在蓝天福利院见到了万予怀。还是黑黑瘦瘦小小的一个，一个人坐在院子里，也不和其他小朋友一起玩。
　　他见到我时，眼里明显有些惊讶和欣喜。我给他带了他爱吃的汉堡和可乐，我第一次看见他哭，我知道当然不是因为汉堡和可乐太好吃了。
　　我看着他一点一点吃完，他抬起头望着我，说了一句让我现在想起来也觉得心疼的话。他说：
　　“晓昊舅舅，我找不到奶奶和弟弟了。”
　　孩子是无辜的，从小被父母抛弃，童年缺少了父母的爱，把所有情感寄托在奶奶身上，现在唯一的奶奶也离开了。从小因为家庭条件不好，营养不良，生长跟不上同龄人，被孤立排斥，硬是幻想了一个角色当作自己的玩伴，他品学兼优受到同学老师的的喜爱，也为奶奶争了不少光。可事实就是事实，凭我们的意识并不能改变什么，他只是一个又黑又瘦，只能在运动会上拿短跑银牌跳远铜牌的那个不受人们喜爱的万予怀。所以他的内心很矛盾，才会情绪变化无常，时而凶狠时而温顺。

　　我想帮一帮他，如果他还能从56号门回来的话。
　　“予怀，你愿意和叔叔去一个地方吗？或许，那里会有答案。”

　　我带着予怀去了白鹭街道56号，刚走到那，果不其然，原来的大楼再次消失了，出现了一面玻璃墙。
　　“我们玩个游戏好不好？”我不知道这个方法奏不奏效。
　　“什么游戏？”显然，他很配合。
　　“你先进去看看，里面有没有你想见的人。如果你顺利出来了，我就给你颁一个最强勇士奖，附赠汉堡和可乐为奖品好不好？”
　　“有奖状拿吗？叔叔。”他真挚地看着我。
　　我全然不知我已热泪盈眶，我感觉我又像是个正常人了。

　　“当然有。到时候给你贴在墙上最显眼的位置。”
　　“好。”
　　我看着他往前走去，他的左脚已经迈进门，我动了动嘴，想说些什么，发现我的脸已被泪水糊湿了。
　　我并不是这么感性的人，我也变了。
　　他是名单上的第一个人，说白了，就是这扇门的实验品，我不知道他还能不能回来，也不知道里面会发生什么。
　　我感觉一座大山压在我的心头，我瘫坐在墙边，静静等待着。
　　却不知道在等待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