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号门》人与

5、李白的诗（二）

　　第五章李白的诗(二)

　　还是来了。

　　我没想到我们的初次碰面来得这么突然，我也没想到我们会那么快再次见面。

　　接到电话的时候我正在和郑亦见面，郑亦是我的发小，也是白州市公安局的一名警察，他从小运动天赋就很高，学习成绩也好，人如其名，正义感十足。警校毕业后就顺利成为一名警察，我们俩在许多案件上都有过合作。
　　那天他正在咨询我关于幽闭症的问题，我们刚谈到一半，我的电话响了。

　　是胡晓昊的班主任。
　　听完她的自我介绍我就有了不祥的预感。果不其然，她告诉我，胡晓昊在班里和万予怀打架了。
　　胡晓昊性情天真温顺，一般情况下绝不会和别人打架。更何况，对方还是他的同桌万予怀。要知道，早上他还在为他的同桌担心。

　　我踩着油门一路狂飙到学校。我不想因为我而牵扯到无关的人。

　　我推开办公室的门的时候，看见两只小鸡仔正在窗边罚站，两个人都撅着嘴，一脸不服气。
　　班主任笑着走过来，“是胡晓昊舅舅吗？”
　　“我是。”

　　“是这样的，根据班里同学说的，晓昊和予怀是在语文课的小组讨论中发生了口角，可能是他们想法有很大分歧，下课的时候又争吵起来，双方也发生了肢体冲突。”

　　我看见胡晓昊的颧骨处有块淤青，突然想起我们昨天的对话，心里有些内疚。

　　我走到他们俩跟前，蹲下。
　　“你们俩饿了没？”
　　显然是对我的问题有些惊讶，他们互相注视着，又同时转过头来看着我。

　　“走吧，带你们去吃披萨。”我转过头去，对着班主任说，“孩子我接走了，放心，保证他们很安全。”
　　我不顾老师的追问，牵着他们走出学校。

　　万予怀显然不愿被我牵着，试图挣脱开。我松了手。

　　“我不去！”刚走出大门，万予怀就大声冲着我喊。

　　“免费的哦。你也可以给你弟弟带回去。”
　　我看见他迟疑的眼神，心想有戏。

　　“披萨，是什么？”他抬头望着我。
　　这次他的眼神里只有真挚和好奇，和早上的他截然不同。

　　“披萨就是大饼，上面什么都有。”我蹲下来，摸了摸他的头。
　　他撇过头去，嘴里却小声说着：“我真的可以把大饼带回去给我弟弟吃吗？他最喜欢吃大饼了。”
　　“当然。”我笑着对他说。
　　他到底为什么会被选中？我站起身来。

　　路上，我想多了解一些他的信息，也想缓和一下两个小朋友的尴尬气氛。
　　“晓昊，你能和舅舅说说你们因为什么事产生了分歧吗？”

　　晓昊看了看坐在角落里的万予怀，想说又不敢说。
　　“你要是不敢说就算了。”我故意刺激他。
　　“谁说我不敢了！”晓昊提高了音量，“还不是因为万予怀说我是笨蛋！他说我对李白的诗句一窍不通，说我的答案很无耻！”我可怜的晓昊，泪珠都快急出来了、

　　我从后视镜里观察万予怀的表情。他的嘴角微微抽搐，眼里满是不屑，好像又回到了早上的那个样子。
　　“好了好了，不管谁的答案是对或是错，但是你们一定不能因为这个就动手。知道了吗？”我想安慰安慰小侄子，又想在万予怀面前挽住我的威严。

　　“可是，可是万予怀明明每次都考倒数第一，你凭什么说我不会读李白的诗！”晓昊大声哭了出来，好像所有委屈的情绪都在一瞬间爆发了。

　　我只好安慰他：“舅舅待会再给你买个牛肉汉堡好不好？”哭声慢慢止住了。
　　我笑着摇摇头，又看到后视镜里，万予怀安静地看着窗外，像与我们隔了一个世界。
　　我不禁担心，万一我的大饼没达到他心里的预期该怎么办。
　　还好，他很喜欢。

　　连着吃了两块，他才停下来喘了口气。我递给他一杯可乐，让他慢点喝。他接过可乐，好奇的从吸管里往里看，可乐里乱蹦的气泡下了他一跳，他慢慢的吸了一口，惊讶的望着我，我看见他的嘴角慢慢翘了起来。
　　他好像又变了一个人，现在的他开心、活泼，和车上眉头紧皱一脸严肃的样子又不同。

　　我借此机会，试探着问他：“你弟弟在别的班读书吗？”
　　“他成绩很好，在创新班。”
　　“我都没见过你弟弟。”晓昊插嘴。
　　“他没来找过你吗？你们也不一起上下学？”我满是疑惑。
　　“他的成绩很好，也很勤奋，走的比我早，回得比我晚。而且，我不想别人知道我的弟弟，我怕给他丢脸。”他捏了捏吸管，又往里看了看，里面已经没有气泡了。

　　我对他的想法感到震惊，这么小的孩子，怎么会有这种想法，我想见见他的弟弟。

　　我把晓昊送到路口，在他下车的那刻，我的肚子突然抽搐起来，剧痛难忍，我开始大口大口喘气。
　　“我可能是吃坏了，予怀，我可以借用一下你家的厕所吗？”我的面部狰狞，声音发抖。
　　他迟疑了一会，说道：“跟我来吧。”
　　“晓昊，你在车上等我，不要乱跑，舅舅马上回来。”

　　我跟着万予怀走进巷子，一股浓烈的油烟味扑过来，现在，我真的有点反胃。

　　拐了一个弯，我们进了一条更窄的道。
　　我一边故意大口呼吸让万予怀相信我，一边观察着周围的环境。
　　这里，应该就是白州市的贫民窟。
　　本就狭窄的小路，有将近一半的位置堆满了纸箱子和其他废品。
　　我跟着他走上楼梯，扶手上落了厚厚一层灰尘，上面满是昆虫爬过的痕迹。

　　我们在一扇绿色的木门前停下。
　　打开门的瞬间，里面发出一阵巨响，像是什么东西倒下了。
　　万予怀冲进去，大喊：“奶奶！”
　　我跟着跑进去，看见一个老人坐在地上，周围是散落一地的塑料瓶子。
　　我帮着扶起老人，老人忙摆着手说：“我没事，没事。”
　　万予怀示意我厕所在左手边，他想让我赶紧解决赶紧离开。
　　我又感觉到他凶狠的气场。
　　我和老人打了招呼，不好意思的进了厕所。厕所很狭小，只有一个蹲便器和洗脸台，还有一根水管从墙外穿进来，死气沉沉地躺在地上。
　　我注意到洗脸台上只有两条毛巾，一条大的一条小的，一个牙杯，两只大小不一的牙刷。
　　我按下抽水按钮，然后走出来。
　　万予怀就在门口等着我，地上的瓶子已经被收拾好了。
　　“我就不送你了，谢谢你的大饼。”他举起装着披萨的塑料袋，晃了晃。
　　“那我先走了。”

　　跨出门的那刻，我又转过身来，“披萨记得趁热吃，冷了就不好吃了。”
　　我笑着走出去。

　　身后传来关门声。

　　我走下楼，腿有些发软。
　　太多疑问在我脑海里生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