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第三十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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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单里长大的孩子是有点冷的，他们俩都一样。
慢热的，沉默的，不太会热络。
这些也无关紧要。
只要他们在意着彼此。
装修前她特意和设计谈了挺久的辅助设施，那些可能会被忽视的，被遗忘的，被很多人觉得并不重要的事，她都事无巨细的罗列了出来，哪怕很多事他看上去早就已经成了习惯。
习惯了并不意味着便利，毕竟现在他们也早就有了改善的条件。
洗手间的空间布局，墙上的扶手，防滑性能很好的地砖，洗碗机的高度，家具的位置。
她为此思虑良久，现在侃侃而谈。
她像是他自己一样，早就在心里很多次预演了他的生活点滴，细密也扎实。
林深自然知道这些，这些某种程度上也可有可无的事让他的喜悦中掺出了一种难言的郑重。
许久以来他总是在让步。
幼时因为父母的工作总是被疏忽。
稍大些因为妈妈阴晴不定的心情总是小心翼翼。
受伤后因为弟弟的出生送回了老家寄居。
上学时因为无法参与的体育课和音乐课常常被遗忘在教室里。
他总是在退而求其次，总是在选择中被舍弃，总是旁人在时间富余一切都舒适闲暇时才能被想起。
譬如，父亲得抽空才能来看他。
譬如，他被父亲叫回去过年的时候更像是个客人的身份。
他习以为常，不再为此争取，也不会因此争辩。
大约只有在程曦的心里，是会将他放在第一位。
她拉着他在暑假里摆摊晒得脸通红，赚到的第一笔钱是去百货市场里给他挑了顶遮阳帽。小姑娘似模似样的拿着帽子比来比去，换了好些才挑到自己满意的。砍了价，心满意足，“这个你戴着好看。”
他不见得好看，倒也没分辨，口袋里塞得鼓囊囊的零花钱也没急着掏出来。他看着她高兴的样子，觉得自己应该学着不扫兴。
他知道自己从来都是被她珍惜着的，也许在她意识到之前。
看着一脸纠结挑着窗帘的程曦，林深连日里带了些许疲惫的神情略舒展了不少，“不特别厚。半遮光的。你应该喜欢。”
“对对对。薄一点透点光感觉要舒服一些。”她似是因为终于下定了决心而如释重负，由着林深揉着她的头。
“你从小就喜欢亮堂的房间。以前还说要有个房间做落地窗，躺在地板上看书做作业。”
“有这事？”这样的事在程曦记忆却十分模糊，“怪不得你让我把书房做的落地窗。不过现在用不着做作业了。改作业也行了。”
林深笑道，“有。那时你经常说等你有钱要怎样怎样。”
“我？什么时候。”
“那年夏天，放暑假你在少年宫附近摆摊的时候。”
那年的她不知怎么迫切有了赚钱的心思，主意也确实不错。
她在常去的百货市场批发拿货，再摆到孩子多的地方卖掉。
她本是个腼腆的人，却知道如何伪装成利落的模样。
百货市场的东西很多是大包装的，她买来笔芯，本子，价格不是很高的小玩具，时下热播电视剧的贴纸和卡片，拉着林深，两个人用书包背着东西，在少年宫外铺桌布支地摊。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是孩子格外容易被关注，那时她的生意颇为兴隆。
程曦隐约记了起来，笑道，“当时生意真好做呀。让人上瘾。”
说着不觉又不笑了，“我记得有天有几个老太，谈价格谈不下来还骂人，后来手脚也不干净。当时真的气死了。”
“什么样的人都有。”时过境迁，林深没那么介意了。
当时他扣在头上的遮阳帽被老太粗鲁的扯下的时候，汗湿结成绺的头发连带着因为热而泛了红的疤痕让围观的人一阵品评，没那么多善意。
他没法喜欢那样的目光，但不忘拽着那人，“你拿了我们的笔。我看见了。”沙哑的嗓音听着像添了可怜。
程曦先给他戴回了帽子再去收的钱，兴致缺缺，扯着碎花衬衣的衣角道，“对不起。她太讨厌了。”
“不关你的事。”说着蹲到地上把翻乱的东西整理好塞进了书包里，“好像要下雨了，回家吧？”
程曦同意了。
才十多岁。
他的个子才与她相仿，很瘦，洗得开始泛白的短袖运动服和运动长裤，天气的原因脸热得通红，站起来背已经没那么直了，走起来比原来拖沓得更明显，少年宫附近人来人往，他看起来很冷清。
东西不太多了，程曦没去拿他的包。书包里的东西哗哗响着，她在一旁絮絮的念着稍后要买的小咸菜、大麦碜子和麝香追风膏。
没什么特别的，林深听着挺高兴。
一个小小插曲。
林深笑道，“现在有钱了。”
程曦停了片刻，“能够一定程度上不用再斤斤计较的感觉真好。”
“嗯。”
她是个体贴又懂事的人，奶奶不算丰厚的退休金让二人的生活里多了点精打细算。
她像老练的主妇一般挑挑拣拣讲价再讨根葱。
大多数人那些年的生活都是这样。
但他知道她因此与一些同学格格不入。
“你脸色不太好。最近是不是累了？”
“不太顺利。”林深笑了笑又道，“这两天思路找对了。快解决了。”
“那就好。”程曦没再多问下去，给他倒了杯水，“装修上我把能想起来的设施都放进去，是希望最起码你回家了，在我身边的时候，能够轻松自由一些。能够少点辛苦。”
“我懂。”林深神色郑重了，“我明白你很希望我能够更加舒适，考虑了很多，很周全。”
“我比大多数人认识你的时间要久得多。很多事能看见。”程曦看着他，“你聪明，有些方面有天赋，有些人羡慕你生活得不错，觉得你运气好。我知道运气并不怎么样，世界上更聪明的人比比皆是，还有很多更聪明也更勤奋的人。所以你现在做的很好，不是平白无故的做好的，你付出了比普通人多了好多的精力。这些你也不会提。”
“安生立命。”他稍稍斟酌，“背后的故事不重要。”
“是呀。”程曦所有所思看着他，他脸上的疲倦还在，骄傲也矜持，“实在累了，就坐下来休息休息。休息好了再出发也没事。”
“好。”
他知道自己的感受，他的生活多数时间没那么美好，也没有看起来那么轻松。背上那些当时没能好好处理的疤痕，时不时用漫长却不那么激烈的疼痛提醒着一切的存在，漫长得没人知道哪天可以摆脱，漫长得让他忍不住想问为什么要这样活下去。
他当然不算是个意志十分坚定的人，漫长的无法忽视的疼痛足以折磨得他沮丧不已。
他逃过课，休过学，在冰冷的河水让他更加清醒的时候，他忽然有点贪恋小姑娘絮絮在他耳边念叨的声音，贪恋不轻不重抚着他后背的手，贪恋靠近自己的体温，贪恋那有着勃勃生机的笑。
微光一般，没有让他坠入全然的黑暗。
活下去呀？
活下去。
他贪恋的种种才能来。
程曦张开手笑道，“来。抱抱。”
模样像是在哄一个长不大的孩子。
林深配合的靠过去，她像是很多年前一样抚着，不轻不重，她絮语着，“只要你好好的。”
“好啊。”他禁不住与她相视而笑。
作者有话说
第34章 第三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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