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我》谢清一

12、第 12 章

　　米粥的香气飘了出来，程曦想起来自己要做什么，抽出手，“我去看看。”
　　林深应了声。
　　粥煮好没那么快，林深见她出去借机套了睡衣，他头还有些昏昏沉沉的，撑着想了想有了点怯意。
　　怯的什么呢？
　　大概算是犹抱琵琶半遮面的距离。
　　阴差阳错说的就是他。
　　由于曾经烧伤的原因，他身上过半的皮肤出不了汗，发烧时指望能出汗退烧就是个麻烦事。
　　前一晚，林深吃过药之后他只觉自己呼吸的气息越发灼热，这才将睡衣脱在了一边。
　　要说预料，林深是怎么都料不到这个碰瓷他的忠犬会开门，还能找到人过来。
　　看。
　　计划就是这样子赶不上变化的。
　　所以林深就不高兴多想了，衣服套上就坐在床边对着电脑继续之前的工作。
　　找bug比重新做轻松不了多少，林深一行行往下翻了挺久。
　　程曦回来的时候还在继续。
　　睡衣是开襟的，林深的扣子扣错开了，低头时从颈子往胸口红白错落的疤痕比前一晚还要显眼。
　　林深用的是单手键盘，单手键盘的面积要小一些，按键的手速反倒因此看起来更快。
　　林深全神贯注翻着。
　　程曦没叫他，而是看着那条垂在左脚边的裤腿，这是她终于从林深的身上感受到的彻底的陌生。
　　她的目光开始在房里逡巡，衣柜旁挨着墙穿着鞋的假肢似乎也在打量她，带着种金属的冷漠。
　　林深翻完打了电话，“找出了。嗯。给你也改好了。”
　　他话不多，语气往往也是这种平淡。
　　说完就挂断了。
　　这时程曦的目光还没挪开，林深单腿站起来，“不习惯就先不用看。”说着他顺手拎起丢在床边的衬衣扔了过去，衬衣摇摇晃晃像盖盖头一样把那五彩斑斓的接受腔盖住了。
　　林深咦了一声，“我准头还行。”
　　程曦被他这一打岔自然不可能再看下去，“你忙完了？”
　　“嗯。”林深按了按太阳穴，“有水么？渴。”
　　程曦给他递了一瓶，他一口气灌了一半，又摸出退烧药吃了一颗把剩下半瓶也灌了，“好像温度又要起来了。”
　　“那你吃两口粥。”
　　“嗯。”林深说着又坐了回去，“等等。头晕。”
　　他坐了片刻，低头看看自己耷拉在床边的裤腿感受到了有几分碍眼了，“这么瞧着还真的怪可怜的。”
　　“哪有人自己说自己可怜的。”程曦听他这嘟囔着有点无语，“我端过来。”
　　林深顺手把电脑关机拎到了床头柜上，桌子就腾出来了，可见这默契还是不错的。
　　清粥小菜，林深胃口不好，就喝了半碗又老实的躺了回去。
　　程曦觉得这时的他听话得多了份可爱，笑着戳了戳他的嘴角，“你乖起来就挺可爱的。”
　　二十多岁的人，可爱已经不太适合了。
　　林深看着她的目光闪烁着，“我一直都是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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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程曦嗤笑了一声。再一想林深也没胡说，他一直听话，也不闹腾，男孩子这样安安静静的实属罕见。
　　程曦情不自禁拨了他鬓角上被汗黏住的头发，“出汗了。”
　　林深没吱声，神色有些恍惚，愣了好一会儿才道，“好了。你歇歇。昨天也没休息好。”
　　程曦应声打了个大哈欠，“真的。我睡得正香，他来刨门了。他不是不喜欢我的么？”
　　程曦说着，愤愤的戳着当事狗的苦瓜脸。
　　当事狗恼了一瞬，也不知道为何忍住了咬过去的冲动，心不甘情不愿的尾巴扫了两下四仰八叉的装起睡来。
　　林深见状笑了出来，狗精估计就是这个模样了。
　　将军这一打岔二人间原本有点低的气压被吹散了，林深像是提起了精神，攥住了程曦的指尖亲了亲，哑着唤了声，“程曦……”
　　程曦没弄明白发生了什么，吃了一惊，“我刚摸了狗。”
　　林深或许是没听到，还是低头攥在手里。
　　程曦有些急，“好好的。怎么？”
　　林深的声音很低，有些哑，程曦险些没听清，“我心疼你。”
　　“嗯？你怎么了？”程曦挨在一旁坐了。
　　“特别的心疼。”林深没解释，他不攥着了，而是小心的揉着她的手指摇了摇头，“想到了你之前连相亲都还在念着我。想想就心疼……”
　　程曦顿了片刻，“我不会撇下你。不管什么时候。”
　　“你以后也撇不下我了。”林深笑的神色让程曦心尖颤了颤，“我不会让你走的。”
　　程曦默了片刻，笑了。
　　林深这么说的时候很是郑重，他看着她的眼睛，停了很久，“你对别人都那么好。怎么没学着好好珍惜自己？”
　　二十多岁的林深，早就成年了，算是个足够成熟的男人。
　　认真说起来的时候快看不出那个在自己身边似乎是受了委屈撒娇的孩子的样子。
　　只是再仔细想想，他们认识了十几年，他先前经历过那么多事。他也才二十出了个小头，多少人这个年龄将将从大学毕业，还对这社会满怀着热情和期望。
　　程曦恍惚了一瞬，未及接话。
　　林深因为出了汗而有点潮湿的指尖触在她的额头上，拇指顺着她的眉画着画着，“我喜欢你。从一开始就是。”林深的手停在她的眉上，“不是小孩子那种好感。是更直接那种。”他斟酌着措辞，声音略低了些，“连青春期时梦里第一个幻想的对象都是你。区分的很清楚……”明明有些让人尴尬的话题，程曦却丝毫没有不快。
　　“但我知道自己不能说。”他的眼睛转向了一旁，“但凡我开了口。你八成会答应对不对？”
　　“嗯。”程曦应着声，并不确定那种境况下的自己一定会这样做。
　　“当时我想，那样的开始不可以。我不应该绑架你对我的好。这对你不公平。”林深说着说着呼吸似乎急了，“你应该有更多的选择余地，有机会去找喜欢的、值得爱的人。”
　　“生活不只有感情。”程曦看着他，插了一句。
　　林深没接话茬，“但你没有去找。”
　　林深的嗓音不好听，说多了就沙哑得厉害。他停了会儿，“程曦。我永远都记着你因为他们叫我小瘸子在菜场和他们吵架。”
　　“这种事……”程曦本来准备说又算得了什么，想想对他来说真的算的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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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式的居民区，在城市的边缘，这里的房子都是最高高到二楼的小楼和年龄在十年到四五十年不等的平房。
　　住的人很多也很热闹。
　　程曦住在路的最那边，青砖细瓦的小院，很老了，青黑色的瓦片中间长出了不少绿色的瓦上花。
　　林深住的也不远。
　　在这个时候，常常有那些不招人喜欢的人脱口而出，“小瘸子。你又去她家吃饭呀？”
　　恶意，倒也未必。
　　听起来自然高兴不起来。
　　林深不生气，也不应声，没什么情绪，或许聋了只耳朵对他来说不是坏事。
　　奶奶的手艺好，腿脚不好，买菜不少时候都是程曦去的。
　　程曦十来岁的时候就具备了主妇们斤斤计较的本事，买白菜的时候利落的在摊主的念叨中扒去外面干巴的叶子，也知道买菜时候捎带让摊主送上两根葱。
　　林深有空的时候，她常会带上他一起，颇为豪迈的念叨着买肉买鱼。
　　来去的次数多了，打趣的就有了。
　　嘴上把不了门的就对着两个孩子开那种大人才能听明白的玩笑，小瘸子这个名字自然也是改不了的。
　　程曦听不明白，知道不是好话。气急了恼急了，也会妇人一般吵架。
　　林深拽着她的手，看着别人的眼神透着那么一点让人莫名的透彻。
　　住在这里的都知道林深很闷。
　　就是这个很闷的孩子，也是这里小孩子最讨厌的别人家的孩子。
　　有了小孩子的加入，小瘸子这个名字更响了。
　　这个闷闷的小瘸子，除了学习成绩之外没什么特别扎眼的。
　　直到某一天，小瘸子闷声不响做了件在这里能惊动不少人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