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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新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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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姑的那通电话，像在平静的湖面投下了一颗带来生机的石子。虽然顾言母亲那边依旧没有直接的联系，但那种令人窒息的紧绷感，确实悄然缓解了。家里重新恢复了往日的轻松，甚至比之前更多了几分历经风雨后的踏实。
刘里发现，顾言似乎进入了一种新的状态。他不再仅仅是享受刘里带来的温暖，也不再仅仅是为了保护而构筑防线，而是开始更主动地、更自然地将刘里纳入他生活的每一个角落，包括那些他曾刻意尘封的过去。
一个周六的下午，顾言在书房整理旧物。刘里本来在客厅剪视频，听到里面传来轻微的响动，好奇地探进头去，只见顾言正站在一个打开的旧纸箱前，手里拿着一个看起来有些年头的木质相框，神情有些怔忪。
“在整理东西？”刘里走过去，轻声问。
顾言回过神，将相框递给他。相框里是一张略微泛黄的照片，背景是某个大学的图书馆前，年轻的顾言穿着学士服，戴着学士帽，眼神里还带着未褪尽的青涩和一丝属于那个年纪的锐气，嘴角微微上扬着一个清浅的、真实的笑容。他身边站着同样穿着学士服的林轩和老周，几人勾肩搭背，笑容灿烂，身后是熙熙攘攘的毕业生人群。
那是刘里从未见过的、充满朝气和希望的顾言。
“毕业那天拍的。”顾言的声音很平静，带着一点回忆的悠远，“那时候，觉得未来有无限可能。”
刘里看着照片，心里酸酸涨涨的，为那个明亮的青年，也为后来那些年独自承受风雨的顾言。他小心翼翼地问：“这个……可以放在书房吗？”
顾言看着他，点了点头：“好。”
刘里立刻高兴起来，像捧着什么珍宝，仔细地擦去相框上的浮尘，将它摆在了书桌最显眼的位置。那个笑容清浅的青年，仿佛穿越时光，与现在这个沉稳内敛的顾言对视着。
整理继续。纸箱里大多是一些旧书、笔记和获奖证书，彰显着顾言学生时代的优秀。在一个文件夹的夹层里，顾言翻出了几张微微卷边、色彩有些暗淡的电影票根。
他拿起那几张票根，沉默地看了很久。那是几部很老的文艺片，放映日期都在他父亲去世前的那几个月。
刘里安静地站在他身边，没有打扰。
“那时候，”顾言忽然开口，声音有些低哑，“我和我爸关系很僵。他觉得我学工程是浪费时间，不如按他的安排去学金融。我们几乎一见面就吵。”
他的目光落在那些票根上，仿佛能透过它们，看到那段充满硝烟的岁月。
“只有看电影的时候，我们能短暂地和平共处。他会陪我看这些他其实并不感兴趣的片子，散场后，我们会就着剧情争论几句，但不会吵起来。”顾言的嘴角牵起一个苦涩的弧度，“这大概是我们那段时间里，唯一的……缓和地带。”
刘里轻轻握住了他的手。
“他出事那天下午，我们刚因为毕业实习的事情大吵了一架。”顾言闭了闭眼，喉结滚动了一下，“我说了很多……过分的话。然后摔门出去了。他……他是出来找我的。”
最后几个字，轻得几乎听不见，却承载了多年的重量。
刘里感觉到顾言的手在微微颤抖。他没有说“不是你的错”这样苍白的话，只是用力地、紧紧地回握着他，用自己掌心的温度告诉他：我在，我听着，我陪着你。
良久，顾言缓缓吐出一口气，再睁开眼时，眼底那些沉重的痛苦似乎淡去了些许，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释然的平静。他拿起那几张票根，没有像对待其他无用旧物那样丢弃，而是仔细地将它们抚平，然后递给了刘里。
“这个，”他看着刘里，眼神温和，“也交给你保管吧。”
刘里愣了一下，随即郑重地接了过来。他知道，这不仅仅是几张旧票根，这是顾言小心翼翼递过来的、关于他过往伤痕的一块重要碎片，是他尝试与那段最痛苦记忆和解的象征。
“好。”刘里认真地点点头，找来一个透明的小密封袋，将票根小心地装进去，然后贴在了那个毕业照相框的旁边。
旧日的伤痕与青春的荣光并列，过去与现在，在这一刻奇异地连接在了一起。
顾言看着刘里的动作，看着他脸上那种珍而重之的表情，心中最后一点关于过往的滞涩，仿佛也被温柔地抚平了。他失去了一段与父亲的缓和时光，但命运补偿给了他一个愿意接纳他所有过去、并小心翼翼帮他珍藏起来的刘里。
整理完书房，两人都有些累，并排坐在沙发地毯上，靠着沙发底座休息。夕阳的余晖将客厅染成温暖的橙色。
“顾言，”刘里歪着头靠在他肩膀上，看着书房门口的方向，忽然说，“等我们以后有自己的房子，也弄一整面墙的书架，好不好？一半放你的专业书和那些老电影碟片，一半放我的漫画和游戏手办。”
顾言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仿佛已经看到了那幅画面。他伸手揽住刘里的肩膀，低声回应：“好。”
“还要有个大阳台，种好多花，你那种只能看不能吃的绿植也行。”
“好。”
“还要买个超级舒服的按摩椅，你加班累了可以躺。”
“好。”
“还要……”
刘里絮絮叨叨地规划着未来，每一个设想里，都有顾言的存在。
顾言安静地听着，偶尔回应一声“好”。那些简单而琐碎的憧憬，像一颗颗种子，落在他曾经荒芜的心田上，生根发芽，开出一片绚烂的花海。
旧物承载着过去，而身边这个人，正和他一起，创造着充满无限可能的新生。
夕阳西下，光影在两人依偎的身影上缓缓移动，温暖而绵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