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设和谐穿越社会的若干意见》疏花披素

10、十

　　江湖骗子！
　　乔伊悲愤地想，果然是名不虚传啊，什么都敢说而且不用打草稿。小燕子也是一脸受惊吓的模样，可见上回，上上回，上上上回，但凡她听到过的每一回，孔先生都不是这么回答这个问题的。
　　沉默半晌，乔伊勉强问道：“那请问先生……是何时开办了这个……这个机构？”
　　孔先生又把羽扇拿起来不停地摇。
　　“你错了，时间这个概念，生老病死，早晚先后，在这里都不适用。”
　　乔伊和小燕子一起摆出求知若渴的表情。

　　“你来自——所谓现代世界，对吧？那么你知道世界是四维的，长宽高加一个时间轴，对吧？每一个三维的物体跟随时间运动和变化，就好像……这么说吧，好像把所有的人放在一列火车里，始终匀速向前行驶。你可以把它叫做……历史的洪流号。
　　“如果你天生是上帝视角，能够与历史的洪流号列车保持相对静止，你就会看到很有意思的事情：车上所有人都和宇宙诞生之初一样没有任何变化。我们所看到的一切变化源于我们采用的是无法移动的草根视角，只能看到四维世界在三维里的投影。就好比二维世界的生物眼中的立方体只是一个长方形。
　　“简单说，假设你面前有个球，你看到它是篮球那么大。现在把球移远一些，你看到的球变成了足球大小，再远一些就再小一些，直到变成一个乒乓球，最后消失，但是球还是那个球。
　　“那么我们这个世界是什么呢？我们是因为各种不可知的原因，在不同地点脱离了列车的人。从上帝视角来看，我们是从不同的时刻脱离的，但是在草根眼中只有投影，我们脱离列车的先后顺序与列车到站的先后顺序是无关的，所以时间和我们也是无关的。”

　　“没听懂。”小燕子直截了当地回应。
　　乔伊想的是另一件事：“所以你是说，我们被历史的洪流抛弃了……”
　　孔先生点点头，露出非常温和的笑容。
　　“放心好了，我不会抛弃你们的。”

　　“……”
　　“你说什么？”小燕子忽闪着大眼睛，小声问拉着自己衣角喃喃自语的乔伊。
　　“小燕子，小燕子，快来看上帝……”

　　——×——×——×——

　　回城的路上，两个人很默契地一齐保持着沉默。
　　快到城门口的时候，乔伊从沉思中清醒过来，问身边的小燕子：
　　“你想明白了吗？”
　　小燕子一脸莫名其妙：“想明白什么？”
　　——败给你了。
　　“那你一路在想什么？”
　　“孔先生好像瘦了……”

　　回到宫里，正是晚饭时分。鉴于皇宫里人烟稀少，皇上又远没有到——也永远不会到——挑食的年龄，宫里供应的饭食一律从简。乔伊想像着一墙之隔的东宫，心中很嫉妒。愤愤地扒着米饭，乔伊突然冒出了无聊的念头：大米也好，牛羊猪马也好，它们也是被历史的洪流抛弃的吗？
　　恐怕一定是的。乔伊此刻恨不得历史的洪流多抛弃一些……呃……生产资料。
　　有人敲窗。不等乔伊起身，窗户已经开了，刺客大叔的半边身子挂在窗框上，笑容依旧。
　　“小乔姑娘，你今天去哪里了？”
　　“怎么，你找我有事吗？”
　　“你们一个个都不在，我刺杀皇上可就太容易了。我代表建成追究你们的责任。”
　　乔伊耸肩：“你杀了皇上，他不会谢你助他早日登基？”
　　“非也非也，我杀了皇上，他也当不了皇上，还得花钱办丧事。”楚门把脑袋也靠在窗框上，一手支楞起来扶着下巴，望着天边的火烧云，语气悠闲，“李建成啊，永远也没有当皇上的命。”
　　不知怎么的，乔伊觉得他这个样子还挺有型。
　　“那也挺好的啊！”乔伊脱口而出，“反正现在这样和皇上也没差别。”
　　“唔……”楚门似乎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你还没告诉我呢，你今天去哪里了？”
　　“小燕子带我去找孔明先生。”
　　“真的？”楚门一下子来了兴趣，转过头来盯着乔伊看，“你被他忽悠了？”
　　“……”乔伊不知道该回答“是”还是“不是”。
　　“他的话，如果是笑着说的，你可以信五成；如果没有笑，你最多信一成。”

　　那个时候，孔明先生笑了吗？
　　乔伊努力地想，但是想不起来，只记得一把黑白灰相间的杂毛扇子摇啊摇啊摇。
　　没关系，孔明先生笑没笑的问题，只要问小燕子就知道了。
　　但是此刻的楚门没有笑，一点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