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云记》疏花披素

60、五

　　“大人，已经三天了。”李元芳语气中有不加掩饰的担忧。
　　狄仁杰点点头，叹了口气。
　　三天了，之湄还没有走出她的房门一步，也不让人进去。元芳对她始终有一份负疚的感觉，无论他曾经怎么为她着想，事实上，的确是他把她逼回来的。他说不清自己当时究竟是什么感受，其实，他并不恨方无药。
　　可是如燕难道就白死了吗？这世界上的事情为什么不能一一分辨明白？
　　狄仁杰端起茶盏，已经凉了，只好又放下：“其实，如果方无药抵死不认的话，之湄的证词能起的作用也有限。她充其量能够证明方无药把你运到了郊外——我推测，她一定是夜深归家时意外看见父亲带你出城，是以尾随至家中药仓，方才有后来的事情。你可以证明如燕和你中的是一样的毒，但毒药本身不是方无药的，这是最大的漏洞，完全有可能让他抓住这一点脱身。至于梅思衡的案子，之湄当时毕竟只有三岁，三岁孩子的记忆不是非常有力的证据。”
　　“方无药遣人来杀之湄，倒有可能找到证人，因为当时事起仓促，半天时间或许难以做到滴水不漏。不过他是歧黄门代理门主，他手下的人只怕不会出卖他，退一步说，即使有证人，这毕竟是个未遂事件。”
　　“是啊，”狄仁杰无奈地说，“我主张之湄出来作证，主要是想以‘情’字撼动方无药。但这需要之湄的配合才能见效，我本不知他父女二人的关系有这许多隐痛，如今是过于难为她了。”

　　门突然开了。
　　之湄静静站在门前，衣服下摆纹丝不动。元芳恍惚觉得她有些陌生。并不是因为三天未见的缘故，其实他每次见到的之湄都不一样，从来也猜不出她脑中的想法。然而每次见到她时，会觉得淡淡的亲切，她聪明的小把戏，明媚的笑和安静的泪，像夏夜的萤火，令人安心地微微闪烁。
　　此刻，她不像闪动的萤火，而像扑火的飞蛾。
　　“狄大人，我想见我父亲。”
　　“玉儿……”元芳险些叫出来。
　　之湄看了他一眼，目光亲切平和，仍然是元芳所熟悉的之湄。
　　“十八年了，有些事情还是应该了结了。”

　　狄仁杰注视着方之湄，凝重地点了点头，然后起身亲自带路。之湄跟在他后边，元芳犹豫了一下，也跟在之湄后边。
　　牢中灯火昏暗，方无药独自坐在牢房一角，衣履整洁，不似身陷囹圄，神态与在自家书房一般无二，既无悲愤焦虑，也无傲慢狂躁。见狄仁杰来，站起来默默施了一礼，一言不发。
　　狄仁杰忍不住心中暗赞，天下医道第一圣手，仅凭这养气功夫就名不虚传。
　　之湄从狄仁杰身后走出来，回头道：“大人，请让我进去。”
　　方无药盯着她的一举一动，木然的面孔上，青白的火焰在瞳孔深处缓缓燃烧起来。他出人意料地开口了。
　　“你不是我的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