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云记》疏花披素

50、四

　　“我们所认识的方无药，医德高尚，气度非凡，行事谨慎，声誉极佳。忻州城的男女老少多有受他恩惠的，对他赞不绝口。我们也听到了他是怎么对待张府老妈子的侄儿，还有他甘冒风险单独诊治极易感染的瘟疫病人，甚至在城外专门建了房子，这都不符合他草菅人命杀人灭口的行径。另一方面，他是歧黄门实际掌权的门主，一代宗师，更是医药和毒物学的泰山北斗，为区区一瓶毒药，行此暗昧之事，教人难以相信。”
　　李元芳无言以对，只好说道：“或许知人知面不知心吧，世上的伪君子也多的很。”
　　狄仁杰长叹一口气：“元芳，你却不知，伪君子常常胜过真小人。伪君子日日戴面具行君子之事，不撕破脸时总是向善的，比一群小人蝇营狗苟总还多一分希望。”说着，他摇摇头，转回话题，“我想若这些事的确是方无药做的，必定有一个特殊的理由。这瓶毒药的意义大概对他非同寻常。”
　　“这世上要有方无药不知道的毒药，本身就已经非同寻常了。二十年前或许还有可能，那时武林盛传有位毒中圣手梅思衡，他著有一本《毒经》，包罗万象，引起许多门派蜂拥抢夺，最后他全家死于一次争斗，《毒经》也化成了灰。从那以后研究毒药学就再没有人超越歧黄门的成就了。”
　　“梅思衡？”狄仁杰的目光瞬间变得无比锐利。
　　“大人，您想到了什么？”
　　“元芳，记不记得我们所列疑点的第二条里，从虚谷子到张硕，中间还空缺了一个人？”
　　“您是说，虚谷子的药是从梅思衡那里来的？”元芳恍然，“不错，非常有可能！虚谷子认识梅思衡，也认识张硕，但他的药是早年从梅思衡处得来，张硕和方无药都不知道，所以方无药才会……”
　　元芳突然住口不说了。
　　狄仁杰看着他，二人的目光交流了片刻。

　　“大人，我不相信。”
　　“我也只是怀疑。常理而论，仅仅因为这是梅思衡的药，方无药不会如此殚精竭虑，甘冒生命危险也要搞到手。方梅两家，必定曾经有什么重大纠葛。”
　　“方梅两家的纠葛，可是指《毒经》的神秘消失？”
　　“还有梅思衡全家被杀的事情，只怕方无药亦脱不了干系。这方梅两家——”
　　狄仁杰突然也住口了。
　　“方……梅？不会吧，这一定是个巧合！”李元芳露出难以置信的神情。
　　“说的也是。如果她是梅思衡家的人，方无药怎么可能特意给她起名叫‘之湄’，只是这巧合实在让人耿耿于怀啊。另外，还有这个，”狄仁杰又拿出那张纸，指着最后一条：“玉儿。”
　　“玉儿，那是方之湄告诉我的名字啊。”
　　“不错，我当时曾说她的话很奇怪。‘我娘叫我玉儿，我爹也叫我玉儿’，你看出这里面有什么问题吗？”
　　“这……卑职愚钝。”
　　“你不觉得她应该说‘我爹我娘都叫我玉儿’？为什么要把爹娘分开？她这句话，到底是要说‘因为我娘叫我玉儿，所以我爹也叫我玉儿’，还是‘过去我娘叫我女儿，现在我爹也叫我玉儿’？总之，这种无意识的说法似乎证明了她的爹娘并不是‘同时’用‘同一个名字’叫她，这不是一件有点奇怪的事情吗？”
　　“这么说……是有点奇怪。”元芳想起当时之湄的神情，她微微侧头，望着虚无的黑暗。
　　“她还曾经说过，方府对于她来说，从来都不是安全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