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至》疏花披素

4、将心比心

　　早晨天放晴，碧蓝如洗。这样的天气，总不会还要下雨了罢？
　　可不是杞人忧天！这个月还不曾下过哪怕是短暂的阵雨，其实从上个月算起，总有二十天滴雨未落了罢，只怕今年有些旱呢。可我总觉得似乎会突然下起雨来，奇怪。
　　宫里那些观星象的术士，好像也未说过什么近日龙王回天庭之类的昏话。不过他们的昏话可也没说少了，前次说什么太白金星白昼出现，昨日甚至说什么“太白见秦分”，把父皇着实吓了一跳，老二想必更是吓得不轻，现下说不准正打算把秦王的名号改个鲁王魏王什么的，毕竟改个名字比研究星星怎么走路要来的便捷些。

　　走下台阶时，我自动绕到了另一边。往树下望了一眼，好像没什么黑狗。
　　“来福，今儿是六月初四了吧？”
　　小厮闻声跑来，“是，太子殿下，是初四。”
　　“备马，我要进宫。”
　　来福应了一声便去了。转向角门方向，我的亲随正好奔进来。
　　“禀太子殿下……”
　　“齐王在前面候着了，还是等不及我先去了？”
　　他奇怪地看我一眼，继续说道：“回太子殿下，都不是。齐王传话说他今日晏起了，晚些才到，殿下可以慢慢先去。”
　　这么说，不是元吉。
　　来福牵着马过来了，白马温顺地低着头，抿耳攒蹄站立不动等我上去。
　　“也不是你……”
　　“不是小的……什么？”来福一脸茫然。
　　“我没说你，我说它。”我翻身上马疾驰而去，留下小厮和亲随面面相觑。
　　“殿下是说你。”
　　“分明是你。”
　　“不对，就是你。”
　　……

　　“你们都退开！退开！”
　　“秦王殿下……”
　　“退开！”
　　眼下的情形可有些滑稽。刚入玄武门，我就被天策府的人团团围了起来，人人剑拔弩张，可是秦王本人却姗姗来迟，不但来迟，一到就呵斥众人退开，那心急如焚的样子，一点都不像平日里冷静机变的老二。
　　带着一丝了然的微笑，我在老二背后捕捉到那个熟悉的影子，纤腰长裙，衣饰华丽，只是一闪便不复见。
　　“秦王殿下，您不能够功亏一篑！”
　　“无论如何我不能害自己的兄长，你们都退下！”
　　“我们不会退，也不能退。殿下，开弓没有回头箭，如今放他，殿下便是死路一条，我们也是死路一条，殿下的苦心经营，雄图大业都是死路一条！”
　　“我不要什么雄图大业！我只要——”
　　“殿下！”
　　我看着世民如一艘小船在狂风骇浪里挣扎，奋力而徒劳，而我一如所有风暴的中心，非常平静。
　　“殿下！您这么多年的努力是为了什么？我们跟着您又是为了什么？我们愿意为您死，是为您的大业而死，不能够因为他！”
　　一瞬间所有的箭矢都指向了我，阳光下数百的箭头反射着金属冰冷的光芒。
　　“你们不能逼我杀他！我不能亲手杀死自己的大哥，我宁愿你们先杀了我！”
　　“您不必亲自动手。”
　　一瞬间，我清清楚楚地看到世民因为绝望而陡然瞪大的眼睛和收缩的瞳仁，以及满天纷飞的箭雨。
　　世民，要知道，此刻若异地相处，我也阻止不了东宫的三千兵马将你杀死在我眼前。所以，不必泪流满面。
　　你给了他们梦想，就要替他们实现。

　　如果我还来得及想什么的话——
　　能力越大，责任就越大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