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闭初见》谷智理

3、苹果大战

　　一晃眼就到周五了，下午放学我刚走出班级门口就被吴家欣叫住了，我们就准备一起回家。她说她弟弟就要生日了，她要筹备惊喜，约我周末跟她出去买东西。我们对了一下时间就约了周日下午，因为我明天想睡大觉不是很想出门，就骗她说我们家明天要出门。然后我们就聊着她准备筹划什么惊喜。
　　我们刚走出校门口，我的头突然就被什么东西压住了，我停下脚步大喊了一声。吴家欣比我多走了两步，她转过身来看着我。我看着她问：“什么东西啊？”
　　“你哥。”
　　我无语地抿着嘴翻了个白眼。
　　“那我们周日见！”吴家欣说。
　　“好，周日见！”我举起手跟她道别，看着她转身跑过去找别的朋友。
　　终于，我哥的下巴离开了我的头。
　　我转过身就给了他一拳，“你干嘛？”然后转回身大步流星地往前走，“你不用上课的吗，干嘛找我，烦死了！我要跟妈妈说你逃课。”
　　“我下午就两节课，早上完了，你才注意不要逃课……”
　　对啊，这就是我哥，正在省里的高校读警察。怎么样，是不是不敢惹我！不过我这哥，越来越把自己当老家长了，感觉一直在监视我，烦死了，明明只是大我4岁而已，摆什么臭家长架子。我一句话都不想跟他说，啰里八嗦的。我跑就跟着我跑，我停就跟着我停，一点也没有成人的样子。
　　不知不觉都已经走到村里了。为了摆脱我哥，我撒欢地跑着。在一个拐弯处，我刚一转弯，就看见街对面不远处热热闹闹的。我停下来，仔细看了看，居然是我的美人的背影。他前面站着5个正在咄咄逼人、唾沫飞溅的地痞流氓。好你的5只癞皮狗，好你个李天籁，果然是你混在中间。
　　我准备冲过去，冲着冲着居然在半空中原地踏步。又是我哥，我被他锁住肚子拎起来了。因为我哥有一米八几的个，而我却只有一米五几，这神奇的基因。我一直都坚信着，肯定是小时候我哥抢走我的牛奶我的肉才让我长不高的。
　　“那是我朋友。”我说，“我要去打死李天籁那只癞皮狗，放开我！”
　　“不行！”
　　“不然你去，你不去我就自己去。”
　　我哥把我放下来了。
　　我转过身很坚定地看着我哥，伸出手指着街对面，“云够，去！”我哥还是没有动，我就跑到他后面，推了他一把，他才终于不情不愿地小跑过去了。
　　我蹲在旁边的花盆边，探头看着我哥在教训那5只癞皮狗。笑话，我哥当然没有打人，他们不配！
　　那5只癞皮狗走了之后，我立马冲过去。有我哥在，我不需要刹车。当我停在我哥面前时，我的美人就已经跟哥哥道完谢抬起了头，他看着我笑了一下就往前走了。
　　我的目光跟着他走，我的脚也跟着他走。
　　“走错啦，小卖部在这边。”哥哥拉住我说。
　　我挣脱开继续走，“我不去，我要回家，你自己去。”
　　哥哥跟过来了。
　　“你很奇怪耶，干嘛跟着我？”
　　“我哪有跟着你，我也回家，我忘记带钱包了。”
　　“骗人！你不要管我！”
　　哥哥还是跟着。
　　又在另一个转角，撞见了美人的妈妈。
　　“儿子回来啦！”
　　听到他妈妈的大嗓门，瞟见他妈妈迎接他的笑容，我连忙后退了几步躲在拐角处的石墙边。躲的过程中，踩到了哥哥的脚。我才不管，谁叫他那么碍事，活该。
　　哥哥跟着我躲着偷看，“那是招娣阿姨吧。”
　　“嗯？”我疑惑道。
　　“你不认识，你出生前她就嫁人了，怎么回来了？”
　　“真的吗，跟我们认识吗？”我由于过于激动说得太大声了。
　　所以还是被听到了。他妈妈伸着头问是谁。
　　哥哥领着我走出来，“阿姨好，我是云够，这是我妹妹。”
　　我被哥哥按着头示意叫人，“阿姨好。”
　　“哎呀，小够啊，都长这么大啦，真是帅气逼人！”他妈妈笑容满面地走过来，是对着我哥笑容满面地、径直地走过来，拍了拍我哥的肩膀，没有看我，也没有问我叫什么，仿佛我不存在一样。她左手拍着我哥的后背，伸出右手对着她家门，“进来坐坐！”
　　哥哥本来罢手说不用，但还是被她推走了。
　　管它呢，既然是美人的家，那我也想进去看看，就跟在哥哥屁股后面进去了。我还在门口跟美人招了招手呢。
　　两层的小平楼，进门就是一个小客厅，木制的椅子、木制的小圆桌、木制的储物柜、木制的隔断雕花墙开着一扇门，屋里没有一点阳光的储备，跟外面大白的天相比显得十分昏暗，在这夏日的晴天里还渗出一点潮润的湿气。整个屋子散发着老朽的气息，就像个即将凋零的古稀生命体。
　　我跟哥哥坐在正对着大门、背靠着隔断墙的长条椅子上。他妈妈坐在我哥旁边，一直滔滔不绝地跟我哥在聊我哥小时候被她带的往事，她虽然笑得合不拢嘴，笑得眼角的皱纹一秒都撤不下去，但总让我很不自在。幸好美人就坐在我眼前，我可以忍。
　　“要吃东西吗？”美人看着我问。
　　诶，这是不是他跟我说的第一句啊。我一边想着一边止不住笑地看着他说：“你要请我吗？”
　　美人起身往隔断墙边边开着的门走过去，“苹果吃吗？”
　　我拼命地看着他点头。
　　美人走进去了，我只能无聊地看着他妈妈跟我哥哥聊天。
　　刚才哥哥说我出生之前她才嫁的人，可是这么一看，她却比我妈妈老了很多。
　　我妈妈是这个村里的奇人，30岁才生的我哥，后面才生的我。而且我根本不知道我爸是谁，家里也没有爸爸的照片，我问我哥他也不知道。小时候我问过妈妈我是哪来的，妈妈说我是石头里蹦出来的，所以我一直坚信着我就是孙悟空的转世，而我哥呢，就是我拔后脑勺的猴毛吹出来的猴子猴孙。嘘，不要打扰我做梦。
　　说回去，因为我妈妈30岁才生的我哥，所以美人他妈妈绝对比我妈妈岁数小。他妈妈虽然炯炯有神地盯着我哥，但她的眼睛里却透着一股莫名的执着，我从未在我妈妈身上看到过，这股执着像是要把我哥吞噬掉。不行，我赶紧伸出双手从我哥身后抱住他。这下，他妈妈终于看了我，却像是我砸烂了她珍贵的东西一样怒目而视。我虽在哥哥身后，但她聚集的气场似是要我揪出来生吞活剥。
　　好在美人把装着切好的苹果的陶瓷盘放在桌上发出了声响，才打破了这无法捉摸的沉闷又猛烈的一战。
　　我收回我的手，调整了调整坐姿，伸出手准备拿我面前切得精美、插着牙签的苹果。没错，它就放在我面前，我甚至都不用伸长手，屈着手肘我就能轻而易举地拿到。但就在我正要碰到牙签的时候，出现了一只不请自来的手把这盘苹果端走了。我顺着苹果被遁走的轨迹一望。果然是他妈妈，一手端着苹果一手举着牙签，正要把苹果往我哥嘴里送。
　　我哥难为情地接过这盛情难却的苹果，递到了我嘴边。
　　我看着眼前这块有点氧化的苹果，内心暗暗不爽。真是笑话，人家又不是给我的，不是我的我自不要。“我不要！”我推开了哥哥的手。
　　话音刚落，他妈妈就可来劲儿地接着茬，“诶呦，一点女孩子的样儿都没有，被宠坏了吧。小够啊，这女孩可不能这么宠着的啊，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我们这些心里有数的必须教会她。温柔可人、贤良淑德、听话懂事、勤俭能干，哪能想现在这么刁蛮，女孩儿可不能当男孩儿养的哦……”
　　我眼珠子都快翻出来了。我甚少听到这般逻辑不通的屁话。我家耳根子清净得很，没有别的亲戚，只有妈妈跟哥哥，根本就没有人说过这些话，略微偶尔才会有几个村里的大人念叨个几句。此般说辞可要把我说吐了，我站了起来打破她的念咒，“我要回家。”我眼光直直地盯着空气，我不敢看坐在旁边的美人。心想着完蛋了，该不会结仇了吧。
　　哥哥吃掉他手里那块苹果，把牙签放在了桌子上，站了起来牵着我走出了大门，然后对着他妈妈说：“不好意思啊，招娣阿姨，我们还要去买东西，就不坐了，您忙您的，我们先走，不打扰了。”
　　“哎呦，小够可真是长成一个好男人了，不愧是我带过的，真好真好……”他妈妈还在玩着我哥的肩膀。
　　我摊在哥哥身后，探出一只眼看了看眼前他家的大门。只有他妈妈出来，他不在，果然结仇了。我正准备把眼睛收回，视野中便出现了一只拎着红色塑料袋的手。我的目光爬上了这只手，终于近距离地看见了美人的脸。
　　没几秒，他妈妈就冲上来把那袋东西拿走了，然后抓起我哥另一只手把东西给了我哥，“小够啊，没吃着带回去吃啊，下次再来玩啊！我们会在这里住很久的！”
　　我跟美人都没有理会他妈妈的戏码，我看着他，他看着我。
　　哥哥拿着那袋东西立刻提脚走人，“一定一定，阿姨再见。”
　　我被哥哥牵着走了，哥哥牵了我的手没牵我的头。
　　我看着他，没有说话；他看着我，也没有说话。
　　终于我跟哥哥消失在了这条街头。

　　我们走在回家的路上。
　　我抱怨道：“他妈妈不喜欢我。”
　　“没事，我们不需要别人喜欢。”哥哥搓着我的头说。
　　“你跟她很熟吗？”
　　“没有，我都不记得了。她嫁人之后好像就回来过一次，都好多年前了，那个时候才认识她。”
　　“诶……”
　　“你不喜欢你的小同学啦？”
　　我的老哥哥呦，你这话说的，让我迈不开腿啊。“No！”我不愿意面对这个现实，伸出手挂住我哥，把头埋在他身上来回摇搓着，我需要洗一下我的脑袋，“那个绝对不是他亲妈，绝对不是！”我突然想起了那个红色塑料袋，便停了下来，指着哥哥手里拎着的东西，“那是什么？”
　　哥哥把它提起来，打开了这个袋子。
　　袋子里坐着几个苹果。
　　我一看，便伸手抢走眼前这袋苹果往前跑，“只能我吃。”
　　哥哥站定在原地，“你刚才不是不吃吗？”
　　笑话。我转身对着我哥大声抗议：“我不需要他妈喂！”然后就跑回家。

　　我已经放完了书包、放好了苹果，哥哥才走进门。我冲到门边拉住了我哥，“老哥，走啊，打人，你不是回来帮我打人的吗？”
　　“不行，高中了好好学习。”哥哥头也不回地往厨房走。
　　我跟在他后面，试图拨弄他的决定，“我不用！我学霸！我成绩好！我不用学习！”
　　我看出来了，我哥很无语，他居然噗呲一声地笑出来了。我就知道，他肯定一直幻想着我是个书呆子，就差戴个老花镜走路平地摔、每天两眼无神地望着他。我不是。
　　哥哥突然用双手勾住我的脖子。
　　我不得已微微屈身，头就嵌在他的胳肢窝下。我知道他又发疯了，拍着他的手，拍着他的后背，“你有病啊，放开我。”
　　“破解它！”
　　想到我哥又在发神经，我便叹了一口气。哎，既然他都说了，那我就不客气了。我右脚往前迈一步稳定了重心，左脚微微弯曲顶着哥哥的右腿，放在哥哥后背上的左手慢慢地往上爬、从右边越过他的脖子、勾住他的下巴，然后一边拎着他的下巴往后甩，一边借着右脚的定住的重心把左脚往前踢，哥哥如愿以偿地被我打倒在地。
　　我看着正在从地上爬起来的哥哥，叉着腰对他说：“这下可以走了吧！”
　　“我要去做饭了。”哥哥又往厨房走。
　　“你耍我，你答应要帮我打人的。”
　　突然哥哥转身拿着张10块钱贴在了我的额头上，“去买酱油。”
　　真是智障，怎么那么幼稚，以为自己是道士在降鬼吗。我讨价还价道：“你去打我就去买。”
　　“不给你做饭了。”
　　什么？我伸手拿走10块钱并瞪着他。威胁我，明明知道他不做我就没得吃，贱人！我只能拿着10块钱跑出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