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赴债》江曲峤

18、赴债

　　刘培老师瘦脸尖下巴，爱摆张严肃脸，一看便是教学的楷模。

　　关于他为什么会成为程雨栖的新班主任，据徐禹珂说，刘培是带高三没错，但他同时也担任高一（七）班的数学老师兼班主任。

　　所以呢，师生一场，这是刘老师和程同学之间的缘分。

　　程雨栖中考分数太低，港城高级中学不愿意接受她的学籍，所以，她现在还是名不折不扣的借读生。

　　高一（七）班是理科重点班。
　　徐禹珂本来担心程雨栖跟不上重点班的学习进度，建议她去普通班借读。但，程雨栖义无反顾地拒绝了他：“反正都是旁听，我为什么不能去重点班旁听？”

　　徐禹珂认为，程雨栖身上这点儿盲目自信可能是得到了程响林的真传。
　　他和程响林接触的次数不多，但对他身上那种绝对的自信心印象很是深刻。

　　比方说，他始终坚信自己能从房地产市场取得丰厚的回报......
　　她也始终坚信自己能从股市里咸鱼大翻身，狠赚一笔替父还债......

　　不过，投资股市事大，借读事小。她想去重点班借读，倒也无伤大雅，学习跟不上，再转去普通班便好。

　　徐禹珂由着她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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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程雨栖跟在刘培的身后，始终保持着五十米的距离，像条小尾巴从教师办公室一直跟到高三独栋教学楼，停在四楼高三（七）班门口。

　　两个人都是严肃板正的人，一路上一语未搭上，竟然也有种意外的和谐。

　　教室里面叽叽喳喳，闹声四起。
　　学生们都沉浸在刚分完班的新鲜劲儿里，相互之间进行一番初认识。

　　刘培一只脚跨进教室，教室里瞬间无声，静得连人的呼吸声都变得清晰起来。

　　程雨栖觉得有些好笑，看来这老师以严厉著称，确实是威名很盛。
　　连新分班的学生都被吓成了这样。

　　“来来，同学。”

　　刘培站在讲台上向程雨栖招手，然后指着教室里第三排的一个空位，对她说：“你坐那儿。”

　　第三排向来是学霸专区，程雨栖并不是没有底气坐在这个区域。但她只是个借读生，能被老师安排坐在这儿，还是挺意外的：“第三排吗？”

　　“啊，对。”刘培背身把自己的名字写在黑板上：“只是个座位，哪儿空你就坐哪。”

　　程雨栖不再废话，走到自己的座位上，脱下书包。同桌是个短发女生，戴一副黑框眼镜，属于可爱那一挂的。

　　收到程雨栖投来的目光，她咧开嘴甜甜一笑，小声自我介绍：“杭棋。”

　　程雨栖点了下头：“程雨栖。”

　　这边新同桌相互认识完，刘培也在讲台上自我介绍完了。因为是新分班级，他让每个同学轮流到讲台进行一分钟的自我介绍。

　　别个同学介绍完自己的名字，都要介绍一下自己高一上学期是哪个班的，只有程雨栖说自己原来是在虞城读书的。

　　明明白白交待了自己借读生的身份。

　　下课铃一敲，前桌的女生张文便转过身来，下巴垫在程雨栖的课桌上：“你为什么要转学到港城来读书呀？你爸爸妈妈到这边来工作了吗？”

　　程雨栖不太想回答这类的问题，但又觉得总是要有个看上去合理的解释，她手里攥着支笔，思考了好一会儿才回答：“我叔叔建议我来这个学校读书。”

　　“你叔叔吗？”

　　程雨栖点了下头，不再想深入讨论这个话题，便借上厕所之名从座位上起身。

　　杭棋熟络地挽上她的手臂，要跟她结伴同行，一起去上厕所。

　　程雨栖不太习惯同人这么亲近。她以前独来独往惯了，一时有些不知所措，往下捋了把杭棋的手臂，想拒绝这种行为。

　　耳边突然响起徐禹珂的话。
　　他说她性格稍稍有些封闭，在学校里可以尝试交交新朋友。如果不想交朋友也没关系，那就试着去接纳别人主动的靠近。

　　就像她接纳他的靠近那样。

　　程雨栖手指蜷了蜷，紧了紧，又松开。
　　最终没有扯掉杭棋挽着她手臂的手。

　　杭棋是大大咧咧的性格，自然也没有发觉程雨栖整个接纳自己的过程有什么异样，只笑嘻嘻地吐槽：“不开心，新班级里居然一个我们原来班的女生都没有。”

　　程雨栖边走边想，新班级里有没有原来班级的同学，有什么区别吗？

　　杭棋抖了抖她空空的校服袖子：“正好栖栖你也没有原来班里的女同学。我们做好朋友吧？”

　　程雨栖有些诧异，交朋友这么草率吗？

　　以前在虞城汲迩私立学校的时候，由于她性格有些孤冷，加上学习成绩不错，就给别人留下了一种高傲看不起人的印象，并没有什么女生愿意主动和她做朋友。

　　她点了下头，从厕所回教室的路上，她交到了在港城的第一个朋友。

　　程雨栖坐在座位上，从校服口袋里摸出手机，给徐禹珂发微信：交朋友一点儿也不难。

　　指尖顿了顿，她又发一条：你到学校了吗？

　　徐禹珂没有及时回复。

　　程雨栖把手机往桌肚里随便一塞，准备上下一节语文课。

　　杭棋被她这光明正大玩手机的勇气折服，瞪着两只圆圆的眼睛，问：“栖栖，你、你带手机的吗？”

　　程雨栖有些疑惑：“不行吗？”

　　杭棋往她桌洞里连塞两本书进去，堵住所有能发觉她私带手机的视野：“当然不行，被老师看见了，要被没收的。”

　　“哦。”程雨栖不以为然：“不被老师看见，不就行了吗？”

　　杭棋：“......”

　　杭棋认真道：“刘培很凶的。”

　　气质优雅的语文老师走进教室前门，程雨栖收回视线重新投递在杭棋身上，犹豫了下问：“有多凶？会往学生家里扔臭鸡蛋吗？会用男女生|殖器官骂学生吗？”

　　杭棋歪着脑袋想了下：“那倒也没有那么凶。”

　　程雨栖跟随语文老师黄洁翻开课本，上唇轻轻拍打下唇：“那我觉得他挺和蔼的。”

　　-

　　放学的时候，程雨栖和杭棋结伴同行出校门，在学校门口分开。程雨栖不会做饭，她走进了港城特色砂锅店，要了一碗牛肉砂锅。

　　等待砂锅上来的期间，程雨栖缩在衣袖里的手慢慢伸出来，从口袋里掏出手机。

　　徐禹珂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回复她微信。

　　徐禹珂：我们栖栖交朋友了？
　　徐禹珂：我到学校了。
　　徐禹珂：学校附近有很多味道不错的小饭馆，不要自己做饭。

　　程雨栖看完最后一条，有些心梗。她把手机重新塞进校服口袋，装作并没看见他发什么消息。

　　一碗牛肉砂锅下肚，程雨栖感觉到暖和了不少。她付了钱，掀开塑料门帘，走出砂锅店，迎面撞见了正要进店的李钱磊。

　　他穿着和她一样的蓝白条纹校服，像个学生，但他身上又完全没有个学生的样子。

　　校服拉链松松坠到腹部，双肩书包随意搭在肩头，嘴巴里还刁根烟，吊儿郎当的混混气质一览无余。

　　想起他跟徐禹珂动过手，并且她也不待见自己，程雨栖决定无视他，绕道而行。

　　李钱磊不让。
　　她往哪儿走，他往哪儿堵。

　　“程雨栖，装不认识？”

　　程雨栖停下脚步，直直迎上他的视线：“本来也不认识。”

　　“你可真不知好歹。”李钱磊热脸贴了个冷，“tui”一声，吐掉嘴里的烟：“我就该把你现在这样子拍下来发给徐禹珂看看，他捡了条会捂不热的蛇嘞。”

　　程雨栖无视他，擦着他的肩膀走过。

　　受了程雨栖多次冷见，李钱磊决定要给她点颜色瞧瞧。他砂锅不吃了，转头跟上来：“有件事情，你必须搞明白，我是你爸的债主，就是你的债主爸爸。”

　　“法律上，你不是。”程雨栖双手揣在兜里，走在他前面，拐进小跳。

　　“禹哥是这么跟你说的？”

　　“是。”程雨栖偏头看他一眼：“我也查过相关法律条款了。”

　　李钱磊不是没有分寸感的人，他完全知道徐禹珂的底线在哪里，退一步算是完笑话，进一步则是翻脸。

　　“禹哥跟你说那么多，那他有没有告诉你，你之所以能在这儿念高中，完全是我的功劳。就这点儿上，你是不是应该好好谢谢我？钱我知道你没有，但力气你得多出一点吧？”

　　程雨栖完全不知道他在胡言乱语什么。反正已经到了小区，她看准时机狠狠踩了他一脚。

　　紧接着，她以极强的爆发力起跑，留给李钱磊风一样的身影，卷进楼道。

　　“行，牛逼。”

　　徐禹珂养了条牛逼蛇。

　　李钱磊蜷起脚趾骂道。

　　程雨栖一拧开门锁，徐禹珂的电话就打来了：“放学了，我们栖栖怎么不回消息？”

　　“谁让你小看我。”程雨栖嘟囔。

　　听筒里传来徐禹珂轻松的笑意：“那是我的错，叔叔向你道歉。”

　　他这么一说，她要再不理人，倒是有些不知好歹了。程雨栖跳开话题：“你都已经读研究生了，你那个朋友怎么才念高中？”

　　“见到钱磊了？”

　　“嗯。”

　　徐禹珂告诉程雨栖，为了帮助她顺利进入高中部借读，李钱磊出了不少力，他……把自己都给搭进去了。

　　程雨栖不解。

　　徐禹珂解释，钱校长是李钱磊的爸爸。
　　校长的儿子不学无术，成天在社会上混，校长面子上也过不去。于是，钱校长趁着这次机会，以程雨栖成功入学高中部跟儿子谈条件，要求他重返校园，复读高三。

　　“是你出的主意吧？”程雨栖听后无动于衷，甚至还点评了起来：“叔，你有点缺德。”

　　“这可冤了，”徐禹珂笑说，“我这么做，可都是为了我们栖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