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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真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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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境是现实的折射。
从十二岁以来,谢停云便一直做着支离破碎,却一直连贯着的梦。梦境的中心是一个女孩子,苍白消瘦,裸露在外的皮肤遍布伤痕。
她身边出现各种各样的生物,请原谅她用生物这个词语,虽然在梦境苏醒后她记不得具体的人事,但模糊之间她可以确信,有些东西根本不能称之为“人”。
是因为怪谈和鬼故事看多的原因吗?
直到这个梦境一直持续下去。
虽然并不影响生活,但谢停云还是找个一位心理医生谈了谈。
这位医生最后玩笑一般说了一句话:“说不定那真的是你忘记的记忆呢?”
可是怎么可能呢?虽然她总是能预判到那个女孩的行为,可他们的外表根本不一样,而且,她的年纪比她要大上十岁左右。
直到她十八岁生日那天,她再也不做梦了。
就像乐曲终于结束,可她不知为何却怀念起余音。
并非是为了追求答案,反而更像是去奔赴一场相逢。
谢停云于是在初春时分来到日本。
彼时正逢樱花时节,满山满野的花雾洒落,浅粉色的花海仿佛是天上的云霞垂落。绮丽难言。
谢停云在日本住处的庭院里,便有一颗百年之龄的樱花树,花冠极盛。每当她坐在树下的秋千看书时,浅粉色的花瓣纷纷落下,静静下着一场雨。
这位异国美人刚一出现便引起了周围住民的注意,她着实生得太美,望之如月亮上的仙人降落人间,仿佛过去唐国诗歌里居住在蓬莱的神女。
不过这些都和她没有关系,谢停云捧着从院下樱花树挖出来的陶罐,若有所思的看着罐子周围密布的符纸。
老八的晚餐……?啊不,谢停云转了一圈手里的陶罐,思考良久,掏出手机拨出一个电话。
谢停云没想到来处理这个东西竟然是一个年纪还没有她大的男孩子,坐在庭院等着警察上门的少女在看见长着仿佛海胆头发型的男孩子走进来的一瞬间不禁露出相当微妙的表情。
她不禁想起自己的小堂弟,高一那年叛逆染了一头红发,被自己的父亲微笑按在座椅上剃了一个光头。
想一想还是有些惨……
心里想着自己的家人,但谢停云还是毫不吝啬对着这个男孩露出一个笑容,带着一种习惯的怜爱:“伏黑君?”
黑发纤细的美人,容光绝世,顾盼生辉。
就连她抱在胸前丑陋的陶罐一瞬间好像都变成精致的瓷器。
接过陶罐的伏黑惠抿了抿嘴,同面前这个异国而来的少女道谢,大概是因为第一次运用日语,她的断句有些奇怪,但有一种莫名的韵律感。
而且……
伏黑惠瞄了眼谢停云耳钉,那是极为梦幻绚丽的蓝色,只看一眼他便知道价值不菲。
还有就是,她放在桌子上的那把匕首,那是咒具吧!
大概因为他的目光太明显了,谢停云转头看去:“怎么,你喜欢这把匕首吗?”
白皙的手掌握住漆黑刀柄,她拇指一推:“是柳叶刀,前几天在神社买到的。”
“送给你吧。”
“回来得很快嘛!”五条悟嘴里含着糖,说出的话仿佛黏连在一起:“拿到了?”
伏黑惠晃了晃手里的编织袋:“在这里。”
“哦——”五条悟惊叹一声:“还挺完好呢,竟然一点破损都没有。”
但凡有破损,就根本不会有人打电话了。
伏黑惠想起樱花树下年长他几岁的少女,突然发自内心的恐惧那根本没有发生的过去。
实在是不可思议的情感。
明明是第一次见,可想起谢停云专注看着自己的眼神,伏黑惠就不忍心拒绝她。
那双眼睛,那么熟悉,熟悉到他现在回想起来甚至忍不住想要流泪,甚至想要伸手去触碰那双眼睛。
这种感情,太过于汹涌了。伏黑惠双手紧握,抑制不断颤动的手臂。
太奇怪了,太不可思议了,伏黑惠只觉得梦魂颠倒,如果这颗心不受控制,恐怕会马上血淋淋跑到她面前,恨不得被她吞下去。
“完全傻掉了啊,惠。”
某位无良教师蹲在窗台上,颇有兴趣打量自己学生的脸色:“呜哇,你难不成对她一见钟情了?”
五条悟没等他回答,叹了口气:“有些麻烦呢,那位小姐是一个普通人,是吧?”
伏黑惠压低身体,就像蓄意攻击的猎犬一样:“这和她没关系,别去找她。”
谢停云并不知道,这个在她看来一面之缘的男孩心里掀起的波浪。虽然她不明白为什么会是一个十五岁的学生拿走的陶罐,但她没有深究,毕竟难得糊涂。
她现在更想去凑凑热闹,毕竟现在正是日本赏樱时节,既然赶上了一个好时间,谢停云也没打算一直窝在家里。
她打算去仙台市玩一玩,收拾好东西,订好酒店,当天下午便坐着新干线出发了。
“这家喜久福很好吃哦!”
白皙,比她要宽大很多的手掌握住她的手腕,谢停云悚然一惊,条件反射想挣脱对方,就在这时,另一只手安慰般拍了拍她的后背:“放松放松~”
没有恶意。
谢停云向后仰了仰头,身后的男人个子很高大,是能把她完全嵌在怀里的高大,他的皮肤细腻到看不见毛孔,一头霜雪一样的白发,带着一副墨镜。
“可以松开我吗?这位,先生?”
夜色已然降临了,还有二十分钟到达仙台,远远已经能看见霓虹灯火,这个白发男人凑过来:“你要去仙台哪里?”
非常自来熟的样子,谢停云张开手掌:“想去松岛看一看,你呢?”
她好似没有排斥和恐惧这一情绪,仿佛站在这里的男人是一个多年的故交。
她这样的态度让白发男人反而顿了顿,他凑得更近了,隔着墨镜,谢停云都能感觉到对方仔细到一根汗毛都不放过的眼神。
她突然汗毛倒竖,就像是被什么野兽盯住,被按在它掌下,挣扎不能。
“别紧张别紧张~”五条悟笑得很愉悦,扶住她的手臂,慢慢凑近:“你这个样子太可怜了。”
这句话有怜爱,可还有一些其他,现在的她不能理解分辨的事情。
他专注看着她:“真奇怪……我应该是见过你才对?是在哪里呢?”
陌生的男人,用一种仿佛把她洞穿的眼神说这种话,谢停云已经感觉到旁边三三两两的乘客已经时不时扫过,一副想要报警的样子。
哪里来的精神病啊!
他真切的陷入困惑中,直到两人下了车之后依旧不紧不慢跟在她身后,他的个子很高,谢停云能感觉到,一些不怀好意的眼神因为自己身后这个男人已经消失七七八八了。
过了一分钟不到,谢停云突然回头,身后的白发男人已经消失了。
她突然笑了笑,转了转手腕上的银镯,一缕寒光隐隐闪现。
五条悟没想到今天心血来潮坐了一次高铁,竟然会遇见这么大的惊喜。
再一次挂掉辅导监督的电话,他嚼碎嘴里的硬糖,他近乎兴致勃勃的进行一向应该称之为偷窥的行为。
“唉?”
隔着远远的距离,那位异国少女抬起头,遥遥对上他的眼睛。
明明远超正常人类视力的极限,五条悟却看见,她慢慢笑了起来,举起手,做了一个击中的手势。
“你在邀请我吧?”
谢停云已经睡着了。
她的身上还带着潮湿的香气,并不浓,白发男人蹲在她床头,伸出手戳了戳她脸颊:“睡得好香啊,真可爱。”
他低下头,轻轻吻了吻她的脸侧。
“哎呀,”他发出一声毫无真诚的感慨:“没有控制住自己,对不起啦。”
被缠住的谢停云一言难尽看着手机里刚刚自拍的照片里多出来的男人,一旁的罪魁祸首毫无自觉的感慨:“呜哇——!我们果然很搭!”
她低下头,再看了眼手里的照片,嗯……
“是挺搭的。”说话的时候,谢停云抬头又看了眼这个男人的银白色头发。
话虽如此,谢停云可没有忘记,这个是男人突然出现在自己身后入镜的。
“五条悟。”他指了指他自己,拖长声音:“五条悟——我的名字。”
“这是个好名字。凄凄节序高,寥寥心悟永。”谢停云双手合十:“谢停云,谢忱谢,停云霭霭的停云。”
“就这么把名字告诉我了?”
“?你不是已经知道了吗。就在昨天。”
的确是在昨天晚上便连夜查到她信息的五条悟摸了摸下巴:“奇怪,你难道不会生气吗?”
仿佛是听见一个小孩子最天真幼稚的话,谢停云笑了起来。
“人都是会生气的。”她拿出手机,打开一个表格递了过去,还异常贴心的调成日语模式:“来填吧。”
五条悟在填表格。
如果伊地知看见这一幕,只怕会感动到流泪。
“原来你今年已经二十八岁了吗?”捧着手机向着一旁的男人交谈:“完全看不出来,我以为你只比我大两三岁。”
“而且我还很有钱。”五条悟指了指表格的资产,又强调一遍:“我有钱,我还长得帅。”
谢停云有些迷茫:“是的,我看到了,所以?”
五条悟突然摘下墨镜,将自己脸送到她眼前:“要不要考虑我做你男朋友。”
好端端一个疑问句被说成陈述句,两双蓝眼睛相对,谢停云呆了几秒,歪歪头:“男朋友?”
“对哦,女朋友!”
五条悟特别高兴的应了句,直接化身大猫猫要挂在她身上。先不说他一个一米九的高个怎么挂在明显比他娇小的谢停云身上。这边温柔少女脸上的笑容也裂开了:“你知道你这种行为可以被称为性骚扰吗?”
五条悟大受震撼。
“我是认真在求爱!”
不,这不是认不认真的问题,关键是你看起来有些不靠谱……
但莫名的直觉让谢停云咽下这句已经到嘴边的话,她想了想委婉的说:“可是,我们这才是第二次见面吧?”
“而且,你好像不是我喜欢的,类型。”
惨被拒绝的大帅哥呆若木鸡。
五条悟长得好看吗,这个问题谢停云不需要思考,这个二十八岁的男人有一张同十八岁没什么差别的长相,随随便便站在那的样子就会让谢停云想起冬日里挺立的松柏。
但他真的不是她喜欢的男朋友类型。
她伸手戳了戳变成石雕的男人:“你要碎了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