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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 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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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个可燃垃圾回收日我依然错过了。
巧虽然自己回收了之前落在我家的戒指,但那张专辑依旧保持着塑封未拆的样子摆在餐桌上当摆饰。
今年照例收到了许多年贺状。
直到打开公寓底楼的信箱,白色的信卡纷飞而下的时候,我才意识到上周巧带我去看雪的那天正好是圣诞夜。
说到节日,我和巧不约而同深深叹气,然后面面相觑。
我想到的是外国银行跟着放假,业务停摆。
巧想到的是会让所有看了的人都觉得“这人疯了”的行程表。
虽说是年末电视番组的各种直播和录制忙得不可开交的时节,不知为何,那个嘴上喊着好忙好忙的男人却躲在我家就是不肯挪窝。
忽略沙发上扮演沉思者的某人,我坐在茶几前写着年贺状的回信。
要不是为了妈妈,我也懒得给陌生人写那么多年贺状。
大部分年贺状都是老家的中学同学寄来的,即使对我来说形同陌路,但妈妈总免不掉要和同一小镇的其妈妈们打交道。
“老家太小也不是好事呢……”我喃喃。
“是啊,风言风语流传得很快,最重要的是,太无聊了,走到哪都是认识的人。”
“……同学会?”
我停笔抬起头,巧捡起落在地上的一张读起来。
寄信人的名字我根本没有印象。
于是我翻出来毕业生册,按照姓氏的发音找过去。
“为什么还要特地跑到电车都没有的乡下去见那些你连脸都对不上的人啊。”
“记忆就是这回事吧。”
我抽走他指间的年贺状,放回其中一沓。
真希望别沾上什么奇怪的烟味。
“根植在感官里,见到本人,闻到味道,听见声音,就会自然而然浮现出来的东西。”
“怎么,”那个男人殷勤地捏着我的肩,“你宁愿抛下我,也要乘几小时电车,去和那些人缅怀过去么?比如,初恋的回忆?”
“没有呢。”
我想都不想的回答道。
“现在我觉得最美好的回忆,就是和巧一起去看的那场雪噢。”
“夕莉……”
他好像满意过了头,难得什么都不追究,躺回去继续翻起报纸,结果让我错失了坦白自己之后日程计划的机会。
我只好在心里悄悄说了声抱歉。
作为背景音的电视节目正在播放天气预报。
下周东京也要降雪了。
雪固然好看,可天气会变得非常干冷,路上结霜变滑,公共交通也说停就停,洗好的衣服也晾不干。
偶尔观赏一下还好,天天住在那种环境下可就难受得不行了。
我果断请了两天假。
而且还没告诉似乎打算一直在我家赖到年后的巧。
“夕莉……”
迷迷糊糊中好像有谁叫我,可睁开眼睛的时候,身边空无一人。
年末的最后一天,巧为了录凌晨五点的直播节目四点就被经纪人接走了。
经纪人可真辛苦啊……
大概是社畜们都有着同样想要连着新年几连休的想法,明明是年末,火车站台却人满为患。
我带回老家的行李很少,一个二十寸的箱子足够装上所有的必需品。
如巧所说,那是个无聊的小镇。
然而我觉得比在东京的时候更令人平静。
即使路过的人依旧陌生,没汽车或自行车便寸步难行,也没有每天金额带八个零的财务报表。
不思议的,隔着火车的窗户看到来迎接我的妈妈,之前感受到的各种焦虑都奇迹般不见了。
看到妈妈开的小甲虫,我蓦地想到被我一个人留在东京的巧。
他的车一直都是为了能够在寒冷冰冻的道路上驾驶的冬季轮胎。
我笑了下。
要是他哪天也能毫无抵触地承认自己其实很恋家就好了。
跟在妈妈身后拎着超市买回来的牛肉进到家里,爸爸仿佛我从没离开过似的只是淡淡点了点头。
直到拉上自己房间的移门,我才哭了出来。
晚上一家三口围着吃火锅和节菜,电视是每年的惯例红白歌会。
一镜头扫过去,台下从右数小圆桌从右数第三桌,我几乎立刻认出了面无表情用手打着拍子的巧。
“咳咳咳。”
我被一口橘子噎得生不如死。
又有哪位想不开的仁兄惹到他了啊?
起码微笑营业两下吧?
我猛地一僵。
呃,好像,从下火车开始我就没检查过手机了。
嗯……可是,说不定,未必,巧有空来管我的事吧。
而且红白要连录三天。
连点心都吃得一干二净,妈妈拖着现实逃避的我到一间房间,帮我换上和服。
“这是我年轻时候穿过的和服噢。”
我在镜子前转了一圈,背后妈妈打的结是我一个人绝对系不上也解不开的样式。
不愧是妈妈!
零点过后,我和妈妈两人汇入了前往神社的人流之中。
等往钱箱丢进去五元硬币,很不虔诚的许完愿之后,我回到在一旁等待着的妈妈身边。
反正像我这样过两天就把许了什么愿都能忘得一干二净的人,我的愿望不可能这么轻易实现的。
如果真的有神明存在的话。
“怎么了吗?”我看到她亮闪闪的眼睛。
“哎呀,小夕。”
妈妈满面笑容地侧过头来,我认出她手中拿的正是我的手机。
“你怎么不早说你交到男朋友了呢?”
“啊???”
她将通话中的手机塞到我手里,“给,刚才看到你把手机落桌上了,我就一起带出来了。”
母上大人……就是为了避免眼下的这个状况,我才故意落下的呀!
我捂着通话口走到下风口,“巧。”
“夕莉,”虽然不知道刚才巧和妈妈说了什么,但肯定不是像现在这样阴森低沉,他叹了口气,“为什么要逃走?”
“请不要说得像我借了高利贷连夜潜逃一样,这只是普通的回家探亲。”
“那至少和我说一声吧。”
“抱歉……我没找到合适的时机说。”
我吸了吸鼻子。
就算是四季如春的地方,毕竟还是冬天,夜风吹到不挡风的和服上,还是叫人冷得哆嗦。
“夕莉,你哭了?!”
“啊,不是,我正在外面,稍微有点冷。”
“别吓我啊……”
对面他长长吁了口气。
“然后呢?什么时候回来?”
“算上今天的话,三天后吧。”
我抬腕瞄了眼手表指向一点的时针。
“太晚了。”
“诶?”
“太晚了!这么急着把我赶回战场是想怎样啊?!”
“……以前的男人如果被女人留在家里不去战斗,就会立刻变成毫无用处的废人噢——by,我的妈妈。”
现在可是二十一世纪啊,他无奈的反驳道。
明明这个男人自己连跨年夜和新年都在通宵工作呢。
到底是哪根筋搭错了啊?
来神社参拜的人渐渐多起来,我和妈妈回到车上。她没有立即启动发动机,而是打开暖气耐心地等着我把电话讲完。
我说:“你不是有我家的备用钥匙吗?只是想找地方休息的话,那里就足够了吧。”
巧沉默了许久。
然后短暂的齿轮相擦的声音过去,他似乎又新点燃了一根烟卷。
久到我以为信号丢失了的时候,才重新传来巧的声音:“那个啊,你不在我回去还有什么意义?我又不是因为中意那个公寓,而是因为想见到你,才一直往那儿跑的啊。”
“……”
“拜托你了,夕莉,你不在的话我都快精神不安定了。”
“巧……”
我还是无法对他作出“那我现在就回来”的承诺来。
握着手机,抬头望向天空,月白风清,一点没有降雨降雪的迹象,和那个半年都在落雪的小镇完全不同。
只是偶然闯入同一片雪里,并不代表我就此成为了那片领地的住民吧。
我也有自己的生活。
没有对谁言听计从,召之即来的理由。
我不知道巧是怎么想的,可比起立刻回东京当急救镇定剂,现在的我更想再多享受一会儿被家族爱包围,什么都不用隐瞒的惬意时间。
所以,即使我十分明白这种做法很狡猾——
我平静的问:“那我们到底算什么关系?”,然后啪地断掉电话,直接关机。
两天后。
在我打算晚上回东京的当天早晨。
我穿着和服拉开玄关大门,看向那个两手大包小包,比任何一次见面领带都要打得一丝不苟的长发男人,微微一笑,侧过身。
“……进来吧。”
我端来四杯茶水,然后也正襟危坐在巧身旁。
……早知道就穿方便活动的衣服了。
正对面双亲的视线全集中在巧的身上。
从我的角度看见他的耳骨与手指上都干干净净的,没戴任何饰品。
没过多久,他那头漂亮顺滑的黑发垂在榻榻米上,额头贴地。
“叔叔伯母,请放心将你们最重要的女儿托付给我!”
父&母:“哦,好啊。”
我:“诶诶诶诶??!!!”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第 6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