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ANA]记忆拼图》空腹糖纸

3、第 3 章

　　“嗨~夕莉小姐，终于见到你啦。”

　　不认识的高挑女人一边熟稔的打招呼一边给了我一个大得夸张的拥抱。

　　浅头发，高鼻梁，扑面而来的馥郁香水味。
　　以及女人身上还带着些许烟草的味道。

　　……日语很好的外国人？

　　为什么会这样？
　　虽然已经习惯了有陌生人突然从眼前跳出来，但不管怎么说，这里也是银行，是我的工作场所，不是谁都能安易地踏入进来嗑叨家常的地方。
　　真是的。
　　如果可以的话，我真想扭头就走。

　　可惜，她是客人。
　　还是怀里揣着一张色纸的课长亲自领路过来，据说指名一定要我接待的客人。

　　我偷偷瞄了课长一眼，打了个寒颤。
　　上周课长的夫人没有事先打招呼就带着礼物跑到银行来见他的时候，课长是怎么说的来着？
　　公私不分！是非不明！

　　呜呜呜。

　　我只好为了一个陌生人朝课长鞠了一躬，然后朝女人扬起熟悉的事务性微笑，引她入座，亲自递上茶。

　　视野余光中课长的脸色似乎稍微好看了那么一丢丢。

　　合上门的刹那，背后响起女人的声音：“是吗，你就是夕莉小姐啊，我一直有听说过你，总算见到你啦。”
　　“哈啊……”
　　难道她的朋友是我认识的人么？
　　但她貌似也没有继续介绍自己的意思，低头指尖刮着茶杯的边缘。

　　“那个，”我抱歉地望着她，“请问您是哪位？”

　　“诶？！！”她看上去比我还震惊，“真的假的？！你不知道我吗？！”
　　我摇摇头。
　　“不可能——诶——我还以为自己在年轻的女孩子里面相当有名呢，真打击人……”

　　每个人的喜好不一样啦，我很想这么说，大概她平时就经常被周围的人又哄又宠，才会产生“谁都理所应当认识我”的错觉吧。

　　“我是……”
　　她下意识地想说什么，忽然止住话头，摘下墨镜，露出镜片背后明显异于亚洲人的眼睛。
　　捏着镜架斟酌许久之后：“我是TRAPNEST的主唱，芹泽蕾拉。”

　　“T、Tra……”
　　我又在相同的地方咬到了舌头。
　　算了。

　　“然后呢？芹泽小姐，您找我是有什么业务上面的需求吗？”
　　她没有回答，反而比先前还要惊讶：“你不是TRAPNEST的粉丝吗？”
　　“不是。”
　　我斩钉截铁。
　　“我讨厌摇滚乐。”
　　“！”
　　“芹泽小姐，如果您没有别的事的话……”
　　我起身作势想要离开。
　　“等下！”

　　仿佛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她仅仅攥住我的手腕，连制服的外套都被压出一圈褶皱。
　　几天前被巧弄伤的位置还隐隐作痛。
　　都怪巧那个家伙！

　　“为什么……为什么巧会给你弹吉他？”她痛苦地撑着额头，“你既不是TRAPNEST的粉丝，也不是歌手，为什么巧偏偏选了你，要为了你弹吉他……”

　　我想了半晌。
　　哦！说起来，巧确实是属于这个名字的乐团来着。

　　“正因为我什么都不是啊，芹泽小姐。”
　　我轻轻拂开她的手。
　　“您有听说过一项调查吗，大多数人对陌生人反而能比对身边的熟人更能敞开心扉，谈论一些平时难以启齿的事情。因为我什么都不是，所以他才愿意对我弹。而且，如果连弹个吉他都要思前顾后的，考虑那么多，那也未免太沉重了点。”

　　况且巧也只是受了我前男友的刺激，想要填补受损的虚荣心罢了，并不是为了取悦我。

　　将情绪低落的蕾拉亲自送到门口，她的经纪人等在外面，带她坐上面包车后折回来不停向我道谢。

　　其实我什么都没做，根本不需要谢我。

　　可是博多堂的和果子实在叫人眼馋，所以我昧着良心收下了印有商标点心的礼品袋。

　　拧开水龙头，默默地任凭凉水冲过双手，汇聚在拱起来的手掌上的清水泛着莹莹的光。

　　还有一些东西我没忍心对那个状态下的蕾拉说。
　　音乐只是那个男人的手段。
　　我不觉得巧真的有多喜欢吉他，有把它当成什么极其重要的东西看待。比起那些真正将音乐当做生命热爱、每年给手上保几亿的人，巧还差得远呢。
　　那个男人甚至愿意用那双手帮她炸鸡。

　　所以哪怕只有一瞬间我都没觉得是巧像选中灰姑娘的王子般选择了我，只是我正好在那儿而已。
　　实际上，是我，还是任何蕾拉以外的人都可以。

　　因为，实在是太沉重了。
　　没有人能一天二十四小时都想着爱啊死啊地生活下去吧。
　　无论对爱别人的人，还是被爱的人来说，都太重了。

　　毕竟人的欲|望是无穷无尽的。
　　不及时喊STOP的话，一定会毁灭的。

　　巧也是个人嘛。

　　就算顶天立地到了平流层，双脚还是沾着地面的嘛。

　　但是啊——
　　我看着堆满桌面成小山状的文件夹，绝望地盯着天花板逃避现实。
　　像今天这种麻烦事以后还是不要再发生的比较好。

　　头一回，我想到给巧发邮件。

　　当晚他出现的时候，明显刚大动完肝火，脸黑得能滴水。

　　我正在看电视上每年一度的漫才大会，当然没听见钥匙插进钥匙孔的咔哒一声。
　　以至于巧一进来就目瞪口呆地看见我在地上笑得疯狂打滚。

　　“啊，巧，欢迎回来。”我笑着抹掉眼泪。
　　“……我回来了。”他说，“你在看什么呢？这么开心？”
　　“漫才啦，这个组合超有趣的！”
　　“哦。”
　　巧泄气地一屁股坐进沙发，晃了晃手上的袋子。
　　“我给你带礼物了噢。”
　　我蹭蹭跑到厨房，捧着完全一模一样的袋子跑出来。

　　巧：“……”
　　我：“……”

　　长发男人有些尴尬地转移视线，顺着他看过去，餐桌上方的玻璃花瓶折射出一楞一楞的彩光，十分漂亮，但没有装饰任何植物的花瓶总感觉缺了点什么。

　　咦？
　　真奇怪啊。
　　最近明明没有去过花店，我为什么要把花瓶特地拿出来呢？

　　可当我想把花瓶擦干净收起来的时候，巧却阻止了我：“先放在那儿吧。”

　　凌晨一点。

　　重新打开床头灯，柔和的灯光下对男生而言过长的头发凌乱散开，巧枕着我的腿，一面打开手机翻看邮件。
　　反正我是没力气再做别的“正事”了。
　　手掌贴上他出了汗的额头，蒸发的水汽带走了温度，摸上去凉凉的。

　　说实话我有些不可思议。

　　最初我以为他怒气冲冲地过来是因为我对主唱的姑娘说了狠话，可他的态度与其说是在责怪，不如说是在害怕我对他兴师问罪。

　　太好笑了。
　　我有什么好生气的。

　　“……抱歉，夕莉。”他抓住我放在他额头上的手，还是不怎么敢看我，“是我把你卷进去了。”

　　我抽走了他的手机。

　　大半夜哪来的工作给这个工作狂做啊。
　　他不睡觉，总不能别人也不睡吧。

　　“巧。”
　　别装模作样了。
　　我抚着他的脸颊，让他不得不直视我。
　　“我没有觉得有怎么样，真的哦。只是那里是我的工作场所，是只属于我的领域，即使有私事，我也希望起码能在下班后再来处理。”

　　“嗯……”巧闻言一咕噜坐了起来，“夕莉，我时不时会觉得啊。”
　　“什么？”
　　“你有时候说话，还挺像我的。”
　　“诶？有吗？怎么说呢，感觉心情复杂。”
　　“为什么？”
　　“我的发言明明比巧温柔善良多了。”

　　巧表现得和我看漫才时一样笑得打滚。

　　“没错没错，夕莉是很温柔啊。”他搂着我的肩说道，“所以就算夕莉的男朋友接下来一个半月都要去英国录歌，夕莉也不会生气的对不对。”

　　像是拒绝听我的回答似的，他随即堵上我的嘴。

　　我艰难地眯开一条缝，瞥见床上巧的手机屏幕蓦地亮起，震动个不停。
　　“等……电话……”
　　咚。
　　长臂一挥，他竟然直接将手机扫到了地上。

　　楼下的邻居，对不起！！
　　我默默说了声抱歉。

　　不知是打电话的人放弃这种时间联系上巧，还是我逐渐注意不到周围的原因，等我们停止折腾后，地上的手机已经完全沉寂了。

　　明天，哦不对，今天是休息日。
　　那个男人仿佛想要从什么逃开般赖在我家黏了我一整天，终于在傍晚被上门找人的经纪人一哭二闹三上吊威逼利诱地求着回去了。

　　“找找看烟灰缸在哪儿吧。”临走前他微笑着说。

　　从第二天起，每隔几天就会有花店的人早上送来一束新鲜的玫瑰花。
　　我很庆幸那一直闲置的花瓶总算有了用武之地。

　　……

　　两周后——

　　和花店的工作人员道过谢，回到家中，我摘下花束中间的白色卡片，玄关墙上镜子里的自己不自觉浮起了清浅的笑容。

　　“TAKUMI……会是什么样的人呢，好期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