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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第 20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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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玥哭了几嗓子,就没好意思再出声儿了,只管红着脸把秦琛往外推,长这么大,她着实也没哭过几回。
被秦琛按住再三问了,才期期艾艾说了,只不过没提私心里要林韵瑶离开的话。
秦琛听罢忍笑,顺手往秦玥嘴里递了颗绿色小圆果,才道:“你这么急吼吼地闭门造车,能怎样呢;想谋事,就得耐下性子来慢慢磨,有不懂的,问我便是,何至于为难到这种地步。”
秦玥本来就眼泪汪汪的,方才咬了一口小果子,酸得眼泪又停不住,脸都皱巴了:“这什么玩意儿,能吃?”
“早青梅,南边送给母亲的风物,路过陵城休整一日,我看见了就顺手取了两颗,给你尝个鲜。”秦琛说,“我那天就只是一个简单的提议,你不要想左了,觉得非要和我拆出来才算本事,你我兄妹一体,我的人手你尽可拿去用的,没必要放着捷径不走,非得从头再来,你要这样,那我这些年折腾——不是白做工了吗?”
秦玥听这话,愣愣看过去。
秦琛稳稳接住她的目光,细细解释道:“我原本是笃定能护着你的,但如今朝堂里……不必我说,你在漠北营里待着,自当能看见,京城拨来的军需一年比一年少,到如今,几乎有一半的花销都是从我账上出的,再往后会怎样,谁能说得准……父亲那里我劝不动,也没法劝,我如今只想着,万一有什么意外,总要留给你足够自保的东西。阿晔我已经在帮你教了,一两年就能是第二个江东,到时悦意主内,阿晔在外,有他们二人帮衬,就算漠北真出了事,你和母亲也能自保。”
朝堂如今还算不得太混乱,但皇帝很明显已经再对着漠北磨刀了,秦琛暗里和京城的人打了几个来回,就想起这茬儿,他和父亲是退不得了,但保住妹妹和母亲的法子还能想一想。
他突然想起父亲想和余家结亲的事,知根知底欣赏余家小子是真的,但也难保没存着借余家护住妹妹的心思,余家家主是当今圣上的两姨表亲,年年年节往京城去一趟,有时带上家眷,一来回三五月,一年中竟是赶路的时间比在明城的时间还要多。
但既然秦玥不情愿嫁过去,那便要重新想更好的法子安置她,想来想去,竟没有比自己更可靠的人了,但自己显然是个靠不住的,只好把主意打到秦玥身上。
求人不如求己,只好逼着她多学些东西了。
秦玥想了一想,皱着眉瞪他,面色含嗔:“怎么,觉得我没用是不是!”
秦琛笑着受了妹妹一拳,才将她的手拢在手里握着,一根一根掰开她握拢的手指,耐心地慢慢哄:“我原本想着,你的用处不在这里。”
秦玥十一岁上战场,就是漠北营中最得意的先锋,令敌人闻风丧胆,她这样的人,本该在抵御外敌的战场书写胜利的史书,而非消耗在杂乱如麻的内斗里。
秦玥没说话,跟着他的目光看见自己的手,肤色雪白,指节分明,指尖的蔻丹还有艳色,如今蜷缩在秦琛的手里,被他掰开手指,就看到掌心薄而坚硬的茧。
“怎么像永远也长不大一样,比我的小了这么多。”秦琛捏着她的手掌左看右看,然后把自己的手掌压下去,贴合,一较大小。
秦琛的掌心粗粝,刺得才去掉绷带的秦玥倏地缩回手,瞪大了眼睛直嚷嚷:“给你的手脂又没用!”
这样一闹,反而气氛松快下来。
秦琛便趁机提议:“你方才说想给裴昭弄个酒引,好让他把望江楼另开几家分店,此事让江东去吧,他有路子。”
秦玥摇头,抱着秦琛的胳膊晃:“我就想要点消息,其他的,我自己来。”既然走这一步,她就不打算事事靠着秦琛。
秦琛说的没错,自己确实该立起来,若是总指望着被他照顾,倘某一日情势有变,自己就是秦琛的拖累,秦玥只是性子惫懒,不爱应付杂事,却也从不做谁的拖累。
秦琛没说答应,也没说不答应,只是说:“有难处就说,可别再把自己给憋哭了。”
秦玥眼刀子飞过去,他就笑起来:“帮了你还凶人,不打算谢谢我?”
“怎么谢?”
秦琛想了一下:“我想买些陵城风物。”
买东西?
这没问题,秦玥爽快答应,立刻表示等她换件衣服就走。
“私房钱带够噢,别像上回一样,逛一半没钱了。”秦琛扬声提醒。
秦玥脚下一绊,还好扶住走廊,又瞪他一眼,走远了。
再回来的时候就换了件水绿色的广袖流仙裙,特地把胳膊抬起来,让秦琛看清袖袋里沉甸甸的一沓银票,恶声恶气道:“今天要是花不完这些,你就别回来了!”
秦琛大笑:“你这是把半年的私房钱都拿出来了!”
街上人声鼎沸。
秦玥兴致勃勃地一个铺子一个铺子逛过去,走了半条街秦琛就拽着她的袖子喊停:“是我逛还是你逛?你今天就是跟着我付钱的!”
秦玥眨眨眼:“你不想逛铺子吗?以前我们每次出来都是这样——”
以前那都是顺着你在买你要想的东西啊!你见过几个男人喜欢逛脂粉衣料铺的!
秦玥乖巧站在原地,看他眼色。
“先吃点东西——那里。”秦琛一指街尽头茶楼上招摇的旗帆,“我先过去等你,斜对面那家铺子里的栗子糕味道不错,你去买了拎过来。”
秦玥从小被支使习惯了,也没问秦琛为什么不一起过去,冲他一挥手:“你先去等着!”
半条街的距离不算远,只是铺子前排队的人有些多,秦玥在队尾等了一刻才买到,风风火火提着就往茶楼走,衣袖不经意擦碰到过路的人,然后秦玥就眼睁睁看着那人朝自己倒过来。
“哎呀!”
秦玥手疾眼快,立刻闪身避过,顺势侧身把迎面扑来的银白色拦腰一带,再一转手,就把人塞到一旁药店的伙计怀里,吓得乡音都拐出来半句:“哎哟我的天呢,您站稳了,光天化日的可不兴讹人啊!”
她的声音娇蛮清脆,带点被打扰的不悦,等看到那脸色可以衣服颜色媲美的小公子,口吻就换成了担忧:“欸,您还好吗?要不要帮忙?”
那少年像是没反应过来,被伙计扶着直起身,呆呆地望了秦玥两息,然后脑袋一偏,直挺挺栽倒秦玥怀里。
秦玥欲言又止,转而打量那人的衣饰。
这人身上看起来并不扎眼的面料,是金线暗绣梅花的雪蚕丝,袖口熏的是难得一见的水沉香,单冲这两点,便知他的身份必定既富且贵。
年幼,体弱,大概率是膏粱子。
秦玥飞快地想了一圈儿,毫无意外,没找到能对上号的人,她对南边的这些贵人实在不是很熟。
小公子闭着眼,睫毛柔软,无知无觉。
伙计苦着脸:“姑娘,这……”
这两人的穿着看,都不是寻常人家,他们药铺实在是一个都得罪不起啊。
“你们这不是医馆嘛,先抬进去吧,让坐堂大夫给看看。”秦玥皱皱眉,探了探这人的呼吸,还没死,“这人怎么回事,身体不行还到处乱跑?”
得到大夫说只是暂时脱力昏睡过去的结论,秦玥随手递了一张银票过去:“劳烦照料,我还有事就先走了,等他醒了问问住址,给送回去……啊对了,情况不大严重的话别给他乱用药,还有,最好能去衙门报个案。”
秦玥想起来就提个醒,这种人一般都有家里惯用的医师,现今情况不明就用药,好了且不说,凡有点不好,这医馆估计就不用开了。
去报案也是为着这个,管他醒不醒得来,先把医馆摘出来。
好人难为,衣褐者是好心是坏心,只不过权贵者一句话的事。
老大夫从药材箱里抬起头,花白的胡子颤了颤,支使徒弟:“去,照这位姑娘说的,报官去。”
秦玥顺手称了二两山楂片,指尖荡着晃晃悠悠的药包要走。
“姑娘留个名字!”
秦玥略一迟疑,临时把楚字抓来拆了,胡诌道:“林雅。”
她这样的身份,出现在漠北以外的地方多少有些敏感,因此秦玥也不报真名,江湖行走,身份是自己给的,她乐意叫啥名就叫啥名,反正也找不着她。
等到茶楼的时候,秦琛已经在二楼等了好久,看见她进门先说:“我还当你怕付钱,先躲不见人了。”
然后被秦玥扔了一包山楂片在怀里,语气凉飕飕的:“特地买给你消食的,千万小心别撑坏了。”
秦琛笑眯眯接了,先取了一片随手放进茶水里淘洗了,重新斟茶,又把剩下的收起来:“江东刚来过了。”
江东过来说,那间布店的老板死了之后,不过几日时间,那地方就被租赁给其他的商铺,改做了旁的生意,再去打听那老板时候,周围人都是一副不熟的样子,想半天也回忆不起什么来,似乎并没有秦琛猜想中可疑的人冒头出来打探消息。
秦琛方才坐了半天,也是在琢磨,对面的人和他暗地里交手许多次,布局严密,姿态优雅又紧咬不放,但最近似乎一下子变了风格,行动粗糙不论,连被自己斩了触手,也似乎没什么动静了。
突然不按秦琛思路出牌的对手,倒是让他难得踌躇下一步的做法。
秦玥歪头,等他下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