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与你同年同月同日死》聊聊一

56、第 56 章

　　夕雾山山中的牛头村又来了位生客，青袍黑鞋，头发花白，眉目依稀可瞧见年轻时的无双风华，他牵着一位五六岁的幼童，沿着石阶而上。
　　黄色的土墙，乌黑的瓦檐，不知名的花儿沿着墙角屋檐随意绽放，热烈又恣意。
　　远远地便听到院里孩子们叽叽喳喳的吵闹声，谢清玉放轻了脚步，走近院门，顺着半开的缝隙往里望。
　　三五个孩子围在一处逗家禽玩，一时间鸡鸣鸭叫，吵得很。
　　廊下的摇椅上躺着一老妇人，并不喝止，只笑着看孩子玩。
　　一位孩子扑过来撒欢道：“师娘，我想吃荷叶糕。”
　　老妇人和蔼地摇摇头：“那是夏日里才有的东西，现在还早着呢。”
　　孩子十分失望。
　　老妇人起身笑道：“不过我可以做梨花酥。”
　　孩子顿时又开心了：“好，我喜欢吃梨花酥。”
　　一听有东西吃，孩子们都围了上来，拥着老妇人。
　　“我也要。”
　　“我也要。”
　　老妇人进屋弄吃食去了，孩子也跟着她进了屋。
　　嬉闹声渐渐轻了。
　　门外的谢清玉指指屋里，问孩子道：“阿庸想和他们玩么？”
　　阿庸皱着小眉头十分迟疑。
　　谢清玉替他整了整衣冠道：“放心，祖父在这里守着，你玩够了便出来。”
　　阿庸这下高兴了，点头道：“阿庸也想吃梨花酥。”
　　“但你进去了，可不要告诉别人祖父在门口。”
　　“为什么？”阿庸不解。
　　谢清玉默了一瞬才道：“嗯，祖父也想吃梨花酥，但祖父年纪大了这般馋嘴要被人笑话的。”
　　阿庸捂着嘴咯咯咯笑了：“那阿庸替祖父也讨要一块来。”
　　“可是”阿庸又担心了，“那婆婆不给怎么办？”
　　谢清玉笑了：“那婆婆是个最好不过的人。”
　　“嗯”阿庸点头。
　　谢清玉再次替他整了整衣冠，确认无误后才让他进了门。
　　一、二、三、四、五……咦？六
　　文钰发现屋里多个个陌生的孩子，一身青葱色布袍，袖口衣襟坠了细细碎花，珊瑚色的束发带，眉眼清俊，嘴角弯弯，是个讨喜样子。
　　也不认生，跟着一帮孩子后面围着她转。看穿着打扮不似村里的孩子，像是县城里来的。
　　文钰蹲下身子刮了刮阿庸的小鼻子问：“你是谁呀？”
　　“阿庸。”阿庸生怕她听不明白，便道：“庸人自扰的庸。”
　　“哦，看来是个读过书的乖孩子。”文钰笑问，“以前怎么没见过你，你住哪儿呀？”
　　“刚来的，住村东边。”阿庸用力地指了指，“绕过那里就到了。”
　　二蛋跳出来道：“喔，我知道，我知道，今早刚来的，租了我家后面的屋子。”
　　文钰又问：“阿庸今年多大呀？”
　　阿庸伸出手指比了个四字：“四岁多了。”
　　“哈哈哈，那我们都是你哥哥，你是最小的。”
　　“今后哥哥们带着你玩，哥哥们什么都会，以后都教你。”
　　“都教些什么呀？”阿庸眨着眼睛问。
　　“爬树。”
　　“捉鱼”
　　“抓蚱蜢”
　　“斗蛐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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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庸吓了一跳：“会这么多呀。”他很惆怅：“我怕我笨学不了这么多，我只会读书。”
　　文钰忍不住笑了：“阿庸好厉害，这么小就起蒙了。”
　　阿庸被夸红了脸，想想又有些骄傲：“我不仅会背三字经，还能写字呢。”
　　说着他沾了点水，在桌上歪歪扭扭写了个“庸”字：“喏，这是我名字。”
　　“写得真好”文钰赞道，“是考秀才的料。”
　　孩子们都围上来看阿庸写字。
　　一人道：“阿庸以后我教你捉鱼，你教我写字呗，我也想考秀才。”
　　“好。”阿庸点头，可一会儿又担心了，“可我怕教不好，夫子才会教书。”
　　孩子们皆叹了口气，有些伤心：“我们的夫子死了。”
　　阿庸愣了愣道：“你们别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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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孩子们的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一会儿又叽叽喳喳地了。
　　文钰却是不再说话了，低头将酿好的梨花蜜一点点揉进面团里。
　　阿庸从文钰家出来时拎了一小包梨花酥，文钰给每个孩子都准备了一份。
　　谢清玉尝了一块，很甜。
　　阿庸性子活泼开朗，很快和村里的孩子打成一片，他们时常去文钰家里玩。
　　因为文钰和善又能做好吃的，村里的孩子们都喜欢她。
　　文钰闲来无事也会准备一些时令糕点让孩子们带回家给家里人尝尝。
　　春天的梨花酥、夏日的荷花糕、菊花饼、梅花烙，还有杏仁露、桃花酿、桂花蜜……
　　阿庸几乎每隔一段时日都会带吃食回来。
　　经年倏忽而过。
　　谢清玉记得每一种时令吃食，黄叶飘落之时便惦记起桂花蜜，因为它最甜，可迟迟不见阿庸带回来。
　　一日，天空飘起了雪花。
　　纷纷扬扬的雪给山村披上了一层冷色？
　　不知不觉竟已入冬。
　　谢清玉看着漫天白茫茫飞舞如蝶的雪花忽然大恸，跌跌撞撞地往山上跑。
　　山花已谢，门扉紧扣，墙内白幡迎风招展。
　　石阶上杂草丛生，听不见鸡鸣狗吠，风雪中寂静如死海。
　　她也终于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