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时恋爱》蒜苗炒肉

88、接站

　　陈工没有辜负别人对他工作狂人的这一评价，晚上八点下班已经是他所谓的“今日早收工”了。
　　这次出差的地方及其干燥，不到一礼拜宋奇已经被磨炼出了一嘴燎泡，冬日的寒风小刀似的割在她脸上，她低眉顺眼地勾着身子逆风行走。
　　陈工从工作里拨冗问她：“小宋，你没事儿吧，感觉这几天你情绪不高。”
　　宋奇摇了摇头：“没事。”
　　其实不算没事，因为和郭云裳的联系虽然没断，但是昨晚郭云裳拒绝了她的视频请求，后面也几乎没怎么回消息。
　　在郭云裳的事情上，她总是关心过度，不免有更多夸张而不好的想象，在有确切的消息前，她先被自己的幻想折磨地夜不安枕。
　　问白鑫，白鑫的回复是他小师姑没什么问题啊，白天活儿干得起劲。
　　这并不能说服宋奇，郭云裳比较严重的时候，程芹都看不出来她有什么问题，何况白鑫。
　　到第二天中午，吃完午饭后稍事歇息的功夫，宋奇的电话就打到了尉科那边去，尉科被强行从短暂的午休里拉回来，困得人事不知，忍着痛苦听宋奇絮絮叨叨了一阵在他看来完全莫须有的表象之后，直截了当地道：“那我下班去看看，你把地址和电话发我。”
　　他想挂断电话再争分夺秒睡上一会儿。
　　宋奇却又犹豫了：“要不……再等等吧，明天再说。”
　　尉科：“……”他揉着眼睛直起身，怕打扰别人休息，出了办公室：“怎么啦？”
　　宋奇有点不好意思：“我会不会太夸张了，叫人觉着控制欲极强，而且郭云裳她，挺排斥那种比较殷勤激烈的关怀，操之过急反而不好……我再等等吧。”
　　尉科刚从空调屋里出来，直接被冷风吹清醒了，他想，不是说同性之间更容易共情嘛，但怎么宋奇这个恋爱谈的，好像也没容易哪怕一点点。
　　尉科既然醒了，他索性和宋奇聊了一阵，虽没就郭云裳的状况得出什么有效结论，但好赖是安抚了宋奇的情绪。
　　挂断电话时离下午上班的点没剩几分钟，尉科从抽屉里翻出个挂耳咖啡去冲，心里给自己竖了个大拇指——尉科，虽然找对象眼光有点玄妙，但却是个实实在在的好人。
　　被稍微安抚后的宋奇在焦灼难耐里又忍了一夜加半天，她不知道是不是自己走入了死胡同，直觉是郭云裳真的不对劲，而她的不作为只是忍耐克制，忍耐克制总归有个底线在的。
　　于是这天还不到下午下班的点，她跟陈工说了一声，就又跑去出给郭云裳打视频了。
　　他们一下午都闷在厂房里埋头苦干，不知外面何时下起了雪，鹅毛大雪纷纷扬扬洒下来，地上和树梢上已积了一层，这会儿厂区内走动的人少，雪地还松软干净，打眼望去，萧肃的冬日景象叫人心头一震。
　　宋奇在外面只站了一阵儿，衣袖上就占了好几片雪花，迟缓地融化着，她穿得是出差那天郭云裳拿给她的轻薄羽绒服。
　　宋奇对着袖口呼出口热气，把前赴后继落在衣袖上的雪花都融化了，给郭云裳的视频才拨出去。
　　视频这回倒是很快就接通了，郭云裳的半张脸隐没在围巾里，看样子是坐在公交车里，她在宋奇之前开口，“你那儿下雪啦！”
　　语气不咸不淡地，兴致不高。
　　宋奇便咽下所有的担心，打开后置摄像头给她看：“千里冰封，万里雪飘，是不是挺壮阔的？”这是个老国企，又在十八线小城市，占地面积广，再被单一的白色覆盖，真有辽阔之感。
　　郭云裳支着脑袋歪着头似乎笑了一下，点了点头，便问她冷不冷，并说雍市也不暖和。
　　宋奇趁势问她要去哪里。
　　郭云裳顿了一下道：“去找你说的那个唐老师，聊聊。你……是不担心坏了？”
　　宋奇搓了搓鼻尖，似乎只是被冻得鼻头通红，她笑：“你这么乖，我只会很放心，郭工真棒啊！”她咽下了前几天自己火烧屁股似的焦急，好像那都不存在过，看在郭云裳还知道主动寻求帮助的份儿上，反而换个轻松的话题：“这边的果干肉脯都有名，我回来带给你。”
　　郭云裳道：“别了，哪里买不到啊，怪重的。”
　　“嗐，你体谅我，别人可不体谅，程芹和高琪都预定了，尤其高琪，老实不客气地要我多买点儿，她要给家里带！别人的都买得，你的就带不动了？你就乖乖等我回来吧。”
　　郭云裳淡淡笑了一下：“好啊！你别在外面站着了，脸都冻紫了。”
　　宋奇：“那你和唐老师聊完，还有兴致的话，再和我聊聊。”
　　郭云裳也答应了才挂视频。
　　视频一挂，宋奇框在眼窝里的泪不受控制地滑下来，她拿手指抹掉了，抬眼看着雪景走神。
　　陈工不知道什么时候出来的，哈气带着一团白雾，站她跟前问：“你真没事儿吧？”
　　他指了指宋奇还红着的眼睛。
　　宋奇道：“朋友生病了，已经去看了，没事。”
　　陈工：“啊，严重吗？要是需要帮忙你吭声，我让我媳妇儿过去看看，不然找尉科也行，他反正一天下班也没啥正经事儿！”
　　宋奇：“我跟尉科打过招呼了，必要的时候再叫他帮忙吧。”
　　陈工安慰她：“再差不多一礼拜咱就回了，别太担心。”
　　这一天因为大雪，错过通勤车后不好打车，便按时按点地下了班，陈工看她情绪不高，还拉他去吃了一吨暖锅。
　　要了黄酒，宋奇只喝了一小杯，回酒店的路上收到郭云裳的消息，是个精疲力尽躺平的小线人，她说，今晚好累，要早点睡。
　　宋奇一连发了摸摸头抱抱你和么么哒的表情包，也收回了手机。
　　即使担心，也需要给彼此一个消化不良情绪的空间的吧！宋奇对着阴沉沉的夜空吐出口心里的浊气。
　　到宋奇出差结束的前两天，郭云裳才主动发视频过来，人也露出点笑脸来，自我调侃道：“我觉着这次情绪低沉和大姨妈有关以及天气都有关，冬雨绵绵，叫人郁闷。”
　　宋奇又是心疼又是好笑。
　　郭云裳：“你说要带特产回来？”
　　宋奇道：“嗯，我都买好了！”
　　郭云裳：“要不要给你以前的朋友邮寄点，你妈妈，你师父，还有那个叫……圆圆？前两天我稀里糊涂的，都忘了跟你说了。”
　　大概雨后真的冷，视频那边的郭云裳窝在家里也穿着毛茸茸的家居服，撑着额头，懒洋洋的样子。
　　宋奇只沉默了一秒，便风马牛不相及地轻声道：“我好想你啊。”
　　视频那边的人闻言似是诧异地笑了一下，道：“那你回来的时候，我来接你。”
　　宋奇隔天就拉着陈工又去了一回特产市场。
　　宋奇前两天才买过一趟，那接待的小姑娘还认识她，见她买得多，说再来一份，她能打个七折，还能免掉快递费。
　　宋奇还在犹豫，陈工随意道：“家里人爱吃的话可以多买一份，反正有折扣。”
　　卖特产的小姑娘也说：“果干这些一般女性都爱吃，我妈就贼爱吃那个脆枣，我前两天寄了点给她，被我嫂子拿走了一半，我妈还有点舍不得呢，说小时候白疼我哥了，供他念书，给他娶媳妇，结果娶了媳妇忘了娘，倒是我这个被亏待得不记仇。”
　　宋奇抬头看她，不经意似的问：“怎么亏待？”
　　“我初中毕业没考上高中，要复读，正好我哥那年骑车胳膊摔折了，要动手术，家里穷呗，就尽顾着他了！这好么，我哥毕业结了婚有了娃，肯定疼自己娃胜过关心我妈，老人家心里就有疙瘩。”
　　陈工附和道：“女生是和妈妈心近些。”他犹豫了一下：“我也买点吧，说实话，我没你心细，出差都出麻木了，现在给我媳妇儿都不带了特产了！”
　　宋奇嗯了一声。
　　哪里是她有心呢，是郭云裳有心，明明说买特产那天她状态不好，可她还记着这件事，还要叮嘱她行事周全，她一想起来，心里的感动就要把她整个人都埋没掉。
　　陈工要再买特产，可以把店员提供的那一份优惠用掉了，但宋奇最终还是多买了一份给余明霞，尽管她觉着这份脆枣的结局可能是被余明霞丢出门去。
　　但她随即换个角度宽和地想，就算她学习成绩是个战五渣，余明霞也没让她辍学，算是尽了义务了。
　　大概人在被爱着的时候，才能分出心胸去宽恕，去体谅，去温暖下别人吧。
　　结束出差回去是周四下午，一出车站，宋奇冻得想转身再回到车厢，她感受到了雍市冬日的阴雨带来的魔法伤害，心情不说，□□是真实的受伤，一路哆嗦着出了站。
　　陈工抗冻一点，不忘提醒她：“注意脚下，这天气地上特别容易有薄冰，冷不防就摔个大跟头。你说郭工来接咱们？”
　　宋奇言简意赅地道：“嗯。”
　　因为郭云裳这个提议，她受到诱惑，亢奋之余绝对不想拒绝，但也不知道该怎么跟陈工解释，索性不多说。
　　陈工也没再多问，出站后两人找了好一圈才在停车场后面找到那辆破旧的五菱宏光。
　　陈工帮宋奇放完箱子，率先拉开车门，先被车厢里的暖气激了一个机灵，他打着哆嗦爬上车，又被座位上一束鲜花给扎了眼。
　　这一会前排驾驶员是郭云裳本人，副驾上是他们单位白鑫，第二排一个座位放了花，剩下一个座位，当然是礼让女士，陈工自觉地坐到最后排，还问了句：“你们单位这小破车还开着呢！”
　　郭云裳：“车子虽破，但拉东西方便，还抗造。”
　　等宋奇上车，郭云裳递给宋奇一杯打包的饮料：“冷吧？暖暖手，热牛奶。”说着也给陈工提了一杯，宋奇给他转交过去，他道了声谢，感慨：“郭工这也太周到了。”
　　郭云裳笑了笑，道：“旁边座位上，给你拿了个加厚羽绒服。”
　　又道：“花也是给你的。”
　　“啊……”冷热交替，宋奇浑身抖得跟装了个高频振动机似的，脸本来就热，郭云裳这一说，她觉着自己的脸简直就是烫了。
　　宋奇喝了几口热牛奶，加上车里暖和，身上的战栗渐渐褪去，脸上的热潮却怎么也褪不去似的，她拿手背贴了好几次，还是烫。
　　宋奇谈过恋爱，但没怎么尝过恋爱的甜头，或许这对郭云裳来说不过是稍微用心，但她就觉着很扛不住。
　　她实在是……她很没出息地把那束花抱在了自己怀里。
　　花束其实简单，是几支香槟玫瑰加了些百合之类的配花，但她不松手地抱着，脸颊贴在百合的花瓣上，被染了一点花蕊的黄，她不自觉，听郭云裳和陈工聊天。
　　陈工：“怎么开公车过来了？这么老远的！”
　　郭云裳：“我们在金川口那边有个项目，缺点备件，出来买一下，顺路过来接你们。”
　　金川口和高铁站分属两个区！
　　陈工：“金川口和这儿顺个啥的路……”他说了一半，噎了一下，目光古怪地看了看自己手里的热牛奶，接着要去看那束花，这才发现那束花已经被宋奇抱在了怀里。
　　陈工和宋奇出差两次，这姑娘在现场干活挺泼辣，工作起来也不讲究，该撸袖子撸袖子该卷裤边卷裤边，他一个已婚男士没别的心思，都快把宋奇处成个哥们了。
　　这会儿他第一次发现他“这位哥们”红着脸，抱着一束鲜花，显得娘们唧唧……不对，是显得怪娇羞明艳的。
　　陈工复杂的目光穿过中间的座位看向了前排，心里好是一番激烈的交战。
　　白鑫比宋奇小了几岁，虽然姐弟恋不算个什么，但这孩子自打宋奇上车也没说过几句话，而且这东西要都是他买的，他做什么要假借别人之手给宋奇呢？
　　那要不是他，那就……那就可只剩下郭云裳了呀！
　　虽说好朋友之间肝胆相照，但要是他，他肯定干不出给尉科送花买热饮这种小事，可能闺蜜之间是心思细腻一些，可是，可是宋奇她这个神态！
　　闺蜜之间大可不必显得如此……害羞吧！
　　就在他内心战争十分激烈之时，郭云裳火上浇油，她开着车，得空瞄了眼宋奇，笑道：“金川口是和这儿不顺路，我假公济私了呗！”
　　陈工觉着一道闷雷劈地他脑壳发麻，直到车开到单位要下车，他还有点麻木地找不到自己的舌头，只在车窗外和郭云裳点了点头算是招呼。
　　倒也不是故意昭示她们的关系，但也没有必要刻意隐瞒，不过眼下陈工被刺激过度，宋奇不好有别的举动，也就只和郭云裳挥了挥手道别。
　　一堆东西宋奇不好拿，陈工倒很自然地帮宋奇拉了下行李箱。
　　宋奇放了行李，眼看是下班的点，就没再去部门复命，晚上给程芹和高琪分了带回来的果干肉脯，高琪看见她桌上摆的花，眼神疑惑地看她，宋奇得意的用眼神炫耀，高琪心领神会，啧啧啧了几声。
　　这番小动作落在程芹眼里，她酸溜溜地道：“花有什么好稀罕的！”
　　宋奇心想，傻孩子，可不止有花，但怕炫耀太过程芹翻脸，低调地没说话。
　　特产除了郭云裳的一份，宋奇还留了一份给尉科，答谢他愿意帮忙。
　　第二天宋奇到自己部门复完命，又被陈工召去项目部复命，他们在陈工他们那个大办公室门口相遇，陈工几乎是上下把宋奇打量了一遍。
　　宋奇和他也熟了，事已至此，索性硬着头皮问：“这么难以接受的吗？影不影响……工作？”她想问影不影响进项目部的事。
　　陈工压低声音道：“工作不影响，但确实挺难接受，震了我三观一下，重点我现在知道了这么大个秘密，我都不敢跟人分享，你知道我……”他比划了几下，大意是憋得慌。
　　宋奇忽然放轻松了，也压低了声音笑道：“你可以跟尉科分享一下。”
　　陈工：“可以吗，会不会不太好？”
　　宋奇：“他知道得更早！”
　　陈工本来压着声音勾着头和宋奇讲话，闻言惊得直起了身子，他缓了缓道：“艹，我三观又被震了一下，这丫嘴这么紧，当人事不行，我看他适合当个特|务！”
　　宋奇笑了好半天，但见陈工又碎碎念道：“真的好明显啊，我为啥现在才发现！唉，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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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2022年5月31日7:17.
这女的好疯啊，就这破小说还夜以继日地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