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4、山头斜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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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头斜照相映，堪堪挂在一株香樟树密密匝匝的枝叶中间，微黄的明亮的，但不觉着刺眼，也不觉着热。
郭云裳靠着宋奇肩膀伸着两条腿歇着。
宋奇给她递水，道：“以后得多锻炼！”这快一月了，郭云裳还是一副身娇体弱的样子，跟她预想的要把她喂得白白胖胖的目标差着很远。
郭云裳嗯了一声：“慢慢来呗！”
宋奇顿了一会儿，捏着郭云裳的手指道：“以后不想干的事情不要勉强，好吗？比如逛街看电影，我只是一个提议，你完全可以拒绝，拒绝一下又不会怎么样！”
郭云裳拖长了调子“啊”了一声：“可是勉强一下也没什么关系啊！干嘛非得是我喜欢我愿意我想要的呢？”
宋奇被诘问地滞了一下，当然因为她是个病人，最好让她开心，但她知道这回答是自找麻烦，便顿了一下，让自己放松下来，笑：“那还不是因为你那清丽出尘的容貌和澄明高洁的心性让我沦陷，恨不能将……”
郭云裳挫着胳膊上的鸡皮疙瘩坐了起来，拿眼斜她。
宋奇实在也有点说不下去，打住了肉麻看着她笑。
郭云裳道：“你真的有点怪怪的！”
“好的那种怪，还是坏的那种怪？”
郭云裳想了想：“好的吧……一副什么鬼话都说得出口的样子！”
宋奇被她逗笑了，她又把郭云裳的胳膊拉了过来，像是理她的掌纹一样拿手指在郭云裳手心里戳戳画画的，还是坦诚地说了她上周三去听讲座去看咨询室又和康诫聊了天的事，她道：“那个地方看着还挺靠谱的，但我又怕你本来不愿意去，又因为顾及我的推荐强迫自己去，万一适得其反了呢？我就一直没提。”
她说完了，手指在郭云裳掌心挠了挠，有点讨好的意思。
郭云裳捏着嗓子故作娇嗔道：“我平日和你说的，全当耳旁风，怎么他说了你就依，比圣旨还快些！”
宋奇嫌弃地咦了一声：“你个假货！”
郭云裳笑了笑：“别太顾及我，这话我真天天给你说，你就不听！”
宋奇哼了一声：“你说的能信？你只会说‘我没事，我很好’，还不如个复读机！”
郭云裳道：“那我现在说实话。”
宋奇嗤笑一声：“好，那我问你，最近睡得好吗？你还不是说……”
郭云裳娇里娇气地，哼唧了一声：“不怎么好啊，虽然是睡着了，有时候连梦都不做，但是醒来会头疼，人也晕乎乎的，没什么力气，像被平白偷走了夜晚似的，可难受了呢！”
宋奇：“……”
郭云裳看着她，笑：“那你呢，来回跑通勤，累不累？”
宋奇捏着郭云裳的手收紧了一下，又松开了，权衡之下，还是坦诚道：“一点点累。”她望着郭云裳，果然她的笑意早就没了，而是抿着唇点了点头，又紧锣密鼓地问：“当初为什么来雍市？”
宋奇舔了下干裂的嘴唇，她迟疑了一下，郭云裳便很轻蔑地呵了一声，转过了头。
好像她的言笑晏晏都是假面，轻轻一剥，就能露出冷漠疏离的底子，但又很快收敛了，笑着提议，“回去吧，有点饿了！”
她要站起来，宋奇眼疾手快地拉住了她手腕，“我连喘口气都不成吗？你有一秒内必须回答问题的规矩吗？”
郭云裳没说话。
“那段时间鑫诺离职的人很多，张飞成也走了，他后来问我要不要也走，我突然反应过来，或许我没那么糟糕，离开鑫诺我也能谋生，既然可以走，天下之大，对我都是背井离乡，那我为什么不来找你？何况我还不明不白地收着你的一笔钱！”
她话说得尚算平静，到底没再看郭云裳，而是低头闷声道：“一时冲动也好，恋爱脑也好，来雍市我不后悔！要说有什么不甘心，那就是我一直太怂了，我要是一来雍市就立刻找你，你也不用病那么久还没人知道！”
山上安静的只有晚风刮过树梢的声音，冷风钻进人衣衫的缝隙，冻得人呼一口气都觉着喉咙疼，宋奇吸了吸鼻子，心头一片怅惘。
觉察到郭云裳在掰她的手指，她主动收回了捏着郭云裳手腕的手，她这么动情动意地陈情了一番，郭云裳只揉着手腕站在一边，颇为冷清地诘问：“我也没有刑讯逼供，你这么紧张干什么？”
她把郭云裳的手腕都捏出了印子。
宋奇埋头道：“你明知道自己承受不起，却还逼我说这么矫情的话，我不敢撒谎，可我又怕真话你听了要不高兴。”她咬了咬牙道：“我最怕的就是你心里很不高兴，却还在我跟前装若无其事，再在背后，在背后……”
宋奇说不下去。
郭云裳站在她旁边，比无言无语的树木还要冷淡，过了好一会儿才问：“我这么难相处的？”
像是自嘲。
“不，你不难相处，你只是对自己不好！”
郭云裳似乎是叹了口气，顿了顿坐在了宋奇旁边：“那不是生病了不太受控么，现在在治了，可治病的药也不是仙丹，就算我又颓丧起来，那也没有关系，那更不是你的责任，你没必要战战兢兢！”
宋奇咬着唇点头：“所以我在试着放松了，那你呢？你能不能放松一点？不要风声鹤唳，觉着我跑个通勤，我稍微妥协就是准备牺牲自己，哪有那么悲壮，我求仁得仁，我快活地不得了！”
郭云裳拿手指在她眼睑下抹了一下：“快活地眼泪吧啦的？”
宋奇抹了两下眼泪，又突然开窍地拽郭云裳袖子：“那你都不哄哄我？”
郭云裳敷衍地在她额头上亲了一下：“行了，下山吧，我饿死了，我要吃花蛤米线！”她当先沿着大路往下跑，宋奇拍了拍身上的土追她：“你好没情调！”
郭云裳像是漫不经心地笑着回道：“那我也慢慢改呗！”
宋奇喊她：“别动，别动！”给还有点没反应过来的郭云裳拍了张照片。
光线昏暗，照片拍得一塌糊涂，可是放大了仔细看，就能看见郭云裳脸上的笑意，蔓延到眼角，眉梢，浸染着薄暮的空气。
回去已不早了，郭云裳洗完澡拿着她那本书酝酿睡意，宋奇咯噔咯噔摁着鼠标滚轮看陈工给她的图框和旧图纸，这熟悉的动静很快吸引了郭云裳的注意，她凑过来看了一眼：“怎么配柜子还要自己画图吗？”
宋奇正有纠结的地方，便把画图的事和她疑惑的点都跟郭云裳说了，郭云裳想了想，“你这把问题想复杂了！”她给宋奇提了个简洁些的实现方案，又下床找了纸笔过来：“我给你大概示意一下。”
她提笔刷刷画了个草图出来：“理论上这样就可以实现，都不用加控制模块了，云台选型你问陈工，选型有了，说明书一要，接线图自然会有，你照着画就行了，剩下的继电回路啊柜子布局啊开孔图啊不用我说吧。”
宋奇当然心悦诚服，点了点头，又道：“柜子开孔图当然不用你说，那我这一天天的，班也不是白上的！等我画完你帮我审一审原理图就成。”
郭云裳应了，又笑：“瞧你这一天天的，老电工了，画个图还要场外求助，结果拿去跟人小朋友比，胜之不武啦！”
宋奇也觉着胜之不武，但还嘴硬：“他也可以跟我一样晚上加班，也可以场外求助啊，陈工是他师傅，还能不教他吗？”
郭云裳哼笑：“陈工能给他半夜到床上教？”
宋奇鼠标一顿，看着她：“郭工，你这么说，我就无心画图了！”
她那眼神绝不是演戏的戏谑，郭云裳立刻意识到自己玩笑开的过火，她装腔作势地道：“我好怕怕！”人却抱着书已经翻了起来。
宋奇大概能把百度上关于抑郁的典型症状背下来，有些郭云裳没有，但有些郭云裳也表现的特别明显，在这种心知肚明里，她只是像对郭云裳的怂样子看不上似的哼笑了一声：“知道怕就对了！”
宋奇不光对画图陌生，对画图的软件都生熟的很，她画个库里没有的元件符号都得上网搜索一下怎么剪裁怎么对齐怎么填充，折腾了好半天毫无进展，就听郭云裳道：“那明天不出去了，你好好画图。”
“哦！”宋奇也觉着她再浪一下，这图铁定画不完。
郭云裳：“周内你也别来回跑了，先把图画完。”
宋奇：“……你怎么还不睡？”
郭云裳：“我在想你画图的事。”
她好慢啊，郭云裳能从她按鼠标和敲键盘的节奏中推断出她的笨拙，听得她心里都着急，她在脑海里已经用自己的手速把这图给宋奇画了一半了。
郭云裳：“有那种带快捷键定义的大鼠标垫，你要一个吗？”
宋奇心烦意乱地一推笔记本：“来来来，鼠标给你你来画！”
郭云裳作势要坐起来，宋奇赶紧给她摁了回去：“算了，明天弄吧。”她收了电脑躺到被窝里，躺了好一会儿，忍不住感叹：“啊，我好笨啊！”
身边的郭云裳动了动，闷闷地笑了声，声音里带着困倦：“你悠着点儿，我刚都快睡着了！”
宋奇忙道对不起，还帮她拍了拍被角。
第二天还是个大晴天，云淡天高，也不像前一段那么冷，适宜出游。
但宋奇却宅在郭云裳家里画图，就在那稍显空旷的客厅里，郭云裳看了会儿书，抱着手机靠在一边打游戏去了，她打一会儿就气哼哼地啧了声，宋奇侧过头去看她，见她眉头蹙着，那表情也不知道是嫌弃队友菜还是嫌弃自己菜，倒很生动。
宋奇的目光从郭云裳脸上挪到窗外，在层层高楼的缝隙里，天边的云彩被阳光照的透亮，像蝉翼一样轻柔，微风拂过树梢，叶子招手似的晃了晃，而小区里玩耍的小孩子时不时地爆发出一阵哄笑，她心里静下来，长长吐出口气，又去画她进展缓慢的图。
下午郭云裳送她出门，她不无惆怅地道：“这回周内我真没空跑过来，你如果有啥事儿，一定要如实跟我讲。”
郭云裳点头如捣蒜，又不客气地道：“好好画图吧，你也算是被寄予厚望的人，作弊还比不过人小朋友，就丢脸了！”
宋奇人菜志短地走了，回去时程芹一个人在宿舍里，还在消化她的演示文稿。
宋奇自以为在上一次的饭桌上和程芹达成了和解，主动问道：“高琪呢？”
程芹看了她一眼，不愿意回答写在脸上，顿了一下还是道：“加班去了。”
宋奇：“……”
这么卷的吗，她们宿舍是要评什么年度最敬业宿舍奖了吗？
想是这么想，她还是给高琪打了语音电话，得知高琪只是因为不想去相亲借口在加班后，为了降低说谎的负罪感，真跑去加班了，并没什么要紧事，宋奇便又重新去龟速画图了。
作者有话说第84章 山头斜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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