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时恋爱》蒜苗炒肉

61、蠢蠢欲动

　　厂房地基太低了，毗邻的湖面在暴雨后水位上涨，湖水顺着储水池的沟渠流进了厂房，又顺着厂房的电缆沟流到了地下室，十米多的地下室进水进了一半多深，人刚到跟前的时候，跟瀑布似的壮观。
　　半夜里没有趁手的工具，一群人冒着雨打着手电筒堵入水口，像西西弗斯推石头似的，众源的人打道回府的路上见他们如此艰难，还来帮了一会儿忙。
　　直到雨稍微小了一些之后，才勉强把入水口堵了个大概，又打电话催消防救援，那边也忙得不可开交，但谁都等不起，只能一顶一顶的大帽子扣过去，说自己是政府招商引资的示范工程重点项目，力逼对方快点来。
　　饶是如此，也等到了后半夜才等来消防救援，轰轰地开着泵抽地下室淤积的水。
　　宋奇是个辅助跟班，也忙前忙后的跑了一通，等坐下来，才觉着自己身体极度疲乏而精神异常亢奋，简直带着不正常的虚弱的震颤。
　　郭云裳已经跟着大部队回宾馆去了，她现在想来，郭云裳那张惨白的挂着黑眼圈的脸简直像是一张梦境里的图像，甚至今晚突如其来的暴雨和淹了半个地下室的水，都像是梦境，她现在还在梦境里面，或许再过一点时间，闹钟响起，她就会发现自己好好躺在宾馆的床上。
　　陈工凑过来给她递了半杯水，问她：“你是对人消防战士有意思还是有意见？我看你盯着人家半天了！”
　　宋奇接过水来，揉着眉心舒了口气，才发觉自己视线范围内确有个奋战了一夜的战士，很年轻的样子，大概是累极了，坐在角钢上盹着了。
　　宋奇笑了笑没接话，抿了口水，温的。
　　陈工笑：“别嫌弃了，这都暖水瓶里最后一点热水了，这会儿没电都烧不开热水！”他说着咦了一声，拿手指捻了捻宋奇的短袖：“你衣服怎么湿成这样？你怎么不早说，你早说你跟着众源的人早回去啊，你这冻感冒了怎么整？”
　　他一边抱怨一边起身去找伞：“刚郭工叫你走你就回去啊，怎么这么犟！再说了这种场合你跑来干啥，你睡你的觉就完了你还跑过来！”
　　宋奇在陈工的碎碎念里掏出手机，在相对干燥的小腿上蹭干了手机屏幕，看到好几条未读微信消息，她不可抑制地激动了一下，又蹭了蹭潮湿的手心才点进去，竟然大多是运动排行榜的点赞。
　　另外两条，却来自陈周，截了张屏，宋奇跑了九千七百多步，位居陈周朋友圈的榜首，陈周发消息问她：“你大半夜的在真人跑酷吗？”
　　宋奇看了眼消息发送时间，不到凌晨四点，于是打了一串问号过去。
　　就再也没有未读消息了，郭云裳的微信要在联系人里刻意查找才能翻出来，聊天记录还停留在她在鑫诺的时候，咨询郭云裳设备的问题。
　　她早已理清了自己出现在这里的来龙去脉，当然不必再问，可是或许能够嘱咐一声让她早点回宾馆呢？或者一些别的闲话？
　　可是都没有！
　　宋奇看着那个界面，想着自己该说点什么，可是旧情重叙和展望未来，在她这个身份位置好像都不合适！
　　她简直恨得原地打转。
　　陈工恰提着伞过来看到这一幕，看她驴拉磨似的，正转几圈还要反转，立刻觉着自己都头晕了，赶紧制止了这个行为：“你是不是半夜过来撞着什么邪了？走啊，我送你回去！”
　　宋奇也晕，将手机装回去，跟着陈工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半道才回过神来问陈工：“你不会还要回厂里吧？”
　　陈工沉吟了下：“还是回去看一眼吧，毕竟咱的设备是大头，你不管了，你回去洗洗睡！现在也干不了啥，两个人都熬灯点蜡地耗着没必要。”
　　宋奇迟疑了一尚点头答应，还是说：“那你别送了，我自己回去。”
　　陈工拿手机灯晃了晃，周边本就没有几盏的路灯还灭了一些，雨夜将明时候，外面的光线只能够看见各种东西模糊的影子：“这没几步路，送送又累不着人，姑娘家家的，干嘛那么逞强！”
　　宾馆门口有座小桥，陈工拿手机一照，昨晚一场雨，水面涨得和桥面就差一臂的距离，他不由感叹：“这雨再不停，咱宾馆都能给淹了！”
　　宋奇也扒在桥的栏杆上往下看，紧紧攥着那栏杆，陈工感叹完都要走了她还抓着，昨晚就是在这桥上，她遇见了众源的人，遇见了郭云裳。
　　雨是真的，景是真的，人应该也是真的吧。
　　啊，郭云裳！哪怕在雍市的时候遇见呢？她都不用这样自我怀疑了。
　　陈工不明所以地看着她蹙着的眉头和鼓着劲的表情，问：“小宋，你怎么回事？”
　　宋奇只能说没事。
　　好在宾馆没有停电，洗个热水澡躺在床上，宋奇翻来覆去睡不着，朦胧了一阵，她续上昨晚和陈周有来无往的聊天，没头没尾地发了一句：“我碰见郭云裳了。”
　　可是然后呢？郭云裳毫无音讯的！
　　她又觉着惆怅了，握着手机东想西想的，反而又有了点困意，这时手机忽然又震动又响铃，吓了她好大一跳，看来电，竟然是陈周。
　　那边的声音又是冷酷又是嘲讽，问她：“你遇见郭云裳不是理所当然吗？难道你去雍市，真的只是去搞事业，一点不为了郭云裳？你这进度都够慢了好吗，我都以为你要一辈子怀着隐秘的爱恋卑微地活下去了呢！”
　　宋奇：“……”
　　她就是个神经病她就是再忍不住也不应该和陈周提这一句，她平复了好一会儿心情，才抛开郭云裳这个话题问他：“你怎么半夜不睡觉？”
　　陈周：“我不是不睡觉，我是三点多醒了，睡也睡不着，索性起来刷题。你声音听起来有点哑，怎么，旧情人会面，抱头痛哭了？”
　　抱头痛哭？从始至终情绪激荡，甚至忍不住眼泪的只有她自己，郭云裳永远是很清醒的，理智的，甚至连异乡的乍然重逢，也能在瞬间的疑惑之后弄清原委，归于平静。
　　陈周听她半天没说话，语气才略微正常了些，问：“你半夜跑那么多步是在干嘛？出了什么事情吗？”
　　“没。”宋奇靠在床头，有气无力地简述了一番工作的事，陈周倒认真地称赞：“不错，至少有成长有变化，不像在咱们厂里，永远像一摊死水一样，我简直受不了厂里那种毫无意义的重复！哦，说到这个，陈靖要结婚了。”
　　“陈靖？”熬夜后的宋奇反应迟钝的重复了一遍，随即有些感慨的笑：“你到底一天在复习还是在收集八卦？”
　　陈周嗤笑：“我还用收集，光袁昕主动给我讲的我就消化不了！她说她去拍什么写真，出外景的时候和陈靖老远打了个照面，陈靖在拍婚纱照！”
　　这倒出乎宋奇意料，不由问：“袁昕？”
　　陈周赶忙打断她：“别想多了，就你那姐们的择偶标准，给她个明星她说不定还嫌人家工作不稳定且聚少离多呢！再说我也不打算谈什么无用的恋爱，你自己抓紧就好了！”说完就挂了电话。
　　要抓紧谈无用的恋爱的宋奇压根不知从何处去抓紧，倒是熬夜又淋雨后，头疼鼻塞一起找上了门，甚至还有一阵又一阵的眩晕，在这种木然的不舒适里，她模糊的抓住个由头，趁着不太清醒的劲头发了一条微信。
　　宋奇觉得自己睡了一个世纪那么长，做的梦能拍一部八十集的电视连续剧了，但醒来看时间，才刚过中午，这种感觉简直叫人绝望！
　　她又眯了一阵，才想起来刚才有未读的微信消息，想到这里，忙手忙脚乱的解锁来看，那消息果然是来自郭云裳的，是一条语音：“给你买了药，放宾馆前台了。”
　　宋奇着迷似的又听了好几遍，忙打个滚要从床上爬起来，哪知道人就在床边，这一滚直接滚到了地上，脑袋奔着床头柜要磕过去了，她本能得拿手去护，指关节便砸在柜子角上，很快就青紫了。
　　她自己念了句国骂，拖着残躯换了衣裳下楼，在楼道里碰上同样拖着残躯回来的陈工，问她：“醒了，给你发消息你没回，我以为你还睡呢！”
　　宋奇忙看手机，陈工的微信消息还在郭云裳的信息上头，问中午要不要给她带盒饭，是被她无意识给忽略了的，只好说：“我没看到。”
　　陈工瞅了她一眼：“感冒了？买点药吃上，下午休息吧，现场暂时还干不了活，我也熬不动了，咱明儿再去。”
　　宋奇哦了一声应了，她当然需要药，但是她不用自己去买药，她简直像个有人娇宠的孩子，觉着这感冒也感得让人快乐，鼻子不通的瓮声瓮气让人快乐，甚至头疼和眩晕也让人快乐。
　　但快乐是短暂的，她拿到药后给郭云裳发微信，当然是道谢，好半天没收到消息，总归还在一点胜利的飘飘然里不死心，又发微信问郭云裳有没有感冒，等了半天，依然没有回复。
　　她这才发现出差在新鲜过后，是充满了苦闷的，在这个陌生的地方，她一旦闲下来，就既没有特定的家务或者别的无关紧要但又耗时间的事情去做，又没有亲友可以聚会，她只能像个无关闲人，在雨后灰蒙蒙的太阳底下游荡。
　　天气不热，但湿度有百分之九十以上，闷得人喘不过气。
　　她终于还是给郭云裳拨电话过去，等了好一会才接通，那边平静地问：“宋奇？你好点了吗？”
　　当然没有好一点，但宋奇说：“好多了，谢谢，你呢？昨晚那么大的雨，你没感冒吧？”她的话大一半都淹没在工厂无休无止的噪音里了，郭云裳只能问：“什么？我这有点吵！不然你发微信说。”
　　挂了电话，才发现人家已经发过微信了。
　　未读的消息还有长长的一串，来自过去项目的，来自姑姑的，伯伯的，堂哥的，来自程芹的，来自宋奇的。
　　郭云裳看着微信列表里一长串的红色角标，忍耐地舒了口气，她先看宋奇的，回复她：“我没事。”觉着太生硬，又删掉了，在字斟句酌地想着回复的言辞，白鑫出来喊她：“小师姑，赵哥问你画面做完没，要试水泵！”
　　当然还没完，变量好像都没建，水路上的监测信号也没做完，郭云裳想着，一路往操作室走，一路把手机揣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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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地+动词；
动词+得；
其他都用的。不是道这样对不对。我是个文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