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时恋爱》蒜苗炒肉

32、疼

　　在郭云裳的一声“卧槽”中，宋奇觉着胳膊上一阵发麻，那种感觉有点上头，她本能的抽出手臂，立刻就找到了让她上头的源头——她胳膊上被拉了一道将近十五公分的口子，血珠先是试探性的在伤口上冒了个脑袋，在无所阻碍之后，才放心大胆的流了出来。
　　郭云裳先她一步捏住了她手腕，然后捧着她手臂蹙眉看着，表情还挺有趣。
　　疼痛似乎迟缓一步，宋奇不想血流的到处都是，她伸手摁住了伤口，道：“这也得是个开门红吧。”
　　郭云裳似乎有点欲言又止。
　　不知怎么，这个状况很取悦宋奇，她笑：“郭工，你这样子有点像捧着一截煮熟的棒骨，感觉要……”话还没说完就觉出疼痛，生理性反应，她胳膊抽了一下。
　　郭云裳也跟着她抽了一下，然后她松开宋奇站起来，道：“走，去医院。”
　　宋奇：“……”可能和生长环境有关，她一直是那种小病小痛扛着扛着就过去了的人，这会儿虽然疼是真疼，但像这种皮肉伤，在她观念里根本不值得去医院一趟。
　　宋奇疼得屏住呼吸，捏着胳膊好半天才说：“不用了吧。”
　　郭云裳脸色有点严肃，弯腰搀着她拉她起来，做了适当让步：“至少去诊所消毒包扎。”让步之后态度十分坚决，拉着宋奇就走。
　　她俩下楼梯的时候和仪表班的人狭路相逢，楼梯狭窄，郭云裳拉着宋奇贴着扶手站着让路。
　　来的是李丽景和杨宁缃，李丽景走在前头，目光在宋奇和郭云裳身上寻索了好几圈，还欲回头和杨宁缃来个目光的交流，但她只回头又够不着，在楼梯上转身又有点局促，于是该操作未能成功。
　　郭云裳见人便有三分笑，只是今天的笑有点虚浮，只挂在嘴角，和来人点头致意。
　　相隔只有两个台阶的时候李丽景的目光才终于找到焦点似的落在宋奇的胳膊上，惊诧地哟了一声：“受伤啦？”
　　宋奇嗯了一声，皮肉上的疼痛让人心烦意乱，她更紧地贴着扶手，好让出更大的空间让眼前的人迅速通过。
　　好在这两人只有多看两眼，并没有深聊下去的兴趣，只客套了句“那去看看”就走了。
　　宋奇被郭云裳拽着，感觉这人大步流星走得要飞起，她一只胳膊不得自由，几乎跟的脚步踉跄，不知为什么，刚才还很烦躁，这会儿竟然有点想笑。
　　郭云裳不知道她这骤起骤落的心情，而是准备打电话给张飞成，要借个车，厂区离市区远，离公交站步行的话也不近，不过她电话没拨出去，先被朱孟君叫住了，这人从后面喊她俩，义正言辞的：“咋不带安全帽？”
　　郭云裳回过神来似的在脑袋上摸了一把。
　　她上班的时候没扎她那个“炫酷”的双丸子头，只盘了个低马尾，摸了一手空才反应过来刚才走得急，既没换下工作服，也忘了戴帽子。
　　朱孟君看着两人举止异常，他几步赶上来，先看到宋奇胳膊上的血，被吓了一跳：“这怎么了，流这么多血？”
　　宋奇这才低头看自己胳膊，她手只能捂住伤口的一半，捂住的半截已渐渐止了血，没捂住的一段流出的血顺着胳膊流下来，在她走动的过程中那血迹被甩地散乱，加上凝血造成的暗红色，场面看上去确实有和朱孟君惊慌的语气相符的严重程度。
　　“划了一下。”宋奇说，她始终觉着这点伤没什么大不了。
　　“我看看！”朱孟君让她把胳膊往前伸了伸：“啥划的？钉子？”
　　这问题问得好，着急忙慌的，宋奇没看清划她的是个什么东西，被问得愣了一下。
　　反倒是郭云裳说：“桥架，接头那地方的角……”
　　朱孟君：“干活砸不小心？赶紧去看看，有车没？”
　　郭云裳：“没……您……”
　　朱孟君没等郭云裳说完：“行，我送你们去。”他边走边打了几个电话安排下午的活，不一会儿就开车带着宋奇和郭云裳出发了。
　　大夫眼里这实在是个微不足道的小伤，不过宋奇手欠捂得太早，那被她攥紧的地方看起来像是已经长住了，但清理伤口的护士却说不行，得绷开，清理消毒。
　　光听着就很疼。
　　朱孟君撇了一眼宋奇胳膊，在门口笑嘻嘻地：“长住了还给人绷开，你们这算二次伤害么？”护士忙的没空理他，做好了准备工作冲宋奇一伸手：“忍着点，有点疼。”
　　宋奇嗯了一声，伸出胳膊拿出英勇就义的姿态，但酒精沾伤口真不是人能受的罪，宋奇疼得抽动了一下，收回了胳膊。
　　护士：“忍着点儿……”但这是本能反应，确实也不好忍耐，遂冲陪同人员说：“你帮她按着点儿。”
　　陪同人员郭云裳接受了这一艰巨任务，她一手摁住了宋奇的胳膊，一手拨转了宋奇的头说：“别看会好点儿。”
　　她半遮半掩地挡住了宋奇的目光，这姿势相当于把宋奇的头摁在了自己肚子上，手顺过去落在宋奇脖颈后面，轻轻捏了一下，有点像撸猫常用手势。
　　大多数人脖子敏感，宋奇也不例外，脖子简直是个禁区，被郭云裳这个无意的动作撩的浑身一个激灵，那感觉像是全身的骨骼明明还好好长着，却又莫名的都耍懒发起了软，她顺从着本能，另一只手臂抬起来，捏住了郭云裳腰间的衣服。
　　这个姿势实在亲密，而和她维持这个姿势的是郭云裳，宋奇不能不高兴，她埋首郭云裳怀中，笑得有点傻。
　　护士忙得就差在脚底安个风火轮，压根没工夫留心宋奇这微妙的心情，她看着准备工作又一次妥当，立即动手消毒。
　　疼是真的疼，宋奇浑身都绷着劲，想要抽回来的手臂被郭云裳抓着正摆在护士便于操作的地方，好在其他肢体还有发挥的余地，她脖颈僵硬的拿脑袋死死抵着郭云裳，借这一点力气抵抗疼痛。
　　郭云裳被她抵地退了一步，想是为了安抚她，又在她脖颈后面轻轻捏了几下。
　　疼是刺激，脖颈后的手也是刺激，宋奇在这种“痛并快乐”的折磨下简直两眼汪出眼泪来，她的脖颈不由自主的放松了，能使上劲儿的手自然在双重的袭击下攥了个死紧。
　　似乎听郭云裳吸了口凉气，但撑开几乎闭合的伤口再消毒这种操作实在是太疼了，宋奇无暇顾及其他。
　　而在她忍不出疼闷哼出声的时候，郭云裳搁在她后颈的手就不轻不重的捏上那么几下。
　　尽管护士已经操作完了，并说：“好了，先给你包扎一下，不要沾水，按时换药。”但那疼却还十分强烈的蔓延着。
　　宋奇拼命忍着，过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一点，她疼出一身汗，手心也不例外——说起手心，她这会儿反应过来，她手心这个触感实在不像是只抓着一层衣服那么单薄。
　　这就说明郭云裳当时确实是倒吸了口凉气，也顺便解释了她为什么会倒吸一口凉气。
　　在宋奇松开手之前，郭云裳先察觉到她的松动，然后把她这只手从自己腰上扒了下来，郭云裳像是咬着后槽牙，伸手揉了揉自己的腰，然后目光拐了个弯，落在了宋奇身上：“这也得算工伤吧……”
　　宋奇：“看看？”
　　郭云裳侧过身，撩起衣襟看了看。
　　宋奇知道按照自己的处境，她应该非礼勿视，但出于本能，她的目光还是扫到了一点衣襟下曝露的温热而白皙的皮肤。
　　尽管她没看到实际的伤痕，但郭云裳的表情还是简略说明了这个伤势的轻重。
　　宋奇：“对不起啊！”
　　相对于当时下的重手，这会儿的道歉实在有些轻飘飘，但又有些好笑，宋奇低着头笑出了声。
　　处置室里空间有限，朱孟君在外面等着，这会儿探头进来问：“还没缓过来啊？”
　　宋奇应声：“好了。”她笑着问郭云裳：“要不要顺手让护士给你再看看。”说着指了指她的腰。
　　郭云裳揉着腰说：“我可真谢谢你了，但是不用！”
　　明明不是什么好话，宋奇听了却忍不住的笑。
　　朱孟君已经把医院开的消炎药取好了，三个人往出去走的时候他看了一眼眉开眼笑的宋奇道：“怎么，受个伤你还受开心了？”
　　郭云裳凉凉的说：“可能脑子也被划了一下。”
　　这话让宋奇想到她进配电室的时候郭云裳的脑袋在柜门上磕的那一下，嘴角弯的更厉害了。
　　朱孟君：“独乐乐不如众乐乐，你到底乐啥你说出来大家乐乐？”他很能和年轻人打成一片，说着自己也笑了。
　　宋奇惦记着钱的事，问：“朱师傅，药费多少？我转账给你。”刚才都是朱孟君一手操办的，她这点皮外伤，搞得像个重病患者似的只管等待看病治疗，其他事情都没经手。
　　朱孟君：“你不管了，这算工伤，我找机会给刘主任，让他拿去报销。虽说钱不用自己掏，但受罪的还是你自己，以后现场干活千万小心，你觉得有危险的你可以拒绝，活可以不干，人千万不能出事，知道不？”
　　宋奇应了声知道了，哪知道郭云裳也认真听朱孟君训话，和她答应的异口同声，简直像课堂上集体回答老师的提问，逗得朱孟君笑了起来：“知道就好。”
　　他过了会儿又问：“前两天开会讨论的事你有啥意见没？”
　　宋奇：“没意见。”
　　前两天开会就说仪表班和电工班合并这事儿了，朱孟君提议，既然大家以后一个班组，那么前两个月先彼此熟悉对方的业务，奖金也按平均发，两个月后看各人的本事，奖金按技能系数来发，有本事的多拿，混日子的少拿。
　　仪表班平常负责计量器具的送检，仪表曲线设定这些行活，其他电工活的水平可能和刚来五车间的宋奇不相上下，大家都四十几岁的年纪了，早就不想再学了，闻言当然不乐意。
　　其实电工班内部也一样，每个小组里都有那么几个本领稀松的人，大家干活的时候他在旁边“监护”，递工具，能动嘴的绝对不动手，但拿钱的时候少他两块钱他都恨不能算个清楚明白。
　　是以当时朱孟君的提议一出，现场吵得不可开交，好几个人激动的差点打起来。
　　但宋奇在仪表班的时候本来就以业务不熟为由，拿着0.8的系数，朱孟君这次制定的经济考核制度奖金系数范围就是0.8到1.2，就算考核，宋奇也不可能拿到更低了。
　　何况，她内心也很赞成这个多劳多得的制度。
　　这个回答有点过于言简意赅，朱孟君又追问了一句：“真没意见还是不敢提？现在不算上班时间，可以自由发挥。”
　　宋奇由衷道：“真没意见，我觉着挺好。”她和朱孟君其实也算不上很熟，开会那天有部分人七嘴八舌表达反对，赞成的人占少数，都是些平常蔫不做声埋头干活的，在气势上就处于明显的劣势。
　　后来反对的人恨不得多长几只手和几张嘴来拍桌子骂娘，赞成的人里大部分还强行维持着素质，用“怎么能这么说话”“大家别激动，这就是商量嘛”之类毫无攻击力和震慑性的弱言弱语进行反驳，简直惨不忍睹。
　　唯有朱孟君，他也拍桌子，比对方还凶，他也骂脏话，声音比对方还大，大有舌战群雄的架势，当时就有人说他歪说他霸道，朱孟君脖子一梗：“霸道就霸道，这事不是和你们商量，这事今儿就还这么决定了！”
　　好在反对派内部也不和，争到最后他们内部差点先干一架，不然宋奇都觉着，人家能团结起来先把朱孟君干倒。
　　即使这样，朱孟君还挺凌然不惧的。
　　但大概因为宋奇和朱孟君不多的相处里朱孟君总是笑着，她对朱孟君亲切之感多些，畏惧之心很少，反而没什么不敢说。
　　朱孟君笑：“这么考核呢，一是调动大家的积极性，也是尽量追求公平。绝对公平咱估计也达不到，相对的公平还是要争取一下的嘛，总不能老拿捏着几个老实人干活，还不给人多发钱，你说是不是？你也一样，你是郭工带出来的，到时候好好表现，不要砸郭工的招牌。”
　　这个拐弯有点急，宋奇一下子没反应过来，愣愣地嗯了一声，就听郭云裳在旁边笑了。
　　朱孟君在急拐弯之后拐了回去：“当然考核好点也能多拿点钱，咱们这种单位差距拉得太大也不现实，但尽量让那些会干活的，勤快的，干活多的人多拿点钱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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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是被工作干哭的一天。
祝大家周一愉快，周二没有更新，周三有的哟！么么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