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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叛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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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熹夕不知道自己是以什么样的心情,坐在这里的。周围怜悯的目光,就好像在宣判,这个世界已经不存在一个名叫秋连的百幻蝶了。
为什么他们要这样想呢?这是错的。
她知道秋连还活着,她低头看着自己的指甲。尽管灵蝶很暗淡无光,几乎看不见蝴蝶状的纹路。但她知道,秋连还活着。因为,灵蝶还在的。她的指甲上,还有一丝丝,一丝丝灵蝶存在的痕迹。
不过,许熹夕还是保有理智,她不愿意像个疯子一样,把灵蝶分享给这些充满怜悯的眼睛。她一个人知道,她的秋连还活着。只要她知道,就足够了。
“这里还有叛徒。”
这是蛊雕醒来之后,说的第二句话。第一句是,求守山人去救秋连。
守山人去过了,在蛊雕昏迷的时候,他们就派人过去了。除了一地血迹,奔月剑的剑冢上,什么也没有留下。
林云阳说到‘一地血迹’时,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由地看向了许熹夕,又一次向她投去了怜悯。
许熹夕垂着脑袋,只顾着看着自己的双手,根本不在意身边突然安静下来的空气。直到她听到了叛徒,才终于抬起头,环顾着在场的所有人。
在场的,不论是守山人、还是神兽族,全都面面相觑,全在相互猜疑。
谁是叛徒?
他们的眼里心中,全是这个问题。仿佛,除此之外,再没什么是需要在乎的。
“秋连说过,他相信守山人,也愿意为神兽族做出改变。”
许熹夕的声音很轻,却又让所有人都感到很沉重。
“所以,是谁出卖了他?也许你们站出来,他也会原谅你们的。”站出来吧,把秋连还给她。
玉宁面色苍白,她想起挖出了雷神心脏的那个同类,她还以为至少叛徒离他们很远,可是如今,事实证明。就是在这个安全屋里,还有叛徒。这个叛徒,究竟是守山人,还是……
她捂着肚子,感到身体的力量都要被腹中的孩子抽走了,留给她的,只有深深的愧疚。
“宁宁?宁宁,你没事吧……”肥遗把哭肿的眼睛凑近了玉宁,唯恐自己的伴侣在这样的噩耗下,伤了自己和他们的孩子。
许熹夕也顾不山其他的,连忙和肥遗一起扶着玉宁躺下。然后后退几步,把位置让给专门照看神兽族的守山人。
被许熹夕的质问镇住的年轻的守山人珠米,在惊呼中回过神来。她小跑上前,拿着灵石在玉宁的身上探了探,面露难色地低喊道:“不好,天狐是动了胎气。”
“护胎草全用完了吗?”林云阳连忙问道。
珠米摇了摇头,“护胎草都是整株用的,怎么还有剩的。”
“我有。”蛊雕虚弱地出声,把根茎完整的草药递给了珠米,“秋连一共寻回了两珠。他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开始变得这么婆婆妈妈的,说是担心会发生眼下的这种情形,让我小心保存着,给天狐护命。”
珠米在随身的小包里,掏出了一堆瓶瓶罐罐,把处理过的护胎草放在天狐的孕肚上。眼见着护胎草化作一道浅绿色的光,渗入天狐体内,肥遗又哭出了声来。
随着肥遗的哭声,其他人都松了一口气,包括许熹夕。
看着玉宁蹙着眉头,连在梦中都无法安心的样子,许熹夕沉默了下来。
她心疼自责的玉宁,更心疼被背叛的秋连。许熹夕觉得呼吸困难,她快要被周围由于玉宁脱险而暗暗松懈下来的情绪,压得快要窒息了。她知道这样不对,可是还是忍不住的感到委屈。所有被她生生咽下来的质问都化作了满腹的委屈,为秋连而感到的委屈。
许熹夕默默走出了这个让她浑身不自在的地方,在安全屋外,她大口大口的喘息着,连眼泪都被窒息感逼得滴滴落下。
“你还好吗?”林云阳跟着她走了出来。
许熹夕用手背抹了抹眼睛,笑道:“好啊,很好,大家都很好,我也很好……唯独,唯独他,不好,很不好……”
“你,不如先住在这里,至少可以和玉宁作伴。”林云阳犹犹豫豫地建议,他并不习惯,以这样柔软的态度来面对许熹夕。但是他知道,现在的许熹夕需要陪伴。
许熹夕摇了摇头,她现在需要的是秋连的陪伴,她只要秋连。
“你有什么计划?我们要怎么去救秋连?”
“我们在剑冢上,找到了……百幻蝶的蝶翼碎片……以他的伤情,是熬不住的……”林云阳低着头,把他们的结论完整地说了出来。
许熹夕紧紧掐着自己的双臂,面露震惊地看着林云阳,“可是,他还活着呀。”
“许熹夕。”林云阳想让许熹夕从不真实的幻想里走出来。
在他心中,许熹夕和秋连的爱情,比起他曾经经历过的种种,都要真挚得多。因此失去,也变得更难接受。可是,被留下来的人想要继续生活,终归要尝试接受所有残酷的现实、打破幻想,才有生存的空间。
委屈感越来越重,以至于连眼泪不受控制地掉了下来。许熹夕透过模糊不清的视线,无比难过地说道。
“秋连给我的灵蝶还没有消失,他还活着!哪怕是这样,你们也不愿意耗费人力去救他了吗?因为他没有天狐那么重要,那么强大,你们就不要他了吗?”
“不是的,我……”林云阳突然失语了,他面有所思地盯着许熹夕的手,却什么也感受不到。他下意识认为,许熹夕不过是悲伤过度,以至于产生了错觉。
“不是?不是我们就去救他呀。”许熹夕努力地擦了擦眼泪,强撑起精神来,甚至还挤出了笑容,”乔馨不是想和我们谈判吗?只要把苍离境分给他们,她只要一半,这样就会把秋连还给我们了。”
林云阳沉默了很久,开口道:“我通知你父母过来照顾你。”
许熹夕终于放弃了挣扎,她无比失望地看着林云阳,看着安全屋的大门。她可以想象,所有围绕在天狐身边的人,是多么无微不至。甚至连蛊雕,被秋连舍身相救的蛊雕,也可以受到体贴人微的照顾。
唯独,唯独秋连,她的傻蝴蝶……遵守了他的承诺,用那一双精致漂亮的蝶翼,拦住了猎人,却被放弃了。
“我知道了。”许熹夕忽然冷静了下来,她抹干了眼泪,安静地看着林云阳,“我知道了,你不用联系我父母,我不想让他们担心。我只是想回家静一静,我不会做傻事的。”
“许熹夕……”
许熹夕理智的样子,反而让林云阳更加不安了。林云阳上前一步,想安慰安慰她,却没有得到允许。
“让我静一静吧,让我静一静……”
许熹夕双手挡在身前,后退了几步,低声重复着,随后转身。大步地朝前走着,好似有什么可怕的东西在追赶她。她埋头走着,一心想要回家,回到她和秋连的家里。
站在家门口,许熹夕回想着不久前,站在这里和她说话的陆昇。她又一次意识到,她和陆昇是同一种人。
她曾经说过,恨是最没用的东西,它改变不了既定的事实。然后现在,她真的很想要恨,恨这一切,恨所有辜负秋连的人。
这样的她,被恨意支配的她,秋连还会喜欢吗?
许熹夕捂着脸,靠墙根坐了下来。在很久很久以后,许熹夕在手机上输入了记忆中的那个号码,拨通了电话。
“夕夕,我一直在等你。我很想你。”
许熹夕握紧了手机,目光直视着墙面,“秋连在哪里?”
“我不喜欢你一开口就问其他无关紧要的人,尤其还是可笑的百幻蝶。”
“陆昇,你把他还给我吧。”许熹夕眨了一下眼睛,眼泪落了下来,她努力让自己不发出任何卑微的哽咽声,口中却还是说出了最卑微的请求,“求你了,我真的错了,我很抱歉。求你,求你把他还给我吧……”
许熹夕捂着嘴,用力地捂住了她的哭声。
电话的另一头,陆昇的声音充满了隐忍,“为了百幻蝶?你来求我了?”
“对不起……”许熹夕无话可说,她知道自己唯一亏欠过的人,就是陆昇。
一阵轻笑声传入许熹夕的耳里,这声声笑意,让许熹夕止不住地浑身颤抖。许熹夕无法想象,在这种笑声下,秋连受到过什么样的伤害。他的蝶翼,是在这样的笑声下,被撕裂的吗?秋连,秋连……
“我说过了,我真的很想你。我们见面吧,让我看看你。”
许熹夕迟疑了,她胆寒地把脊背紧紧贴在墙角,不敢开口接受,更不敢开口拒绝。她不敢看见陆昇的脸,更不敢看见陆昇的手,一双沾过秋连的血的手。
“夕夕,你不想来吗?我订了一家餐厅,你一定会喜欢的。”
许熹夕咬着自己的指节,浑身颤抖道:“什么时候?”
“明晚,我来接你,好吗?”
“好。”
挂断了电话,许熹夕怔然地盯着手机,陷入了沉思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