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蝴蝶沐浴在阳光中》一一下

41、陷山斧

　　这是何处？

　　天狐心念一动，却没有幻化人形，她张望着周围陌生的环境，知道自己是进入了幻境。

　　但是，这是何人所为呢？

　　她自从有了肥遗的孩子，就失去了通灵术。正因为此，她无法提早知道伴侣会失踪，也没有办法算出自己会落入猎人的陷阱。守山人把希望寄托在她身上，甚至连百幻蝶都冒险潜入猎人的拍卖会。但她辜负了所有人的期待，可是她别无选择，她无法再失去自己和肥遗的孩子了。

　　她暗中用了许多办法，希望可以进入通灵的状态，却全都失败了。

　　进入这里的第一时间，她以为是自己成功了。天狐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狐爪，轻声地叹了一口气。

　　这不是她的力量创造出来的，所以她无法使用灵力。

　　天狐迈开脚步，小心地走在荒野小径上，目光四处搜寻着。直到穿过了一片随意生长的草丛，她看见了一个呆呆坐在石头上的女人。

　　女人衣服的款式很好看，过膝的长裙配上精心挑选的高跟鞋。但是，她不知道在这里坐了多久。这里下过雨，又烈日当空过。她的头发很乱，毛毛躁躁地贴在她的脸上，好看的衣服也灰扑扑的积上了灰。

　　女人一动不动地坐着，好像不知饥饿，也不知疲惫。一双空洞的目光只一味盯着远处，不知道在等什么。

　　天狐慢慢走进，女人却似乎感受不到她的靠近。反倒是她腕上的一条珍珠串成的手链，感知到天狐之后，微微闪过一道蓝色的光，又极快的暗灭。

　　“是你唤我来的吗？”

　　天狐伸出狐爪，轻柔地搭在了女人的手上，一道光将她吸入了手链中。

　　雷泽中有雷神，龙身人头貌威武，鼓其腹则雷声大作。雷神心性顽皮，最喜游戏玩耍。有一日误伤水中陵鱼，被四灵罚处照顾陵鱼，直到陵鱼被雷损坏的鳞片全部长好。

　　这一照顾，就是千万年。

　　直到四灵石化，神兽族四处逃命，雷神还在照顾着陵鱼。这时的陵鱼，已经成为了他的伴侣。

　　他们在雷泽住了太久，不想再换一个地方，继续千年万年过着一样的生活。雷神认为自己可以保护陵鱼，他拒绝了守山人的保护，带着陵鱼去探索未知的世界。他们都热爱自由，热爱人世间的一切，他们过得很快乐。

　　雷神认为自己可以保护陵鱼，但他错了。

　　他不过是独自出门，把预定的珍珠手链取回来，作为惊喜送给伴侣。出门一趟，再回来，明明很短的时间，陵鱼却等不到他了。

　　屋里全是血迹，陵鱼和猎人的血。雷神用了一切办法，他守着伴侣，寸步不离。在陵鱼睁开眼睛之际，雷神还没来得及感受劫后余生的庆幸，就发现了一个可怕的事实，陵鱼的魂魄丢失了。

　　雷神孤身闯入了一个又一个猎人的老巢，杀了很多猎人，却还是没有找到陵鱼的魂魄。谁也不知道，陵鱼究竟是怎么丢掉魂魄的。

　　他带着伴侣去了苍离境，见到了天狐。他以为天狐可以找到任何线索，但是却只得到一个绝望的答案。

　　陵鱼的魂魄受到重击，已经消散了。眼前活着的躯壳，是由陵鱼最后的执念支撑起的，但也只是一具空壳了。

　　雷神不相信，他抱着陵鱼走了。

　　他和陵鱼过上了从前的日子，伪装成人类，生活着。

　　他和陵鱼都喜欢跳舞，现在陵鱼跳不了了，他就自己靠着跳舞挣钱。每当这时，他就会把陵鱼安置在角落里。无论周围的欢呼声多么狂热，他的眼睛都没有一刻离开过陵鱼，即使在那双空洞的眼睛里再也感受不到任何情绪。

　　他挣来了钱，就给陵鱼买衣服，按照她的喜好每天打扮着。好在他们没有其他的需求，剩下的钱他就全攒了起来。他喜欢唱歌，陵鱼喜欢听，他自费举办了一场演唱会，只属于他和陵鱼的演唱会。

　　在最耀眼的灯光下，他还是一如既往，对着没有情绪的眼睛唱了一夜的情歌。

　　雷神还是很快乐的，可以这样永生永世地照顾着陵鱼，带着她完成早就定好的目标，抱着她，一起走遍全世界。

　　是转机吗？他终于等到了吗？

　　有一个故人找到了他，告诉他，有一个办法可以修复陵鱼的魂魄。

　　可以治好陵鱼吗？他自动忽略了修复的意义，以及天狐告诉他的话。

　　这一天，他给陵鱼换上了一条昂贵的长裙，精心挑选了一双高跟鞋。他相信在陵鱼醒来的一刻，看见自己穿着最美丽的衣服，会更加高兴。

　　雷神抱着陵鱼到了他们约定的地点，看到了一个瘦弱的身影，以及周围弥漫着的猎人的气息。雷神想了想，把陵鱼放在石头上。亲了亲陵鱼的脸颊，让她等着自己回来。之后，转身跟随对方去了不远处的空地上。

　　这个决定又错了，他分明发过誓，再也不要让陵鱼离开他的视线的。可是这一次，他再也没有办法回去了，没有办法回到陵鱼身边了。

　　在距离陵鱼不过十米的地方，他被自己的同类挖走了心脏，被夺走了陷山斧。只有十米，却是他和陵鱼再也跨越不过的距离。

　　怎么办？这个世间除了他，还有谁记得陵鱼的存在？

　　或许，她还记得陵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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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狐猛地睁开了眼睛，眼眶里盈满了泪水。

　　在梦境里作为旁观者，玉宁看着雷神和陵鱼过完了他们的一世。直到雷神在地上，奋力地爬着，但是却被杀了他的同类踩在脚下，怎么也到达不了十米之外的那个地方。

　　那个同类的脸，她怎么也看不清，却觉得异常的熟悉。这种感觉让她在亲眼目睹雷神消亡之后，仿佛化成了一把利剑，一遍遍地划破她的皮肉。

　　“你怎么了？”

　　蛊雕和林云阳围在天狐身边，紧张地看着她。从拍卖会回来以后，玉宁一直很不踏实，偶尔会陷入梦魇中，却很快就苏醒过来。这一次，她好像被什么困住了一样，任他们怎么喊，也叫不醒。

　　玉宁悲痛地落下了眼泪，她看着蛊雕，艰难地问道：“你还记得雷神和陵鱼吗？”

　　蛊雕皱了皱眉头，“记得。”

　　林云阳也听过雷神和陵鱼的事情，所以突然听到玉宁以痛苦的声音提起他们，心里升起了不详的念头。

　　“雷神出事了？”

　　玉宁捂着嘴，哽咽道：“他被叛徒杀了。”

　　林云阳皱起了眉头，却也顾不得别的，连忙追问道：“你看清叛徒的样子了吗？他是谁？”

　　“没有，我看不清他的样子，但是……”玉宁咬了咬牙，她无助地看着蛊雕，难以启齿道，“但是他……是我们的同类……”

　　“什么？”连他们神兽族，也有同类投入了猎人的阵营……

　　蛊雕一时失神，跌坐在椅子上。

　　如果连他们自己，都要背叛了，这一切还有什么意义？这是林云阳心中所想。

　　玉宁愧疚地看向林云阳，在这个梦境里，她得到了守山人一直想要知道的消息——猎人取得了一件法宝。

　　“他们夺走了雷神的陷山斧。”

　　“陷山斧？！”还没有从神兽族的背叛中缓过神来，林云阳又被迫面对这个更加可怕的局面。

　　陷山斧一出，群山毁灭。

　　“所以，这就是陆昇的底气？他想毁掉苍离境、毁掉黎山岛，为陆叔叔陪葬？”林云阳喃喃自语着。

　　蛊雕目光无神地看着他们，无力地问：“那么我们还能做些什么吗？”

　　陷山斧的力量太强大了，只要轻轻一挥，黎山岛会带着一切会陷入海底，永远不见天日。

　　林云阳抬起头，慢慢望向玉宁、蛊雕，以及站在门外的他的同伴们。

　　“撤离苍离境内的神兽。”林云阳站起身来，目光如炬地看着他的同伴，“你们都去准备吧。”

　　在场的守山人安静地听完这句话，互相看了一眼彼此，眼里写满了不舍，但没有任何人开口道别。他们安静地收回目光，安静地按照早就定好的计划，各自奔赴自己的岗位。

　　“你们先在这里，松柏林的守山人会过来，把你们带到松柏林里。”林云阳平静地说道。

　　玉宁和蛊雕交换了一个眼神，一致地有了决定，蛊雕便说道：“我们也跟你一起回苍离境。”

　　“为什么？”林云阳问完，又似乎后知后觉地反应了过来，“我们会把神兽族全都送出来的，不用几天，就可以在松柏林界内见到他们。”

　　“苍离境里有很多神兽，是很固执的。从他们进入苍离境开始，就没有想过要离开，也不会惧怕沉海泯灭。如果真的要撤离，也许我可以劝一劝他们。”

　　林云阳犹豫道：“那里，可能很危险了。”

　　“嗯，所以我们更要回去。”玉宁看着蛊雕，温柔地笑着。

　　林云阳沉默了一会儿，点了点头，同意了他们的要求。

　　“你们准备什么时候出发？”玉宁轻声问道。

　　“怎么了？”

　　“雷神用最后的灵力，引我入梦，是想把陵鱼托付给我。”玉宁捂着心口，声音颤抖地说道，“陵鱼还在那里等着。”

　　“我还有一些事情要处理，你可以等我处理完，再回苍离境。”

　　“好。”玉宁松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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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树林里落叶缤纷，秋日的阳光洒在地上，给满地的枯叶披上了一件好看的衣服。玉宁慢慢走向前，看着和梦境中一模一样，连姿势都没有换过的女人，她弯下了腰。

　　“陵鱼，你跟我走吧。我们去和雷神，道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