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蝴蝶沐浴在阳光中》一一下

28、暴力

　　2230房间内，许熹夕用脚关上了门，刚刚站定，下一瞬就把林葆推倒在地。

　　“你推我？”林葆酒意尽散，仰头望着许熹夕，面露委屈。

　　许熹夕双手叉腰，绕着地上的醉汉走了一圈。一想起乔馨和范弥眼里的兴奋感，她就无法冷静。

　　“推你怎么了，我还要打你！”

　　许熹夕抓起沙发上的抱枕，恶狠狠朝着林葆连打了好几下，却还是无法发泄心中的愤懑，又踹了他一脚。

　　林葆懵然地躺在地上，生生挨了一顿揍。像是还没搞清楚状况，觑着许熹夕的眼睛，低声说道：“好痛。”

　　熟悉的感觉涌上心头，许熹夕愣了一秒，看着林葆这张纵欲过度的脸，严声说道：“痛就对了，好好记着，以后做个人吧！”

　　“为什么……”林葆低低又道。

　　许熹夕火冒三丈，指着林葆道：“还问为什么，你也不想想刚刚都做了什么……”居然，居然把秋连的身份爆了出来。

　　“为什么又要做人？”林葆蹙眉道。

　　许熹夕望着林葆，怪异的情绪又一次浮现心头。她想了想，只把一切归咎于猎人。

　　“真是没救了。”她抬脚，想要再补几下。

　　“等等。”林葆开口道。

　　“还有什么遗言！”许熹夕不耐烦地瞪着脚下的人。

　　“不能扶我起来吗？”林葆慢吞吞地问道。

　　许熹夕挠了挠耳朵，看着林葆的眼神里，充满了怀疑。

　　“哈，你是脑子坏掉了？做什么大头梦！”

　　“真的很痛。”林葆眨了眨眼睛，抱怨道。

　　许熹夕正要说什么，大脑忽然一片空白，她死死盯着林葆的眼睛。琥珀色的眸子清澈纯净，是她最熟悉的那双眼睛。

　　“你……”许熹夕倒抽了一口气。

　　“没想到，你会这么暴力。”林葆叹了一口气，兀自从地上慢慢爬了起来，有些嫌弃地拍了拍双手。

　　“你？”

　　许熹夕探着头，目光游移在他的脸上。林葆的外貌，秋连的眼睛，这个怪异的组合十分突兀，以至于她迟迟无法相信自己所看见的。

　　“是我。”秋连直视着许熹夕，轻声说道。

　　许熹夕踉跄了一下，站稳脚跟后捂住了嘴。下一秒，她面红耳赤地低下头，浑身上下都透着别扭。

　　“你，还好吧……”

　　“不好。”秋连扶着腰，坐在了沙发上，表情十分复杂。

　　“我这不是在担心你嘛……”许熹夕窘迫地扣了扣指节。

　　“从你的力道中，感受到了。”秋连抿了抿嘴，低低笑道。

　　清浅的笑声，撩拨着许熹夕的心。她一抬头，看到林葆的这张脸，瞬间冷静了。

　　“他呢？”

　　“柜子里睡着。”秋连抬了抬下巴，看着不远处的置物柜。

　　“不会醒吧？”许熹夕紧张兮兮地四处张望着，唯恐被猎人抓到现行。

　　“应该不会。”秋连语气淡然。

　　许熹夕想了想，快步走向门口，把门锁了起来。反反复复确认了几遍，这才坐回秋连身边。

　　“你为什么要给乔馨线索？”

　　秋连平淡地解释道：“林葆这个身份更好用，可以探听到更重要的消息。”还能保护你。

　　“可是他太惹眼了。”许熹夕有些担心。他们原本的计划是找到肥遗和天狐之后，通知守山人，秋连再以妖族少年的身份，悄悄离开会场。

　　“我会想到脱身之法的。”秋连笑了笑，安抚着许熹夕。

　　许熹夕压下不安的心绪，轻声问道：“去过三楼了吗？”

　　“嗯，我感觉到天狐的气息了。”

　　“肥遗呢？”许熹夕面露喜悦。

　　“肥遗不在这里。”

　　“那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办？你知道天狐具体在什么位置吗？”许熹夕没有头绪。

　　秋连摇了摇头，“三楼的守卫很严，走道里全是猎人，根本不让靠近。连林葆，也被拒绝了。”

　　秋连声音里透着淡淡的疲惫，许熹夕想起这里的一切。她不知道秋连是抱着怎样的心情，踏上那一层层的阶梯，又是以怎样的心态，移动了那个盘子。

　　这一刻，她有些难过。

　　“会有其他办法的。”许熹夕提起精神，不愿意影响秋连的情绪。

　　秋连拉着许熹夕的手，摩挲着她冰冷的指尖，一种前所未有的挫败感席卷而来。

　　“我说过了，你不该来的，这里很危险。”秋连露出了苦涩的笑容。

　　许熹夕也坐了下来，她淡淡地笑了笑，尽力表现出如同在家里的松弛感。她歪着头，眼睛闪动着光。

　　“但是你还是保护了我，你好厉害。”

　　秋连一动不动地望着许熹夕，仿佛从没见过，又仿佛已经相伴了千万年。

　　许熹夕把脸埋进他的臂弯，“对不起。”想帮你，却反而要让你涉险解围。

　　秋连摇了摇头，他安静了一会儿，突然失笑道：“我正在想你，没想到，就看见了你。”看到你，很担心，又很心安。

　　他们心中都有很多话需要倾吐，然而，在四目相对的一刹那，所有的话又变得多余了。他们就这样一直望着彼此，时间好像也慢了下来。

　　许熹夕抿了抿干燥的嘴唇，一手撑着下颔，偏开了头。

　　“这个要求可能有点唐突，能不能不要顶着这张脸，这么瞧我？”

　　“为何？”秋连面无表情道。

　　许熹夕叹息着说道：“下头。”

　　“你不是喜欢这张脸吗？”秋连愣了一下，小心翼翼地问道。

　　许熹夕解释道：“谁没有不懂事的时候！再说，那也不算喜欢呀，是欣赏。”

　　秋连露出怀疑的表情。

　　怀疑是怎么回事？许熹夕在心里嘀咕着。

　　“真的真的，你要相信我啦。”

　　秋连默默伸出食指，点了点许熹夕的嘴角，语气平淡地说道：“这张嘴，会撒谎。”

　　“我们之间就没有一点点信任了吗？”许熹夕露出伤心地表情，甚至还瘪了瘪嘴，委委屈屈道。

　　秋连摇了摇头，轻轻掐着许熹夕的脸颊，浅笑道：“刚才你教训人，不是还记挂着不打脸吗？”

　　“……我没打脸吗？”许熹夕心虚地眨了眨眼睛。

　　秋连稍稍加重了力道，面上却依然是令人如沐春风的微笑：“没有，头发都没碰。”

　　许熹夕面目狰狞地呲着牙，双手悬在半空，随时准备解救自己。十只手指头扭曲颤动着，偏偏秋连又不给一个痛快的，反而像是热衷上了这种慢刀折磨的过程。不多时，许熹夕的心态便崩了，狠狠心，破罐子破摔道。

　　“好吧好吧，我承认了！我就是见色起意，口是心非，活脱脱一个大猪蹄子了，好伐！”

　　秋连默默松开了手，没有说话，房间里的气氛瞬间就冷清了下来。

　　许熹夕揉了揉自己的脸颊，也不晓得为什么，还是觉得自己理亏。她的目光闪躲着，转移话题道。

　　“三楼守卫这么严，我们要不要先通知林云阳，看看他们是怎么打算的？”

　　“联系不上他们。”秋连的表情不太好。

　　“林云阳给的灵珠呢？”许熹夕不明所以，提醒道。

　　秋连望着许熹夕的眼睛，说道：“用了。”

　　为何秋连用了灵珠，守山人却没有出现？她皱着眉头，一边翻找着外套内衬，一边吐槽道。

　　“隔了这么久也没进来？！真是不靠谱啊！”

　　许熹夕找出了灵珠，双手捧着放在秋连眼前。

　　“还好还好，我们还有一颗灵珠。”

　　秋连叹了一口气，只见他向上抛出灵珠，一道亮光直指素色纹理的天花板，即将穿墙而过之际，光芒忽而颤动着。下一瞬，便在他们的眼前坠落，暗灭于半空。

　　“这是失败了？”用过灵珠的许熹夕，在此刻，也看出了异样。

　　秋连点点头，情绪低落地说道：“这里的情况不对。”

　　“不对？”许熹夕忐忑地问道。

　　“有一道结界，阻隔了所有向外的灵力，所以灵珠不能替我们传递信息了。”秋连语重心长地说道。

　　“没有其他办法了吗？”许熹夕不安地注视着秋连。

　　“在这里，连妖族的灵力都会受到压制，而我更是如此。眼下的情况很糟糕，猎人布下这种级别的结界，恐怕从守山人发现肥遗开始，就是一个陷阱了。希望，守山人不要轻举妄动。”

　　“他们都在外面，进不来，就是安全的。”可是你……

　　许熹夕望着秋连的眼睛，她不知道真正的林葆什么时候会醒来，在他醒来的那一刻，秋连就会陷入真正的绝境。

　　“你设法出去吧，在外面等我。”秋连轻声说道。

　　秋连似乎没有看到许熹夕眼底的担忧，许熹夕却不能故作懵懂，对他的处境视而不见。

　　“我们一起走。”许熹夕语气坚决。

　　秋连垂眸，说出了事实，“我出不去。”这种时候，哪怕他是百幻蝶，也很难以伪装的身份堂而皇之地离开了。

　　许熹夕沉思了很久，她甚至假设了自己离开这里之后的生活，思来想去，都比继续留在这里的好。没有了诡谲神秘的力量，人类世界里的各种烦恼，也变得容易了起来。

　　可是，她脱离危险之后，也许就会彻底失去秋连。许熹夕看着秋连，眼神里渐渐凝聚起一股从未有过的决然。

　　“出不去，我也陪着你。”

　　秋连的内心随之澎湃，起伏翻涌着。数千年来的平静，遭受到了巨大的冲击，一点点瓦解在许熹夕的注视下。然而始作俑者，好像没有察觉到自己的改变。秋连焦急难耐地望着眼前的人类，只盼眼中的炽热，也可以真实地触及到她的肌肤，捂热她的指尖。让她可以切身的感受到，自己的这份悸动。

　　“你……”

　　许熹夕和秋连同时开口说话，又同时被彼此的声音惊醒，他们望着彼此，身体微微轻颤着，再一次陷入默默无言的注视中。

　　不知过了多久，应是很久很久了，他们终于无法正视对方的眼睛，纷纷错开了眼。

　　眼下的境况，不容他们继续沉默下去。稍稍冷却了脸上的热度，许熹夕开口道：“或许，我们还有其他可以做的事情。”

　　“什么？”秋连迟疑地问道。

　　“既然不能走，就再努力一下，找一找天狐。”

　　“也许都是陷阱，她也不在。”

　　“猎人布下天罗地网，即使我们龟缩着不动，也不见得可以逃得过。既然这样，我们就去做我们应该做的事情吧。”她不愿意还没有开始，就接受失败。

　　“以林葆一人，他们不会让我进入。”秋连苦恼道。

　　许熹夕说道：“还有乔馨。”

　　秋连想也不想，便反对道：“她很危险。”

　　许熹夕点了点头，她知道乔馨阴晴不定，很不好对付。但是，在乔馨同意带她来拍卖会的那一刻起，许熹夕至少敢肯定一点。

　　“她费了这么多功夫，不会轻易要了我这条小命的。她是一个任性的商人，只要是她肯做的生意，我们就有机会。”许熹夕故作乐观地笑了笑。

　　秋连沉默着，眼里只有反对，却没有说出口。他知道许熹夕有非常固执的一面，一旦她下定决心，便不会回头。

　　“我们约好吧。下一次，我没有开口求救，你就不可以再出面了。”许熹夕轻声嘱咐道。

　　“不要。”秋连拉住了许熹夕的手，眼中充满了痛苦。

　　秋连口中的‘不要’，连他自己也说不清究竟是什么，但就是不愿意放开手。他从没有这么患得患失过，好像眼前的人类随时都会消失无痕。

　　“你会相信我的，是吗？”

　　许熹夕抱了抱秋连，深深望着他的眼睛，露出了轻快的笑容。

　　我相信。在秋连微微怔然时，许熹夕抽身而退，毅然消失在他的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