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第五章 茵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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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门口响起了那一道关门声，安川这才闭上眼。
此时的时间已经是一点半，比平时刘景渝收车回来的时间还晚一点。他是出租公司里面开车时间最短的人，但是只要不犯事，按时上交了租车钱，公司一般不会说什么。他一般都是七八点换班之后跑夜班的，但是收车时间往往比其他人早很多。
原因很简单，安川一个人在家里他不放心，这个老小区安保工作不太好，连他们家以前都差点被撬过门。那一次之后刘景渝就再也没有晚上放安川一个人在家。
刘景渝悄声洗漱完毕后休息了，但他不知道，安川只有听见他回来后的关门声才能睡着。
从他一年前开始做这行到现在，一直如此。
刘景渝躺在床上，消化今天接触到的怨气。恙是怨气聚集形成的，本身带有很强的针对性，而驱除恙，就是和怨气来源的灵体来一个亲密接触。
他们会用木器来做工具，除了那些木器容易导入怨气，作为媒介物使用以外，还有一个重要原因就是用来保护自己。和怨直接接触是不利于自己的，所以一般都会用一个工具来做一下间接驱除怨气。
但不管使用什么工具间隔开怨气，除恙师都能感受到怨气来源的一部分情绪。
今天接触到陈晋身上的恙时，在那一瞬间刘景渝就感知到了怨的灵体——那个女婴。
严格来说是叫茵茵的女孩。
其实接触到灵体并不是太好的感觉，几乎是在一瞬间，能看到灵体产生怨气的负面情绪是怎么来的，经历了什么事，听见了什么话，见过了什么人，体验到灵体的负面情绪。浓缩的情绪和记忆在接触那一瞬间在脑中崩裂开来，可能是憎恨、或不甘、心酸、痛苦、愤怒、任何想的到的可能都能遇到。
刘景渝已经接触过灵体很多次了，但还是不太喜欢那种感觉。他对怨气的操控能力感知能力极强，但越厉害的人能感知到的情绪就越多，受到影响的几率就越大。
但是刘景渝经历过很多次除恙的任务，基本已经习惯了那种感受，只是当时能习惯不代表之后可以不受影响。
而对于刘景渝来说最大的影响就是会做噩梦。
人处在梦境之中时经常意识不到自己在做梦，而在梦里，完全是被梦境所掌控的。
他刚刚在梦境中又以第一人称视角看到了茵茵的回忆，作为婴儿，她并不能讲述。但作为怨气的残留意识，她可以。
母亲抱着茵茵，那是刘景渝没见过的温柔神情。她眼里满是慈爱，和对着未来的向往。
“茵茵”就是这个女婴的小名，对母亲来说专属自己的“茵茵”。
刘景渝能听见她叫着“自己”的名字，有时候是“茵茵”，有时候是大名“陈如茵”，但更多时候是“茵茵”。
没有姓，单纯的作为一个名存在，不属于陈晋，只属于一个新的生命。
刘景渝是感觉到了的，茵茵的负面情绪除了对夺去生命的不甘，对陈晋的憎恨以外，还有就是被带离母亲身边的愤怒。
和他以前见过的不一样，灵体大部分的负面情绪来源是遭受某些事情的时候，刘景渝看见的也是那些事情。所以他每次看见的绝对都不是什么好事，但茵茵不一样，她的回忆里更多的只有母亲。
平时照顾茵茵的都是妈妈，茵茵舍不得妈妈，所以死后才会无比愤怒，因为陈晋的谋杀让她离开了母亲，茵茵对陈晋的憎恨是因为对母亲的爱。
或许是因为“母亲”的眼神，或许是因为茵茵的留恋，刘景渝看见的画面实在太过美好又温暖，但最后还是变成了噩梦。
人的死因或许只是有限的几种方式，但为什么而死的原因却是无数的。客观来讲，茵茵是窒息而亡，但实际上，是因为贫穷，是因为陈晋他妈的“提醒”，是因为陈晋下手实施了这场谋杀。
而在这些原因的背后呢？陈晋所称的“贫穷”不过是为了让自己好受一点，给自己找“合理”的杀人动机。陈晋他妈不过是被封建思想洗脑，继续用那种思想迫害后代。陈晋的实施完全就是不拿人命当一回事，觉得杀了还可以再生，不尊重生命，不知道责任。
而在他们背后，又是因为什么呢？诞生出这种思想的环境绝不是一天或某一个人能造成的，陈晋自己都说过，村里人都这样。
既然有他陈晋一人，就会有其他人，既然有他们家是这样，就会有其他家庭也这样，既然他们村子这样，那也会有其他村。
有一个“茵茵”，就会有更多的孩子被牺牲。
可能是“芳芳”，可能是“妞妞”、“婷婷”、“玲玲”。或者“招娣”、“来娣”、“盼娣”。
不对，这不是牺牲。
是谋杀。
刘景渝被梦惊醒后根本睡不着，梦境的最后是他被捂住口鼻无法呼吸。
陈晋最后对茵茵说出那句话：“要怪就怪你不是个儿子。”
没能身为男性出生在这个家庭是错误的吗？
茵茵并不明白，她有太多的事情还没来得及明白就已经被剥夺了生命。
刘景渝只能通过部分的灵体记忆察觉到原因，更多的，都是自己的猜测和推断。
如果有人因为怨这种东西而死亡的话，死者会因为遇到怨的不甘或一些负面情绪变成新的怨气来源。那么就有可能危害到无辜的人，所以要在还没有发展到那一步之前阻断可能。
恙也是怨的一种产物，所以自然要驱除。不让事情发展到危害无辜者的地步，是他们这一行的责任。
所以哪怕心有不满，质疑，也要想想那些无辜的人。
比如陈晋，如果他因为恙发作而死，那么最容易受到影响的就是他的妻子和出生不久的儿子。其他负罪患恙的人也是一样，他们死去并不无辜，刘景渝去了他们坟上还要吐口水的，但无关的人就不应该被影响到。
起码不应该被另一个世界的恩怨影响到。
行内还有个正负平衡论，给诸多除恙师带来了一点心理安慰。所谓的正负平衡论就是指一个人的行为会给自己带来影响，他可能会让正负两个世界出现哪一方的极端，而为了平衡，两个世界会出现不同的调整。
一个人如果在这个算作正的世界犯下了罪就应该受到正世的惩罚，但是如果没有在这个世界受到惩罚，那么另一个负世界就会介入惩罚他。而负世的惩罚被终止又没有受到正世惩罚的话，这人的寿命是会缩短的，最后要么横死要么病死。
这些都是他和安川大概讲过的东西，只是他并没有说出过“正负平衡论”这个概念而已。
但是刘景渝自己也十分疑惑，正负论是否真实存在，还是说只是让人心里好受一点的借口呢？
早上起来时已经是上午十点了，刘景渝挠着头起床，洗漱了一下打算出门。
昨天回来之后太忙也太晚了，压根没时间去存钱，刘景渝提着包去银行把昨天拿到的酬劳存进了卡里。
看了看余额，他有些困扰的走出银行，一时之间有点茫然。最后犹豫许久，刘景渝还是给陆青霆打了一个电话。
电话那头的陆青霆显然还没睡醒：“哟，昨晚不才见过嘛，打电话干啥？”
刘景渝抿了抿唇，有点不知道怎么开口，“你之前不是让我入股你开的新店吗？我当时没同意。”
“啊，对，我打算新开一家餐厅来着。”陆青霆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问这个，“咋了？后悔了？”
“没，就是突然想起我借给你的东西了。”
“怎么？”
“卖给你，或者你卖出去怎么着都行，应该亏不了。”刘景渝倒是无所谓，他心里很清楚那玩意儿的价值。
“你开个价吧。”
“那倒不必了，你卖出去的钱当做我的份入股，分红就打到我卡里吧。”
“你就不怕我亏本？”刘景渝很相信陆青霆赚钱的能力，这会儿倒是陆青霆自己不信了。
“你当年拿我的消息卖假情报赚的本金应该不少，所以我很相信你的能力，别让我失望。”
“看来你都知道啊，”陆青霆摸了摸鼻子，“你这算啥？不管能不能回来都给你弟布置好下一步？”
刘景渝没回答，只是说了一句“麻烦你了”，便挂断了电话。
陆青霆啐了一口，心说你这些年麻烦老子的还算少吗。同时他又计划好了，如果刘景渝走之前敢不和他打招呼的话，他就把事情抖出去。刘景渝拿自己当家长，什么都不肯给安川透露，但陆青霆这厮可不会这么想。
刘景渝的手机是双卡双待的，卡2的联系人只有一个，他还不确定到底要不要打过去。
他几乎百分百的可以肯定，只要这个电话打过去，就再也不可能回到原来的样子了。
......
遇见李鑫岚那天和往常一样是在一个普通的夜里，那天刘景渝刚把一个客人送到站，接到一个自称姓李的女人打电话指定地方让他过去接送。
地点是车站，刘景渝自己还挺纳闷的，他明明没给别人留下过联系方式。想来或许是谁留下过自己的名片？
到了车站门口只有一个提着包的女人等在那里，这人穿着一件风衣，刘景渝看不出来衣服好坏，只觉得看着挺结实的。
刘景渝把车靠边停在了她前面，那个女人也没确认打开车门就坐了上去。
“请系好安全带啊，您要去哪？”刘景渝拨动空车的灯，确认了一下车门有没有关好就启动车子了。
问了也不见这人吱声，刘景渝还以为她没听见，刚想再问这女人开口就来了一句：“开向你逝去的青春时光。”
“你.....”他刚想问这人脑子没病吧，不会是精神病医院跑出来的吧，通过后视镜看见坐着的人，他傻了。
后座的女人微笑，嘴角上翘着。似乎是发现刘景渝在打量她，冲刘景渝招招手说了个“嗨”。
嗨你个头啊嗨，刘景渝冷声说道，他想立马打开车门把这个女人丢下去。
“你敢把老娘丢下去我就投诉你，你上个月刚被投诉不久吧？”发现他有这个想法后，女人一脸严厉的苛责道。
刘景渝翻了个白眼没说话，随便想想都知道李鑫岚找他肯定有事，因此刘景渝等着她自己开口，同时把车往前漫无目的的开着。
“你居然没认出来我？”李鑫岚往前一凑，挤到驾驶座旁边直视刘景渝的脸。
刘景渝一掌把她摁了回去，声音听上去有些疲惫：“你太能造了，想起你都觉得烦，哪敢认啊？”
“大少爷，感觉你最近过的不怎么样啊，还找了门职业来维持生计了。可怜见的。”车后视镜挂了个平安福，其他的装饰和物品倒没有，李鑫岚打量了一下车内评价着。
“哪里哪里，刚好能过的有滋有味，体验人间艰险，结识各个年龄阶段的朋友，多棒啊。”刘景渝的语气瞬间上扬，甚至有点做作。和李鑫岚认识的几年让他很清楚，对付作逼的手段就是和她一样作起来。
“您老有没有考虑多赚点？”果然李鑫岚受不了了，抱着前座的靠枕，以慵懒的姿态询问道。
“这钱，怎么赚都只会嫌少的，但恰巧我觉得够用了。所以呢，你快说到底要去哪，咱们快点永别，以后不管有没有事你都别来找我。”
“找你的事件和你弟弟有关。”
听到这话刘景渝侧脸瞟一她一眼，开着车停到了路边。他转过了身，李鑫岚这才看见刘景渝的脸，面无表情，眼神里却满是威胁，简直像一只伺机撕咬猎物的狮子。
周围的温度已经有点变冷了，李鑫岚的胆子还没小到被威胁一下就吓得发冷，她四周确实有一股冷气缠绕着她，那是刘景渝的怨气。
这个疯子！
李鑫岚不满的撇了撇嘴角，好歹以前都认识，没想到这人做事居然这么不留情面。
“李鑫岚，如果你不惜提出我弟的事只是想用他骗住我而拿不出点实际的东西的话，我就会先杀了你。”刘景渝压着嗓子，凑近李鑫岚，“然后就是你背后的人。”
“情报不会有错，只是看你相不相信了。”李鑫岚说完看着后视镜上摇晃的平安符，等待刘景渝下一步的反应。
“和我相不相信没关系，而是你们给的情报有没有价值，懂吗？”刘景渝下了车，拉开李鑫岚这一边的车门，“下来。”
“行吧，我这么说，你最好攒点钱，搬个家......”
李鑫岚还没讲完，就被打断了：“你这是威胁？还是有人会威胁到我们？我现在和这些乱七八糟的已经没关系了。”刘景渝皱紧了眉头，眼里满是戾气。
“先听我说完，殷家最近恐怕有什么变动，有情报说内部人员在联系一些编外人员，连以前被除名的人员都有在联系。”
“我不是殷家的人，按理说殷家找除名人员也不应该找到我这里。但是你既然这样提醒了，就说明不管除名前是不是殷家人都有可能被找上门是吗？”刘景渝构思了一下，推断出里面的可能。
李鑫岚点了点头没说话。
“殷家居然连除名的人都会联系，说是联系......拉拢也说不定，有什么是内部人员做不了还需要更多人的？他拉拢我们这些人能做什么呢……”他的脸色不太好看，然后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转头对李鑫岚问道：“有消息透露被联系的除名人员是哪些人吗？”
李鑫岚摇了摇头：“为了避免除名人员被别的家族拉拢，他们一般都会被清除身份信息。所以除名人员很难找，而且家族之间不合，我们拿不到内部消息，也没办法弄到到更具体一点的情报。这条情报都是我们混在殷家编外队伍的人拿到的。”
“那照你这么说，现在我有可能也被盯上了是吗？”刘景渝有点不耐烦的把额前的头发拨到脑后。
“应该还没那么快，不过现在你可以先做好准备了。”
“他们有可能为了拉拢而使什么手段，威胁之类的……啧。”想起可能会面临的情况刘景渝更是烦躁的咂了咂舌头。
他突然想起了什么，转过头问道：“你告诉我这件事是单纯的出于提醒还是想交换什么？”
“想给你个提醒，顺便卖你个人情。说白了，靠近你那孩子才会出事，所以你大可以把他交给自己放心的人照看。你知道的，让一个人的痕迹消失是不可能的，所以不如造出一个假的在明面上转移殷家的注意力。如果你决定了的话，可以找我们，有些事情现在的你已经做不到了。”李鑫岚用手指梳理了一下头发，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张名片递给了刘景渝。
“顺便说一下，要联系的话最好不要用你现在的身份信息。”
刘景渝接过名片没有说话，白色的名片上只是简单的印上了名字和电话号码，他把名片翻了个面，确定上面只印了这两样东西。
“没那么简单吧？你告诉我不过是为了之后提起什么条件的时候更心安理得而已。”刘景渝摩挲着名片，心里却是很不爽，不管李鑫岚和他认不认识，他都讨厌这种被利用的感觉。
李鑫岚耸了耸肩，“你要这么想那我也没办法咯，就当是你想的这样吧。”
“最后一个问题，”刘景渝竖起一根手指，“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大概是05年？有一次的各部门交流会议上，平台有个人问我关于你的事情，可能是知道我们认识。他告诉我遇到一个人很厉害，手法有点像你，但是这个人最近一直都没有接单的迹象，最后一次进行任务是在雁湖市附近。我当时想了一下，说应该不是你。”
李鑫岚叹了口气，“你不知道，我当时编了一个谎。因为你离开之前找过我，有人问我你说了什么，我说没什么骗不了他们，但我又答应过你不透露任何事情......”
“所以？”刘景渝挑眉，想知道这货到底编了多离谱的谎。
“我就说你找到对象留在北方了。”
“......”刘景渝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什么好，他之前的德行众人是知道的，造谣说他找对象去了，恐怕之后引起的风言风语不少，还不如造谣说他死了呢。
“好了，我就是专门找你来的，话说完我就得走了，我家那个离不开人。”李鑫岚挥了挥手，趁着刘景渝还没反应过来跑到了斑马线对面不见了。
刘景渝确实没缓过神，一天得知的事情太多，要计划的事情太多，而且李鑫岚那个傻逼还没给车钱。
作者有话说第5章 第五章 茵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