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成太子黑月光》顾兰因

102、番外二·金玉满堂（下）

　　少女感觉自己很被动。
　　自己本来是一介良民，遭恶霸勒索，受不少罪，最后莫名其妙地欠他二百两的债。

　　这该死的命运。

　　不过，总比被卖到歌楼好。
　　劳动赚钱，强过卖身啊。

　　少女小心翼翼将宝石收回漆盒里，低声问他：“跟公子干活，每月有多少工钱呀？”
　　她要好好算算，自己要干多久，才能还清二百两。

　　沈无双摇开折扇，慢悠悠说：“我眼下缺一位鉴宝师。一个月一两，吃住看病全包。你的话，不知能否胜任。毕竟我要求挺高。”

　　一个月一两？

　　少女蹙起眉，暗搓搓极小声道：“在金陵酒家洗盘子，每月二两银子。在别人府里当丫鬟，一个月还有四两呢。”

　　做鉴宝师，一个月一两。要还十多年才能还清债。

　　这就是大富大贵的商贾吗？
　　也太能压榨佣工了。

　　沈无双摇摇头：“一个月一两金子。”

　　金子？

　　少女愣住了。愣了很久，才回过神。

　　“真、真的是金子？”她反复确认，生怕自己听错。

　　“没错，就是金子。”
　　沈无双替她算道：“一两金子约是十两白银，甚至更多。你只要跟着我，干一年多就能还清。不过——”

　　他放缓语调，扇头轻敲掌心：“我们商队的鉴宝师，都是有十几年资历的名匠。”

　　别人鉴宝时，她才刚出生呢。

　　少女拍拍胸脯，渴求道：“我学的极快，勤能补拙。要是干的不好，我不要月钱。”

　　沈无双唇角微微一弯：“好。我半月后，动身去辽国做生意。你先跟着我做些杂活儿。”

　　“跑去辽国？！”
　　少女一惊，手一抖，宝石险些掉到地上：“我听说途中要穿过大漠。大漠有马匪。他们杀人吃肉，特别危险。”

　　沈无双合上折扇，扇头轻轻敲打自己废掉的腿。

　　“跟着我，你不必怕他们。”
　　他扬眉一笑，眸底却晦暗不明。之前笑时恰如春风，此时竟有微微犀利感。

　　那眼神如月下刀剑，渗着恻恻冷光。
　　她被他注视着，一瞬间有股莫名的寒意，漫过胸膛。

　　难道，他比马匪凶悍？

　　少女不敢多想。

　　沈无双似笑非笑：“疆域之外，别有风光。你就不想长长见识？”他转动椅轮，行至她身侧，挽袖拣起盒中金刚石，放在她的掌心：“宝石若经打磨，必会大放异彩。天下偌大，何必泯于众人，做井底之蛙。”

　　少女看着掌心上的金刚石。

　　宝石尚是原石，乍一看像八面毛琉璃。若经打磨切割……

　　她仰头望向他发冠宝石。
　　澄澈璀璨，于阳光下闪耀华美光彩，令人炫目。

　　少女痴痴看了很久，慢吞吞问：“我也可以成为这种人吗？”

　　沈无双轻飘飘道了一句：“你不努力，怎么知道自己行不行。”

　　她眨眨眼，眸光流转陷入思索。

　　跟他干活，好像也不错。
　　一个月一两金子，吃住看病全包。

　　还完债后，再干三四年，就能在南京城买套小院房。
　　等她二十出头，美食华服珠宝，想买就买。

　　这份工的报酬，对她而言相当好。

　　少女越想越美，但仍有顾虑：“我一个姑娘家，跟你们走沙漠，不会拖累你们吧？”

　　沈无双煞有其事点了下头：“也是，带上你确实累赘。那你就待在这儿吧，给簪花店接客跑腿。一月三两，你干五六年就还清了。”

　　五六年？！
　　这可是少女宝贵的青春啊。

　　而且，三两银子比一两金子少太多。
　　她将来可是要做富婆，哦不对，是做富美人。

　　少女连忙摇摇头，向他笃定道：“带上我绝对不累赘。真的。我比胡杨树顽强。给我一张饼一壶水，我就能茁壮生长。”

　　少女眼神极其真诚，甚至主动冲他眨几下眼，老实乖巧。

　　想要这份工。
　　这几个大字仿佛写在她脸上。

　　沈无双展开折扇，墨字扇面半掩他俊秀的脸。他努力憋着，可喉咙止不住发出细碎的笑声。

　　少女貌似听见他的笑，一脸疑惑看着他。

　　沈无双感受到她的目光，掩嘴闷咳几声，恢复一本正经的样子：“西域行商很苦很累，你要考虑好。”

　　少女坚决道：“我不怕。”

　　沈无双又笑了下。
　　她坚决赴西域的模样，像极当年的他。

　　“好。”他轻抚掌，命近侍取来纸笔。

　　她吃完半桌茶点。碗碟撤下，桌上只剩笔墨纸砚。她抻头瞅着他笔下字纸，问：“这是……在写什么？”

　　沈无双手中笔未停，边写边回她：“雇佣契。你是商队第一位女佣工。”

　　估计也是最后一位。

　　“雇佣契自然跟其他人不一样。不过，你放心，待遇薪酬不会变。变的都是细枝末节。”
　　沈无双搁下笔，将五张写好的字纸递给她：“可以接受，就在每张底下签字画押。”

　　近侍端上一盒红泥。

　　她双手接过雇佣契，直接翻到第五页：“一百二十条？这么多。”

　　沈无双道：“既是保障也是约束。条目多，对你我是好事。傅姑娘一定要看仔细，若有哪里不懂，可以问我。”

　　今日有的是空闲。沈无双捧起白玉盏，轻轻吹开茶面漂浮的茉莉花。

　　少女规规矩矩坐着，捧着契约从第一条看。

　　光是第一张，就看了半个时辰。

　　“这第三十条——”她还没说完。
　　近侍赶紧俯身，竖起食指抵在唇前，向她“嘘”一声。

　　少女才发觉周围异常安静，连忙噤声，抬头看向沈无双。

　　他合眼入梦，背靠轮椅睡着了。

　　少女不忍打扰，只得找张白纸，记下自己看不懂的条目序号，等他醒来再一起问。

　　大约过了一个多时辰，雇佣契上一百二十条契约被她看完。

　　沈无双还没醒来。

　　她轻手轻脚走到他身边，弯腰小声道：“公子。”生怕声音太大吓到他。

　　沈无双貌似睡得很沉，靠着椅背，没有回应。

　　她俯身偷偷凑近，隐约听见他匀缓的吐息。

　　午后日光和煦，暖风微微撩拨他额前碎发。沈无双合着眼，长长羽睫上翘弯如弦月。面容安宁，不知在做什么梦。

　　看他睡得挺香，少女思忖怎么叫醒他才合适。

　　结果，不到半晌，窗外黄鹂啼鸣。她还没出声。沈无双就被鹂声唤醒了。

　　“嗯？”他半抬眼帘，目光软绵困倦。

　　见他醒了，少女连忙往后退一步。

　　沈无双似乎没察觉少女曾靠近自己，揉了揉额头，抬眸昏昏望向她，语调悠长慵懒：“看完了？”

　　少女点点头，取来雇佣契与记号纸，边看便跟他说：“我有些条目不明白，想问问你。”

　　她翻着雇佣契：“这第三十条。不得与商队内其他男子谈情说爱。若违反，轻则罚金，重则解雇。”

　　沈无双解释说：“做生意必须公私分明，不得分心。”

　　少女点点头，理解这一点，但她真正想问的是：“这个‘其他男子’，是把谁排除在外了吗？”

　　沈无双一怔，复杂的心绪浮在脸上。貌似连他自己，也不知为何写了“其他”二字。

　　她歪头看着他，眼神单纯无邪。
　　越是被她看着，沈无双莫名窘迫，仿佛自己十分污秽。

　　“抹掉吧。”他移开目光。

　　少女应声，取笔沾沾墨涂掉二字。

　　之后问的都与薪酬有关，他一一作答。

　　做燕北商会的鉴宝师，干得好，多加月钱。每七日休两日。也就伙食差了点，行走大漠时，只能天天吃烧饼、酱菜和肉干。

　　有肉吃……也行吧。自己平时连肉都没有呢。

　　少女再无困惑，提笔签下自己的姓名，食指沾上红泥，摁下指印。
　　沈无双接过雇佣契，也签字画押。

　　少女瞥见他的姓名。

　　沈三。
　　应是家里排行第三，才取这么个名字吧。

　　沈无双取绢帕，抹去指尖稠艳的红印：“以后你就是燕北商会的人，若有人欺你，只管报我‘沈三爷’的名号。”

　　“好——”
　　少女的回应十分平淡。

　　一旁近侍不禁问：“傅姑娘以前没听说过三爷和我们燕北商会吗？”

　　少女绞尽脑汁沉思片刻，而后摇摇头。
　　自己和父亲专心辨玉制簪，很少打听外面的人和事。难道他是举国皆知的大人物吗？

　　沈无双却无所谓：“没听过也罢。看来，我们在江南的声势还不够。”

　　少女想起自己以后月钱涨不涨，许是要看他的脸色。

　　要不拍一下马屁？

　　——不是三爷声势不够，是我孤陋寡闻。

　　她心里莫名冒出这句话，总觉得不好。
　　这马屁也拍的太明显，说出来自己都嫌害臊。她要凭真才实干，得到他的赏识，才不靠溜须谄媚呢。

　　雇佣契成。

　　近侍收好契约。众人离开茶楼。

　　少女跟在他的轿子旁，问：“公……三爷，我们要去哪呀？”

　　沈无双隔帘回答：“去官府报官，然后带你去裁缝铺。”

　　报官？难道是要收拾虎爷？

　　少女有些担心，扒在轿窗边小声说：“虎爷是青龙会的。您去报官，万一被青龙会盯上寻仇，就麻烦了。”

　　沈无双淡淡笑道：“青龙会比大漠马匪厉害？”

　　少女也不知。她只是害怕。

　　沈无双掀开轿帘，向她说：“听着，我们燕北商会最忌一个‘怕’字。”

　　少女蹙眉：“可是……”

　　“没有可是。”
　　沈无双训诫般说：“人若犯我，加倍奉还。谁敢寻仇，就一起收拾永绝后患。等会儿到官府，把冤情一五一十说出来。听明白了？”

　　少女点点头，问：“万一官府不管呢？”

　　——那就把官府人换掉。

　　沈无双微微一笑，轻摇折扇：“会管的。大燕容不得官贼勾结，欺压良民。”

　　少女应声，跟随他前往府衙。
　　在沈无双的带领下，她成功进入衙内，难得见到应天府尹。

　　不似上次敷衍，这次有他在。
　　少女在公堂前，得以诉说自己被欺负的惨状。

　　被砸店、抢劫，自己险些被卖到窑子。
　　少女一件一件诉说，抹了抹眼角泪花：“自爹娘过世，日子过得够苦了，还遇到这么倒霉的事。”

　　“傅姑娘，被勒索不是你的错，是他们有罪。”
　　沈无双坐在一旁，端起官家奉上的茶，闻了闻皱眉又放下。

　　应天府尹在一旁附和：“殿、公子说的不错。陛下前些日下诏，要肃清暴民。这青龙会为害一方，定不能留。”说罢向少女招呼道：“傅姑娘，你以后遇着事，一定要尽早报告官府。”

　　少女愣了一下：“可是，我之前来了四次，都被你们拦在门外啊。说府衙很忙，没闲暇管我的事。”

　　“啊？！”
　　府尹脸色一白，说话声变得极大：“谁敢拦姑娘！姑娘您指出来，为官打他三十大板！”

　　少女若有所思。
　　自己将来还要回南京过日子，别得罪官家。

　　少女：“还是算——”

　　后面“了吧”没说出来，沈无双冷着脸道：“还望大人秉公惩处。下官懈怠、青龙会欺民，这两事若不好好处理。沈某定会告到汴京，让皇上与太子殿下听一听南京乱事。”

　　少女心儿忽地悬起，目瞪口呆望着沈无双。

　　商贾就算再有钱，也大不过官啊。
　　他怎么敢跟府尹，用冷淡强硬的口气说话？！

　　她心跳的厉害，如坐针毡，捧茶的手颤几下。
　　在她的回忆里，当官的好像是可怕、吃人的存在。

　　没想到，一旁府尹竟比她还惊恐，脸色煞白，说话颤着：“殿、沈公子所言极是。”

　　半个时辰后，府尹亲自送众人离开府衙。沈无双单独与府尹多说几句，仍留在府衙里。

　　少女在府衙门外等他出来，心里还是担心。
　　她偷偷问轿子旁伙计们：“三爷不会有事吧？”

　　“哎呀，没事儿。”伙计口气轻松：“咱们三爷一向如此。你以后就习惯了。”

　　一向如此？

　　少女难以理解。
　　看着大家习以为常，只有自己像个小怂包似的。

　　夕阳照耀，秦淮河金光粼粼。

　　过了一刻，沈无双被侍人推回来。他面色阴沉，仿佛藏着心事。

　　她赶忙迎过去，问他有没有事。

　　听他说没事，她心里松一口气，转而向他连连弯腰道谢：“谢谢三爷帮我。要是没您，我还进不去官府呢。”

　　沈无双被推进轿子，隔轿帘淡淡道：“没帮你。我只是看不惯他们。”

　　她嘿嘿笑着，跟轿子走：“我看那些大人，对您特别客气。”

　　“哦？”沈无双微微一笑，但笑容没有之前灿烂：“许是我好运，得大人青眼有加。”

　　好运？
　　少女心里不太相信。但这都无所谓，能平安无事就好。

　　“三爷，咱们现在去哪？”

　　沈无双道：“裁缝铺。欠你十二身衣服，该还了。”

　　“真的？！”少女喜上眉梢。

　　她以为赏衣裳的事只是他随口一说，没想到是真的。

　　“当然是真的。”沈无双摇扇缓缓说：“商贾连诚信都没有，还做什么生意。”

　　少女眉眼微弯，笑容如花儿绽放。

　　如今吃饱穿暖，还有月钱不错的活干。
　　霉运连连的日子，在遇到他后，仿佛有了好转。

　　少女望着远处夕阳，默默祈祷。

　　沈无双暗自瞥着少女侧脸，心里五味杂陈。

　　方才，单独与府尹谈话，提到她的身世。

　　府尹：“殿下，那傅丫头父母表面是制簪人，其实是江湖大盗。您忘啦。八年前，您有一块玉璧被盗。下官带人调查，就是她爹娘偷的。”

　　沈无双恍然想起，自己确实有块价值连城的玉璧，被人盗走。他带人一路追到江南，后来忙着生意，便将托人在南京应天府立下案子。

　　后来，听说贼已被抓住，但玉璧不知所踪。他自认倒霉，没再管这事。

　　可如今想来——

　　沈无双心头发寒：“她爹娘后来怎么样了？”

　　府尹道：“按大燕律法，处以绞刑啊。所以，殿下听臣一句劝。贼的女儿，多半满嘴谎话。您信不得，也留不得啊。”

　　回过神时，轿子已停在裁缝铺前。

　　“三爷。”少女掀起轿帘，指了指裁缝铺：“我们到啦。”

　　沈无双勉强扬起嘴角，声音柔和许多：“你先进去吧，选喜欢的。”

　　“真的？！三爷您真好。”少女欢快跑进裁缝店里，看着满目锦绣，挑花了眼。

　　侍人推他离轿。沈无双跟在她身后，望着少女轻盈明媚的身影。

　　江湖大盗的女儿。
　　——会是真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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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番外写完啦，感谢小天使们的支持与陪伴。
现实有一些考试要参加，所以要先备考，停一段时间的笔。
写作对我而言是件幸福的事情。第一次写确实不如人意，犯了许多错误，也经常请假（暴打我自己）。下一本，一定会更好。再次给小天使们比心心，爱你们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