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块苹果派引发的惨案》阿明Akira

75、赤星之时·第十五章

　　阿碧瑟他们走后，一通水晶视讯电话打入。

　　帕林正愉悦地把阿碧瑟和塞拉的卖身契收起来。在看到来者姓名时，他立刻收回脸上的轻松。
　　“真难得你会主动找我，雷文顿。”

　　“格里斯他们传来消息，今年海底的震动规模比往年都要大。姆帝国的结界可能支撑不住界外生物的进攻，他们请求交战许可。”
　　在投影上的男人一头金色长直发，蕴动的深蓝眼睛，是标准的天族外貌。
　　他穿着白色金边长袍，看上去极为神圣不可侵犯。

　　名为雷文顿的男人没有理会帕林的玩笑，将在深海行动的人员资料投放在校长眼前。

　　“照这个架势，最多十年，奥拉克的结界就会撑不住。在失去造物主庇护的情况下，要是和复数的异空间相撞，最先毁灭的一定是我们。”

　　“我知道，我知道。就是为了应对这种状况，我们才会建造这个学院不是吗？”
　　帕林颇为不耐地摆手。

　　“真的要把希望放在下一代身上吗？”
　　雷文顿皱起眉头。

　　天族诚实忠厚，发誓为至高神献上一切。往好听了说，他们是正义的卫道士。可实际上，他们迂腐不懂变通，很是死板。

　　“我对人工勇者计划有信心。你也不要这么悲观。我们不是在利用学生，而是培养他们的能力和性格，”帕林拍拍胸脯，“这一次，格里斯的情况良好。还有不少学生的资质更是百年难遇。魔武双修，神明转世，时间掌控者，留存的远古种。”

　　“就算再怎么强大，你的教育方式都是揠苗助长。在强行唤醒尤菲·米厄的记忆后，他并没有成为传说的梦神。你难道还没明白吗？学生们不会受益于你的方案，”雷文顿驳斥，“强行再塑了断的因果，你这是在害他们啊。”

　　“可是除此之外，你还有更好的办法吗？我们的极限就是拖延异界侵蚀的速度，为奥拉克争取尽可能的和平。要想解决麻烦，还是得靠下一代。如果你真反对的话，为什么还是通过了人工勇者计划？”

　　帕林站起身，走向落地窗前。
　　从这里看去，正好对着二层延伸出来的露天走道。在那里，阿碧瑟正抢着塞拉手上的奶油煎饼。

　　魔族的长者叹口气，将手覆在窗前。
　　“这一切都是为了奥拉克，我的老朋友。”

　　“嗯？”
　　阿碧瑟抬起头。他敏锐地察觉到一股窥探感，却又找不出源头。

　　这是从主校舍的城堡通往别栋的露天走到。

　　他刚刚从搭档手上抢走点缀满水果，饼干屑还有奶油的薄煎饼。一口咬下，满溢的多巴胺让他幸福得说不出话。想着反正是在学校，也就不多计较了。

　　估计是什么教授吧。

　　阿碧瑟一边走，一边无视碎碎念的搭档。

　　塞拉从校长办公室出来就是一副怨妇样。从你不能答应老龙虾帕林的要求，到“飓风”的任务九死一生，再到强行突破不利于以后修炼。
　　血族少年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就差去演讲比赛拿金牌了。

　　阿碧瑟三两口把巴掌大的薄煎饼塞到嘴里。在发现奶油还有饼干屑黏在嘴角后，他用大拇指抹去，送到嘴边舔了舔。
　　“好了。契约都签完了，而且我的容器确实就差一步便能突破，没有勉强。你有空抱怨，还不如抓紧时间编曲，准备排练。”

　　“阿碧瑟！你们出来了？”
　　在别栋等待的萝洁和李从阴影中走出来，杏发人鱼招招手，喊道。

　　今天她似乎又改变了主意，开始穿起男生校服。

　　“可是……”
　　塞拉还想再说几句。

　　“怎么样？校长没有为难你们吧？”
　　萝洁跑到他们面前，关心地问道。

　　“完美解决。”
　　阿碧瑟竖起拇指，“比起那个，我昨天晚上和李说的构思，你觉得怎么样？”

　　昨晚抢救完火情后，阿碧瑟脑海里突然闪过一丝灵感。

　　比起时不时上演的勇者爱情戏，勇者的真爱从各国公主到同村青梅竹马再到转世魔王，基本可以绕奥拉克三圈不带重复。真假勇者和落难皇子这两个题材似乎还没人碰过。
　　俗归俗，但架不住刺激。

　　“不错是不错，但考虑到双勇者这个设定，我们还需要一个主唱。”
　　萝洁扑到阿碧瑟怀里蹭了蹭。

　　“是你唱不来吗？”
　　阿碧瑟问道。

　　不满搭档注意力被分走的的塞拉从后面抱住了阿碧瑟。
　　此时，队长只觉得身上挂了两条大狗，又热又累，却又不忍心推开。

　　“倒不是这个问题。我想表现两个勇者的相似和不同，从而加强他们的对立感。”
　　萝洁一边说，一边冲着塞拉做鬼脸。

　　“那样的话，我有办法。”
　　李抓起搭档的后衣领，“由于需要抢修机械花园，下午暂停了授课。我们去塞拉的工坊准备排练吧。”

　　在工坊里，李解释了他可以用暗系魔法为萝洁做一个替身。

　　这个替身可以短暂继承萝洁的能力，李可以通过模仿练习在舞台上完美复刻萝洁的表演。再加上本体萝洁，他们能够达成同时出现在舞台上的效果。

　　镜中的你我是如此相似，然而道路却完全不同。

　　——我们是兄弟。
　　——我们是敌人。

　　萝洁即兴做词唱起来，在塞拉调试过后的“埃利格”的伴奏下，两人竟然默契地配合起来。

　　阿碧瑟坐在桌子上，思考着该如何编排舞台。

　　杏发人鱼一人分饰两角。

　　真皇子的勇者向假皇子伸出手。
　　——我会拯救你，带你离开这深渊。

　　假皇子将细剑刺向勇者，拒绝了来自兄弟的好意。
　　——我不需要你的怜悯。

　　萝洁提高了音调，运用空气振动，到达了伪二重唱的效果。
　　——我即是你，你即是我。

　　随着杏发人鱼弯腰鞠躬，塞拉也以一串颤音结束了伴奏。

　　阿碧瑟托着下巴，意识突然被拽到远方。

　　“大白天就睡懒觉，是不是还想被罚做义务劳动？”

　　入目，是尤菲·米厄在极光下近乎透明的紫色发丝。
　　阿碧瑟感觉四周冰冰凉，一捧雪花落在笔尖。他从地上坐起来，不少白色结晶从黑色外袍上掉落。

　　“我知道上次你留下的问题答案了，”阿碧瑟兴奋地冲着尤菲说道，“我和勇者是亲属关系！”

　　“噗！”
　　梦神大人被这个答案呛得当场笑出声。他捂着肚子低下头，拼命试图忍住笑意，却看上去更加滑稽。
　　“你，你……为什么会这么觉得？”

　　“呃……既然我不是本人，那同一个姓氏就说明我们肯定是一家人嘛。”
　　阿碧瑟一愣，总算收起那副上头的态度。

　　“你好有道理。”
　　尤菲还在偷笑，等他腻味以后，直起身子，“哪还有什么理由？”

　　“直觉。”
　　阿碧瑟抱胸。
　　“我们应该是很亲密的关系。虽然在野史上记载勇者身世复杂，但我觉得自己应该没有被牵扯其中。在排除本人，还有替身这种狗血答案后，我只能在父母，兄弟这两个答案中选。”

　　尤菲赶忙阻止了他越来越离谱的猜测。

　　死气沉沉的梦神大人完全被阿碧瑟给娱乐到了，摆摆手。
　　“行吧。出这个题的时候，我也没想到漏洞。算你过了，我会履行约定的。要是你再说下去，保不准我会被怨念诅咒的。”

　　“你还有怕人的时候吗？”
　　阿碧瑟狐疑地提起眉毛。

　　“毕竟是有孽缘的朋友，或者说，情敌。”
　　尤菲耸耸肩膀。

　　阿碧瑟在听到“情敌”两个字的时候，眼睛都亮起来了，想听八卦却又不敢多问。
　　“可你，不对……现实的尤菲不是在深海吗？怎么能够帮我呢？”

　　“……”
　　梦神大人微微眯起双眼，走近到阿碧瑟眼前。
　　他比阿碧瑟高出半个头，轻轻低下头。海藻般茂密的长发打在阿碧瑟脸上，又痒又闷。

　　望着这张绝世妖艳的脸，阿碧瑟下意识停住了呼吸。不仅是被美丽的事物所吸引，更是本能地在警惕。

　　尤菲伸出双手，捧住阿碧瑟的脸，让他退无可退。明明如此的近距离，阿碧瑟却没能感觉到对方的呼吸。这只美貌的梦魔明明活着，却又不需要生存相关的一切。

　　谁也不知道他在追求什么。超脱寻常思维，未知让人感到不安。

　　此时，他终于有了种自己是在和神明对谈的实感。

　　阿碧瑟当场想要逃离，四肢却因无明的力量软下去。他跌进尤菲冰冷的怀里，最后只记得一句话。

　　“愿美梦与你同在。”
　　尤菲凑到阿碧瑟耳边，轻轻祝福道。
　　“我最讨厌的——”

　　一大串记忆走马灯似地从眼前闪过。

　　阿碧瑟努力抓住其中细节，却被海量的信息淹没大脑。
　　爆炸的信息让他处理不过来，头疼地跪在地上，堪堪抓住了几个片段。

　　身体的每一个角落都在因为疼痛而叫嚣，阿碧瑟感觉自己几近被压扁，撕裂。

　　——劳尔什。我把这个姓氏送给你，这样你在这个世界再也不会是孤独一人了。

　　——肚子饿了？赶快去洗手，晚饭马上就好。

　　——还看得见这是几吗，阿碧瑟？

　　——请不要离开我。

　　——我诅咒你！

　　最后一个画面，阿碧瑟看清了说话之人的样貌。

　　小麦金的发色，蔚蓝色的眼眸，眼角布满血丝。
　　虽然看上去年长不少，但那确确实实是格里斯。和月末考核时暴走的恶灵模样相差无几。

　　金发青年沐浴鲜血，一步步向他爬过来。双手死死卡住阿碧瑟的脖子，神色恐怖。

　　“你还好吗？”
　　李出声唤醒了阿碧瑟麻木的意识。

　　阿碧瑟大喘几口气，环顾四周。

　　他还在昏暗的地下工坊，眼前是因为编曲而再次产生争执的萝洁和塞拉。刚刚的一切都是意识恍惚时所做的噩梦。

　　“啊，没事……”
　　阿碧瑟撑着胸口，从工作台上跳下来。

　　他急需和人说话，脱离梦境带来的恐惧。

　　身后的李站在阴影中，一言不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