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莲花又在多管闲事了》酉时鸡叫

93、第 93 章

　　紫玄上神在这儿住了没一周就嫌无聊，还闷得慌，准备动身回神域。

　　“世间没有灵气，就像鱼离开了水，鸟儿没有了天空和树林……”他憋着一口气又呼出来：“啊——我快要无法喘息。”

　　返程的那一天，正好也是大军出征的日子。
　　没想到那三脚猫功夫的太史令还真碰对了所谓的“天人吉时”。

　　正午十分，仙气飘飘的紫衫男子与白裙姑娘就站在最高处的大殿上，俯视着下方的军队。

　　冬日微薄的阳光照在身上，并没有给人增添多少暖意。
　　为首的君王穿着一身战袍，骑着高头大马而出，在风中守候多时的百官有序地让开一条道，让他们的君王行过。

　　束沥年已七旬，腰不塌，背不驼，他戎装坐于血红战马之上，目光如炬地扫视着下首的臣子。

　　凛冬的寒风吹衣，那前胸与手臂肌肉毕现，丝毫不见瑟缩之状。历来帝王之精神，恐怕也没有这番矍铄。
　　清姑娘的视线久久无法从他身上移开。

　　原来当年那个卑微懦弱的小男孩，早已在自己目光所不及的深宫里长大成人，又在漫长的时光中，变成现在这个沉毅稳重的一国之君。

　　那日看到他歇斯底里的疯狂，只怕是再难见到了。

　　身旁的紫玄上神不由开口赞叹道：“这孩子的确有一副帝王相。”
　　难怪小师妹以前会将他与彼苍太子弄错啊……

　　正感叹着，紫玄的眼神突然在人群中停顿下来。
　　“那位年轻人是？”

　　清姑娘沉默了一刻：“束王独子，束嘉。”

　　“哦———”紫玄拉成了声调，刚准备发表一番言论，清姑娘已经一拳头过去叫他闭嘴了。

　　小师妹不让自己作评，紫玄只得在心里默默嘀咕。
　　嗯……他觉得不太像，但这份气度倒是不逊于他父亲，更是个绝佳的美男子。

　　大军已排成一条长队缓缓出了宫门，怕是要走到天黑才能看到这条尾巴末端走出城门。

　　“这凡间就要打仗了，你确定不随我回去吗。”他转头看向旁边的人。
　　清姑娘摇摇头。

　　“唉，你这个倔性子，我也说不动你。”

　　紫玄迟疑了一番，还是随她了。他叮嘱道：“你在这里，万事都要看开些，千万别放在心上。”
　　这凡人的七情六欲太过复杂，与他们接触多了很容易被影响到心智，阻碍修行。

　　“我知晓的。”清姑娘说。

　　紫玄在心中默默叹息。
　　小师妹若是能想通，岂会在这里待上三千年呢。

　　**

　　【束二百一十九年，束王沥与定远公颜定国兵分两路，朝燕地进军，征讨燕王之失。】

　　束王率军亲征，令二公子监国上下，全权处理朝政，可如今这位监国公子不在太极殿中，倒出现在了清姑娘的寒舍内。

　　“哟，这不是日理万机的束二公子吗，我是说还没走到门口，就觉得里头一阵光亮呢。”清姑娘边说着边抬手遮眼。
　　真是蓬荜生辉，肉眼耀目。

　　束嘉这回难得没被她逗笑，他穿着刚才送王军启程的那身正经朝服，很是正经地朝自己看来。

　　没劲。
　　清姑娘悻悻然地放下了手。

　　束嘉直入正题：“姑娘可能要与我一同搬去内宫了。”
　　清姑娘皱眉：“你这是什么意思？”

　　束嘉道：“父王的意思。”

　　“他亲口跟你说的？”清姑娘心中惴惴不安。

　　父王临行前的那个夜晚，曾命人把自己叫去殿中下了一道密令，让他将清姑娘好生看住，并严厉交代别让她知晓。
　　束嘉面上不显，只道是父王下旨。

　　“天下修道士属束国最为稀缺，大多有本事的老人家都被养在北境凉国与西南湿地。此番本已召集了不少道士前来束国，但行军忌讳颇多，你们这些特殊的人得好好看管起来，以免给战事添乱。”

　　束嘉心想这话一半真一半假，倒也不算骗了她。

　　他心中愧疚，又加了一句：“姑娘随我去正殿住，不用与那些男道士待在一处。”

　　清姑娘冷笑一声：“那我还多谢束二公子给我特殊待遇了？”
　　说的好听，不就是将他们这些人给软禁起来，不跑去邻国吗。
　　她明白的很。

　　毕竟这世间的修士可没有家国观念。他们为了追求所谓的大道名声，想帮哪位君主就可以帮哪位，还口口声声叫着自己就是上天派来辅佐贤君的使者。

　　当初一时脑抽放了自己，现在冷静下来又后悔了，怕她也跑是不是？

　　清姑娘眉眼一横：“我为什么要听你的。”你让我搬就搬？我是一颗树吗！

　　院子里的小桃红树不可见地动了动根茎。

　　“当时让我留下来说带我吃好的玩好的，吃了什么又玩了什么？”男人都是骗子，越好看的男人还越会骗人。

　　清姑娘盯着他那道棱角分明的薄唇看。
　　呵，这嘴也长得像骗人的，噼里啪啦光蹦些鬼话。

　　“好吃好玩的，不都在我这里吗。”束嘉说道：“我替姑娘设了个专门的小厨房，把都城里最好的厨子都请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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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小子，现在还学会食诱她了。
　　清姑娘发现自己越来越没有原则了。

　　在被半强制搬进内宫城去的那个下午，楚娇娇也带着一大批人大张旗鼓地住进了她旁边的殿院。

　　郢国侍女们还在忙着搬运着行头，楚娇娇也不去监督监督，反而一下马车就直冲她的殿院而来，抱着她一个劲发嗔。
　　“有这种近水楼台先得月的好事也不叫叫本宫，还是不是我的好姐妹了？”

　　清姑娘无奈地抬头望天，做死鱼状任她瞎闹。

　　**

　　这时已近年关，监国的束二公子似乎变得更忙了，朝中大大小小的事现在都压在他手里。

　　没想到住进内宫比外宫城更难见面。他将勤政殿让给了她，搬去了之前束王理政的太极殿内住着，与前朝两点一线。
　　若是不特意去那条路，根本不可能碰上他。

　　但清姑娘知道，他是束沥的儿子，也有身为君王的使命，如他父亲一样，是不会花心思在她这种人身上的。

　　不过清姑娘很是耐得住枯燥，甚至觉得在这里人烟沸腾，比在之前院子里住着更热闹。

　　眼前这个活泼的小丫鬟就又跑了进来，一看就是从隔壁偷听了好大一会，再来与她分享故事的。

　　“姑娘姑娘，那边那个长公主又去整蛊侍女了，她好可怕好恶毒呀。”

　　清姑娘眼也不抬：“这次又是什么路数。”
　　冬儿：“噼里啪啦叽里呱啦……”

　　**

　　今年的年，或许是因王宫的主人和女人们都不在，过得非常简单。

　　束国的小主人也是个喜静不爱热闹的，整日泡在太极殿的奏本中，据说连群臣的除夕宴都只是露了个面，便找借口走了。

　　晚间，清姑娘撑着下巴用筷子百无聊赖地敲打着瓷碗。

　　有一红衣从远处的墙头慢慢飘进来，飞到了窗子口，一双秀美修长的手沿着窗沿攀爬而上，挽出了各种妖艳姿势。

　　“你给我进来。”清姑娘没好气地说：“别吓到我院里那个小丫鬟了。”

　　红衣内重新长出双脚与头，褚弗委屈地从窗口翻滚而下，“你那小丫鬟烦人的很，特别喜欢跑我那去偷听，上次楚娇娇都不小心要把她剁去喂□□了。”

　　对面突然又坐下一人，挡住了她眼前的一大片光。

　　褚弗差点把手都拍烂了：“哟，这不是今夜的主角二公子吗，许久不见呀，这怎么有空来咱们两个无关女子的寒殿了？”

　　束嘉冷冷看了他一眼。
　　这位长公主殿下，也不知道为何时时刻刻都爱凑在清姑娘身边。

　　“来陪二位跨年，不用客气。”他说。

　　话音刚落，便有宫婢们端着珠盘玉碟，络绎不绝地送来鲜味，简直是那边宫宴的复刻版。

　　屋内的地炉燃的旺盛，束嘉又开始摆起了折扇，“你我之间说感谢的话，就矫情了。”

　　清姑娘：“……”本来就没准备说。

　　褚弗笑眯眯地道：“束二公子人真不错，暖暖呼呼的，多贴心呀。本宫以前似乎误会了殿下，改观后反倒有些喜爱了呢。”

　　束嘉睨她一眼：“身体不好，太医嘱咐说让本公子五年内勿近女色，怕是辜负长公主一番心意了。”

　　“楚娇娇”不听：“若是束二公子这等容貌的男子，本宫还是愿意守活寡的。”

　　但束嘉这顿跨年饭才吃了一半，便有内侍急急忙忙跑过来，说大军那边有密信来了。

　　清姑娘做了个手势：“您请走好。”
　　你我之间谈送不送的，就客气了。

　　**

　　年节就这样悄然流逝。

　　王上七十寿诞时，曾宣告不久后特开恩典，让束国学子以制科取胜。

　　制科多年难得一次，一般都会与春纬几乎同时举行。今年刚好轮到国君整寿，决定提前在年后办，也正是给春闱开一个好头。
　　只是因为燕国行刺一事搁浅了，拖到现在才发下公文来。

　　自即日起，朝廷召令朝中三品以上大官举荐贤良方正，直言敢谏之士，并由二公子代王君当庭策对考试，择其优者委以重任。

　　束都，紫荆大街。
　　满街的学子们围着官文议论个不停。

　　“二公子怕是要……咳！”

　　束王此次出征也是有生命危险的，算是把朝权提前交由二公子了，战场上刀剑无眼，若真是一个不慎……

　　呸呸呸，反正这话没人敢说出口。

　　二楼茶馆上，周季沅看着下头拥挤的人们，神游了好一会。

　　对面穿着官服的李厘出声唤回了他：“贤弟，考虑的如何了？”

　　周季沅自嘲地一笑，微微摇头道：“这些都与我无关了。”

　　李厘卖了个关子：“若是我说，贤弟的机会来了呢？”

　　周季沅不解地看向他：“李兄此话何意。”

　　律令明令禁止周氏五代终生不得科考，周季沅只是重回了白身，可束国也并不是只有科考入仕这一条路。
　　二公子这是玩了个狡猾。

　　不过，即使二公子想直接提拔人，也没人敢质疑他。

　　“贤良方正的名单上，是有你的名字的。”
　　李厘告诉他这样一个重磅消息，继而笑着放下酒杯，眼中向往地叹道：“制科可是个好东西啊，当年我若是以它入仕，起点也不会那么低了。”

　　“柳暗花明又一村，贤弟这难道不是因祸得福吗？”

　　周季沅愣住了。
　　李大人还没有举荐的资格，难道是去另求了他人？

　　他思及至此，面色微肃，站起来俯身一礼。
　　“多谢李兄。”

　　周季沅的确是误会了什么，李厘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倒也没反驳，就当是自己应下了。

　　“还望贤弟有朝一日能在朝中大展经纶，你我还能互相帮衬呐。”